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运河冰雪记忆
堆雪人、打雪仗,那是现在孩子教……
冬天下雪,那是大人、孩子都高兴的事,大人知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庄稼的收成准错不了,孩子见下雪更兴高采烈,因为一个季节的冰雪游戏开始了。
堆雪人、打雪仗,那是现在孩子教科书般的“应景”游戏,我们那时这都不算事儿,冰雪中我们有许多更野性也更有趣的游戏,首先一个就是荒野踩雪。
我出生于1963年,从小生活在北运河畔的通州,记忆中家乡的冬天特别冷,一场接一场大雪,上一次积雪还没化完,又一场大雪飘落而至,那时候的积雪常常没过膝盖,真的就是冰天雪地。
下完雪,眼前就是无边无际的雪地,孩子们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本来雪就很厚,孩子们的腿又不长,有的孩子踩雪都没过裤裆。厚厚的雪淹没了一切,哪有沟哪有坎都看不出来,大孩子凭着记忆把小孩子骗去踩雪,专走那些坎坎坷坷的地方。有小孩子一不留神踏进坑洼,整个人都没影了,这时候大孩子会嬉闹起来……当然,陷进去的小孩子不会有危险,一是大孩子们有分寸,二是小孩子大多跟着哥哥来的。
折腾够了,也会玩一些游戏,农村孩子们手里有什么玩具呢?最方便的就是头上的棉帽子,孩子们用脚踢也用手撇,怎么开心就怎么玩。
孩子们也不是天天都有踏雪的激情,平常游戏去哪里玩?要知道那时候没有电视看,连收音机都很少见。但孩子们在家是闷不住的,平常游戏也会被搬到雪地里,那就都成了冰雪游戏。记忆中有一种游戏在雪地或冰面上玩,挺像今天的冰球。我们那时管这个游戏叫“扒拉蛋儿”。顾名思义,就是又打又扒拉一个小圆蛋儿,它可能是一颗鹅卵石,也可能就是砖头瓦块、木头疙瘩,它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伙伴们都认可它。
玩这个游戏的也是双方对垒,一拨人守锅儿,另一拨人攻锅儿,所谓“锅儿”就是双方共同指定一个洼坑,有时候是现成的,有时候现挖。除此之外,还要以这个洼坑为圆心,周围画出一个圈,攻锅儿一方不能进圆圈击球,守锅儿一方则可以进圈,攻守双方在圆圈外争夺“扒拉蛋儿”的控制权,“扒拉蛋儿”进锅儿,那攻方胜,攻防互换。
这个游戏的主要动作就是用带弯的长棍子“扒拉”,不直接用手,用手还得猫腰,那就不是游戏而是遭罪了。我们用棍子打或扒拉,用的棍子下面带弯儿,跟曲棍球球杆很像,只不过人家是专门制作,我们是用趁手的树枝,把多余的树杈都砍掉,只留下一段横着长的树枝。
一般要下过一两场雪后,坑塘或者河道水面上结成的冰才能经得住人,通州可不是光有北运河,北运河以前叫“沽水”,《水经注》说它“入潞乱流”,留下的河流故道和坑塘多了去了,要去找个冰面玩游戏很方便。
当时不管是在冰上还是在雪上滑动,都叫“打滑擦儿”,这个玩起来就没什么讲究了,在雪地或冰面上先跑动起来,突然止步,人就能向前滑出去。一般滑不了多远,孩子只是把它当冰雪游戏前的热身。真正的滑冰得有冰鞋,可那时候谁家能买得起冰鞋?我们的冰鞋都是临时自制,鞋子底下绑上点东西,诸如破铁皮,钢筋棍儿,最次的弄根光滑木棍儿都能对付。当然也有讲究点的,那就是在鞋底各绑上一段角铁,角铁两端处理一下,不然一吃冰就滑不动了。
绑角铁做成的冰鞋已是上品,滑起冰来真跟现在的冰鞋差不多,不但滑得飞快,还能转换方向做各种动作。能用上这种冰鞋的都是大孩子,小孩子有角铁也不敢这么玩,滑不好就可能摔跟头。小孩子滑冰多用“冰车儿”,冰车儿制作也不复杂,就是一块木板或先钉好的架子下面再钉两段角铁或钢筋。冰车滑起来一般不快还很难转向,但是赢在稳稳当当,即便人摔出去也伤不重。
滑冰鞋用身体就可以控制滑行,冰车儿就不行了,需要助力,特小的孩子要人拉,大点的孩子就得自己双手助力了。这时就需要两根冰插,用什么做冰插呢?我们那时现成的冰插就是家里用的捅炉子的火筷子,如果没有那么多火筷子,甚至没有长钢筋怎么办?钢筋头加一段木棍儿也行,这个拿在手里还更有质感,讲究的主儿还专门这么做呢!
还有就是抽陀螺,我们叫它抽“汉奸”,抽“汉奸”更能表达一种情绪,下手也会更狠一些。“汉奸”也是自己制作,一般用一小段硬木头,把一端削尖了就行,后来玩“洋”了,还要在尖尖的头上镶嵌进一个圆钢珠,那转起来可就更快了,尤其在冰面上,一点不输现在的陀螺。只不过那时候大钢珠很难找,自行车用废的轴承珠子只能做小“汉奸”,想做大“汉奸”就得找到大一点的钢珠。如果有人找来大一点的钢珠做成大“汉奸”,抽起来“嗡嗡”作响,让旁边的人看得羡慕嫉妒恨。
抽“汉奸”可不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首先你得让“汉奸”转起来,要不然你怎么抽?光是这“汉奸”的启动,我就练了很久。
我一直生活在母亲娘家的村子,但我老家在几公里外的漷县村,当时漷县村是漷县人民公社驻地,那里的孩子们见多识广,而且这地方离北运河河道不远。我在老家有几位伯伯和叔叔,他们家里也都有孩子,我去老家走亲戚和这些堂兄弟一起玩,那玩得可就上档次了。
首先是设备先进,镇巴头有农村集市,什么新鲜玩意儿人家先有,那冰鞋可就变成滑冰板了。它有点像现在的滑雪板,长板下面各钉着一根角铁,这个用来滑冰,就比简陋的“冰鞋”威风多了!他们也有冰车,只是用料讲究,个头更大,堂兄弟们有一辆冰车是两根粗钢筋做成的,看上去威风凛凛。
堂兄弟们面对我这个小地方来的兄弟,当然也有表现欲,他们村边的港沟河在我眼里已经够宽了,他们还带着我再走两三里去北运河。北运河在我当时的眼里真是又大又宽,尤其是榆林庄大闸下游特别开阔的河面,那哪是河啊,简直就是一个大湖。
北运河的河面广阔,冰面差(冰面坡度)很大,有时高差能达好几米,冰车从河边高处冲下去,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河心时已经是风驰电掣,这时候稍微调整一下重心,冰车就可以大动作地调整方向,那玩起来别提多潇洒了。惟一的缺点就是玩一次后还得把冰车弄到河堤上去,但这也没减少我对这项游戏的兴趣。
回到自家村子后,我也算是见过了世面,再玩那些小游戏总觉不够过瘾,那没关系,我也可以发明创造,于是滑冰板就被我改造成滑雪板了。
后来,我外出求学,渐渐就远离了这些游戏,不过每当看到冰天雪地的环境,童年时的快乐场景还会重现眼前。儿时因为对冰雪游戏的情有独钟,训练出了灵活的身体反应能力。有一年冬天去哈尔滨,赶上松花江上有冰道玩滑冰,我客串一把,滑得像模像样;还有一年,在汉中紫柏山滑雪场,分分钟就学会了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