花儿是在时间中绽放的
一
已经不是第一次养虞美人了。以前种的，不管是单瓣的中国种，还是复瓣的高大荷兰种，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要到4月底、5月初才开花。5月初上海天气已经开始变热，而虞美人怕……
一
已经不是第一次养虞美人了。以前种的，不管是单瓣的中国种，还是复瓣的高大荷兰种，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要到4月底、5月初才开花。5月初上海天气已经开始变热，而虞美人怕热，看不了几天花就枯萎了。
秋天在网上看到有意大利“蜂鸟”系列的虞美人小苗卖，这种虞美人又被称为“超级虞美人”，就想种了试试，看是怎么个“超级”法。于是买了粉色和香槟色的两个品种的四棵小苗（买花时我为了确保能养成功、看到花，每个品种都会买两棵，但一般来说两棵都能养大）。11月初到的货，种在12厘米直径的薄得像纸的那种花商用的最便宜的塑料盆里。花商为了节约成本，用的盆都是越小越薄越好，装的植料越少越好，这个还算大的。
花苗买来后，我都会移栽到更大、更深，也更结实、更美观的盆里。当然瓷盆、釉盆、陶盆、紫砂盆是更好，厚实的、有品牌的塑料盆也可以。因为就凭原来那么小的盆和里面的那么点植料，这花是很难养好的，倒不全是美观的问题。
这次因为盆稍大，而且花苗到货的时候我也正好较忙，就把换盆的事给推迟了两三个星期。然后有一天我在浇水的时候就发现，在虞美人的植株中央长出了几个毛茸茸的像小拳头似的东西。我知道这就是花苞了！原来这虞美人开花那么早！怪不得被称为“超级”！
看到花苞，我就来不及地给虞美人换了盆，还在植株周围撒了固体缓释肥，这样后续浇水时肥料就会慢慢地溶解、释放到盆土里。一般人养花，都是在看到花苞后才忙不迭地施肥，其实更多的工夫应当花在花苞长出之前。我虽知此理，有时也未能免俗。
二
花秆越长越长，垂挂在花秆顶端的花苞也越来越大，就像是一盏灯笼。但也有不像灯笼的地方，那就是花秆和花苞上都长着密密的茸毛。虞美人和罂粟长得很相似，有没有茸毛就是它们之间的主要区别。这长满茸毛的花秆和花苞，也是一种很有特色的花材。日本插花师东信康仁和摄影师椎木俊介就在他们合作的摄影画册《植物图鉴》里，多次运用这种花材。
想到这点，我就把这盆虞美人放在花几上，拍了几张它的花苞。然后就把它放在小阳台上，静待开花。这时已是12月中旬了，天气冷了，开花的过程也开始变得缓慢。虞美人的花苞接连几天好像都没什么变化，然后一天早晨我拉开窗帘，突然发现它打开了！是香槟色的那种！
外面气温接近0℃，而虞美人的一朵香槟色的大花却在寒风中绽放，轻盈、艳丽，花瓣薄薄的就像半透明的色纸，上面还有着折叠在花苞里面时留下的折痕。这种超级虞美人果然花大，就像是一朵小牡丹。
这时虞美人花苞那长满黑色茸毛的萼片，已经裂为两爿，一爿掉在地上，一爿黏在花顶，就像是一位丰满秾艳，头戴一顶黑色裘皮帽的俄罗斯贵妇。
我赶忙把太太叫过来看花，她看了也啧啧称奇，说：“这样子也太难得了，你赶快把它拍下来吧！”
三
我刚买了可以二倍放大的老蛙100毫米焦距的微距镜头，正想试试，就赶忙把花搬了进来，放在花几上。然后又把新镜头换上相机，又把相机装上三脚架。然后我又摆好两只装在灯架上的闪光灯：一只放在花的侧后方，这样它打出的光线，能够穿透虞美人薄薄的花瓣，显示出它特殊的质地和纹理。但花心部分比较厚，闪光灯的光线是穿不透的。我就把另一盏灯放在花的侧前方，让它打出的光线，能够照亮花心。这两只灯的亮度，当然不能是一样的，侧后方那只要亮两档。就这样，准备工作就做了好一会。
只有拍花心，才能用足这新镜头二倍放大的功能。拍整朵花的话，像这么大的花，根本用不到二倍放大，最大复制比率能做到一比一的一般微距镜头就可以了，所以我就先拍花心了。
虞美人花的特点，是在花心里有一个长成小罐子形状的子房。把镜头对准子房，调好焦距以后，有趣的一幕出现了：子房上竟然也长满了黑色的茸毛！如果不是放大二倍的话，肉眼看是看不到这么清楚的。
对着花心我拍了好几张，然后想到要拍最初想拍的东西，那就是黏在花顶的萼片了。我把相机退得远一点，让整朵花都进入镜头中，手动对好焦距，刚拍了一张，只听得轻轻的“啪嗒”一声，那片萼片就掉在了地上。
我把拍好的那张照片给太太看，说：“只拍到了这一张。”她说：“什么？只拍到了这一张？你在那里折腾好久，我以为你拍了好几张呢！”幸好这花上顶着萼片的唯一一张照片，拍得还不错。不然，我是没有机会补拍了。
是我没有想到，花上顶着的这片萼片，是随时会掉下来的。花是活的，就在我拍摄它的时候，它同时也在生长变化着，只不过这种变化大多数时候很微小、很缓慢，不像那片萼片“啪嗒”一下掉下那么突然、那么明显罢了。花不仅在三维空间中绽放，它还有一个时间的维度。摄影，只不过是抓住了它在开放过程中的某个瞬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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