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杏树
每当夏季来临,不但可以在树下纳凉闲谈,还可以不时地摘杏子吃。尽管大人极力反对我们摘没熟透的杏子,……
在故乡的宅院,长着三棵树:院内的两棵是杏树,院外大门口长着的还是杏树。
每当夏季来临,不但可以在树下纳凉闲谈,还可以不时地摘杏子吃。尽管大人极力反对我们摘没熟透的杏子,甚至常遭到呵斥,但我们还是偷偷地摘下来吃。
直至现在,每当我想起那绿绿的、硬硬的杏子时,口水便忍不住要往下流。
冬天已接近尾声,冰雪渐渐地融化。大地上的一切开始复苏。如果你到河边,就可以看到绿绿的柳芽,正就了民谚所说的“六九、七九,河边看柳”。这只有去河边才能看到。
在院子里,首先给人以春的喜悦的,就是这三棵杏树。正因为它的热情好客,才使这寂寞的院落热闹起来。尊敬的小客人——蜜蜂忙忙碌碌地飞来飞去,热闹极了。
每当此时,我和弟弟总是拿来老屋内闲置的小药瓶,蜜蜂一旦钻进花蕊,便将瓶倒置,瓶口对着花蕊,它自己便飞了进去,然后赶紧盖紧瓶盖,这小东西就被困在瓶内了。
我们被蜜蜂蜇的次数也不少。
满树的杏花,粉红色的,一朵紧挨着一朵,会组成一个一个的小花绣球。满天飞舞的蜜蜂,给这小院落增添了新的乐趣。
作为右派的父亲,加上这院落主人的贫穷,别人很少到这个院落中来,人与人之间的隔膜虽然很深,但自然界的万物,却并不世俗,并不陌生。尤其这杏树,即使你筑着高高的、厚厚的围墙,它也会努力将枝头伸出墙外,给你生机,给你喜悦。
也许是奶奶怕我和弟弟总爬树吧,也许是她怕我们再捉那些小蜜蜂吧,也许是她怕我们偷偷去摘吃没有熟透的杏子吧……奶奶说树上会有麻线蛇,和杏树干一般的粗、一般的颜色,稍不留神,它就会缠住你的手脚,让你不能动弹。
但早晨一睁眼,每当看到杏树上飞舞的蜜蜂,心就痒起来。终于,忍不住了,管它呢,即使有麻线蛇,也不怕的。奶奶的话又不知忘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这杏树,也曾留下让人伤心的事儿。
田里小麦成熟了,隔壁长婆家的杏子就熟了。黄黄的杏肉用手轻轻一掰,就分成两半,杏核就从杏肉里活脱脱跳出来,将杏肉放在嘴内,用舌头一压,就化掉,微酸般的甜。
而我家杏树上的杏子成熟得很迟,长婆家的杏树只剩了树叶,而我家的杏子还绿绒绒的硬。
长婆每到摘杏子时,总是将门顶得严严实实,生怕人进去。从门外,只能听到竹竿的打杏声和小狗(长婆的儿子)的欢叫。
我记得很深的一次,年幼的弟弟向母亲哭着、嚷着要长婆家的杏子吃,母亲被缠得无法,只好隔着墙喊:
“她三婶……”
“给!穷得吃不饱饭,还想着吃‘六谷’(天水方言,比喻人额外的奢求)”
随着长婆的嘟嚷,从隔墙飞过来几个杏子,落到地上摔得稀烂。弟弟心疼地刚要去捡,却被屋内冲出来的三哥踢得飞向远处。弟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此时,母亲流着泪哄着弟弟,数落着三哥,我只见三哥怔怔地站在院里,倔强的泪水也从他眼里涌出来。
从此,我和弟弟再也不吵着要长婆家的杏子吃了。正因为家庭的贫穷和不幸,也从小磨练了我们倔强、不屈服的个性。
虽然,故乡院落的杏树早就被大哥锯掉,我再也见不到那杏花,再也吃不到那又酸又甜的杏子了。当然,我也再不想去回想这让人伤心的事情了。
童年的这一切,又怎能让人永远地忘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