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
今年春节,每天早上一刷家乡的朋友圈,几乎都是朋友陪小孩在紫鹊界滑雪乐园滑雪的小视屏,真羡慕啊!
紫鹊界滑雪乐园坐落在我的家乡,不能不勾起我对童年的记忆。我想,上帝忘记给我安装翅膀,所以,我就用滑雪板飞翔。火和冰之间没有桥梁,但幸好我有智慧的大脑。
故乡在海拔千多米的高山上,每年都下雪,总要冰天雪地一段时间。一个晚上,地上、树上和房子上披上了银装,推门之间,雪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几只麻雀从屋梁上起飞,掠过瓜棚,落到了河边的防护林上;狗的梅花脚印如交响乐般跳跃向前,沿着那头小路延伸。但再大的雪,都阻止不了我上学的决心。这时候,小烘炉就派上用场了。小烘炉是妈妈给我买来的,有柄的小竹篓,里面是在泥瓦窑里烧制出来的钵子。我往钵子底部放上木炭,再把灶塘里红彤彤的木炭夹几个放里面,最上面盖上一层热的灶塘红火灰。这样既可以在路上暖手,里面的木炭还不至于很快燃烧完。吃了早饭,我背着书包提着烘炉出了门,走上雪路。雪白的雪从脚尖延伸到学校,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软积雪,那“咔嚓咔嚓”的声响,竟让我有着莫名的兴奋。几个伙伴走到了一起,大家兴奋,不禁放下书包和烘炉,直立倒下,在雪路上印上一个个小人形,脖子钻进一撮撮雪花,透心凉。那时,我们有限的运动活动里最激情的运动是滑雪,我们早早地到了学校,不是坐在教室里看书,而是带着凳子,到操场里滑雪,让凳子四脚朝天,坐的坐,推的推,好不兴奋,直到老师把我们赶进教室。
我放学后回到家里,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滑雪。到学校操场里去滑雪,太远,不会去。我终于发现,到自家屋前的冬水田里去滑雪,跟到学校操场里滑雪,没有两样,完全不会掉到雪下的水里去!
可以说,我的少年时代是没有冬季的,有的是激情季。朔风刺骨,无冷不欢。我就用柴刀削了两根米把长的小木棒带上,再扛着条凳进了冬水田。我让条凳四脚朝天,坐到里面,两手各握一条小木棒,像撑船一样滑起来,开始很费力,滑的次数多了,就刻下了白花花的滑辙,不需要很大力气就能滑出好远。尽管随着那些白雪的消融而消失那场面,但我心中那道激情的划痕依然清晰。
滑雪,是我有限的“运动生涯”里最激情的运动,可以说,我的少年时代是没有冬季的,有的是激情季,朔风刺骨,无冷不欢。
滑雪让我学会了结伴。我手抓一把花生米,递上一个糯软香甜的糍粑,说上一句“滑了雪再回去!”小我一些日子的玩伴就会跟我进冬水田里滑雪了。我们准备一根稻草长绳,拉的人脚上用稻草绳缠着,增加摩擦力,一个人坐凳,一个人拉绳子的一端,像犁田一样,享受着雪上飞奔的激情,嘴里呼喊着“呀呀呀”的声音,几乎全程都是冲刺。拉上几个来回,互换,直到头上、身上热气腾腾,仿佛是从蒸笼里出来的样子。
我所在的村子,除了石径,就是稻田。稻田在冬天是一定蓄着水的。稻田的最低处是河流,夹岸竹林,仿佛是给冬水田系上了白色的穗子,田边土墙上芦苇遍布,好像赛场四周插上的小旗,斗风招展。太阳露脸,华光弥漫,布景温馨。到了三九严寒时节,冰层很厚,家长也不再管我们了。每天放学后和周末,冬水田的雪场就是我们白玉做的床铺,一个滑雪乐园。一些胆小的女孩子只有垂涎地看我们几个男孩子滑雪的份儿,我们把这当作玩冰雪的动力,会傲气地一展雄风!
转眼又到了年底,我大了一岁。又下雪了。天气冰冷,连续下雪,地上的积雪越积越厚,冬水田全被白雪盖住了,只有河水流动,但死水处也结了薄薄的冰,河中的岩石,经过流水的碰碰撞撞,层层叠叠,形成了一条条光滑的冰凌,树木和芦苇坚挺着,仿佛是大自然的神来之笔,我常常独自欣赏无与伦比的雪景,但不再一个人滑雪。我会用竹片打底,自制雪橇车,约来好友,去大山深处的斜坡路上放飞。这让大人们感到不安,而我们自己,觉得刺激又安全。
仿佛眨眼之间,我大了。但我总感觉人活得好坏是一种心境。每当冬天到了,有雪的风物,会生出许多情趣,常驻足看孩子们玩雪橇车,只是他们不再是在操场里、冬水田里和大山深处的坡路上,而是在硬化公路上!
如今,身居城市,就立在自家窗前,抬头仰望天空,盼雪花自天而降、无穷无尽地扑面而来,联想雪花的那种魔力,回忆童年时雪花扑簌簌撞在脸上,是那么生硬,又是那么快乐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