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
除夕夜的时候,母亲骂骂咧咧的声音,一直在客厅持续着。
令我感到不解的是,母亲自己就是个女人,却一向重男轻女,要求我和妻子必须生个儿子。
“回什么娘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过年的,要让我一个老人家自己过吗?”
母亲这一生,是个强势的女人,所以我从小便在单亲家庭长大。
这些年来,无依无靠的生活压力,将母亲逼成了一个既下得了厨房,又上得了商场,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成功女企业家,平时她一到公司可谓是一呼百应。
即便是这三年疫情,也没能将这个女强人击垮,她卖掉了许多财产,也要将公司上下所有员工的工资和福利如期发放,目的是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
母亲对公司的员工很好,对合作伙伴很好,对所有客户很好,包括对家里帮忙做饭的阿姨也很好,唯独对我妻子不是那么好,而且特别苛刻。
生性要强的母亲毕业于名校,一毕业就是研究生的她,遇到了她口中经常说的窝囊废父亲,所以为了养活全家,她不甘心在家当家庭主妇,执意要出去工作。
“我不出去工作,难道你养我吗?你有能力养活这个家吗?”
面对母亲咄咄逼人的指责,四处投稿却赚不到稿费的小说家父亲竟然无言以对,只是扶了扶黑框眼镜,埋头继续写他的武侠小说。
但是,母亲低估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由于母亲经常将婴儿时期的我,丢给父亲照顾,而父亲又是一个不太擅长照顾孩子的书呆子,平时不是磕磕碰碰把我弄伤,就是给我乱喂食东西,搞得婴儿时期的我不是便秘、上火就是消化不良什么的。
“你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你还能干啥?”
听见母亲的强烈指责,坐在医院走廊的父亲,再次抬起黑框眼镜,认真审视着曾经让他产生强烈荷尔蒙作用的母亲,他瞬间觉得眼前这位女工作狂,令他感到陌生,也对婚姻生活感到惶恐和迷茫。
那一刻,坚持多年终于签约了出版社的父亲,内心并不知道,他自己的长篇武侠小说,还能否好好写下去。
对于搞小说创作的父亲而言,他搞创作需要的只是宁静的生活,而他这一生只需要与世隔绝,需要那种不受人打扰,只有三餐粗茶淡饭的简单生活罢了。
“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母亲的怒火。父亲疲惫摘下压在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抬起双指焦虑揉捏着鼻梁上那两个被“沉重压力”压塌的眼镜窝,最终选择了逃避。
孩童时期,母亲为了养活我,为了供我读书,也为了今后给我更好的生活,将她自己从一个公司职员,逼成了创业者。
后来母亲为了给公司员工,更好的生活,又将自己逼成了上市集团,一呼百应的女强人,准备让我跟着她移民去美国。
那时候,我还小,不太懂事,所以她没与我商量就自己决定了我的人生,并擅作主张更改了我的姓氏和国籍。
得知这件事,整日趴在书案前写小说,大半年不出门的父亲,怒气冲冲跑去母亲公司大闹了一场,又是砸玻璃,又是踢文件柜,搞得整个公司鸡飞狗跳。
父亲在派出所的时候,母亲毅然决然带着我,仓促飞往美国洛杉矶。
那些年在美国,原本成绩就不是很好的我,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尤其是人生地不熟那几年,语言不通的我,几乎一个朋友都没有。
一直到成年后,性格自闭的我,才渐渐开始学会与人交流,但内心却一直缺乏自信和极度自卑,因为在美国,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该有的尊重,甚至觉得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待遇,连黑人都不如,所以我一直都心心念念想回到中国。
“离开我,你能生存吗?你能赚到钱吗?”
母亲的话,总是那么现实,那么扎心!
我一直都想摆脱她的强势和压迫,所以成年之后的我,就开始做校外兼职勤工俭学,哪怕自己在外面饿得啃食便利店丢进垃圾桶里的过期面包,也坚决不向母亲伸手“求援”,后来我通过自己做兼职攒下的钱,悄悄买机票飞回中国跟父亲见过几次面。
父亲虽然过得并不是很富裕,依旧还是每天一个人趴在书案前写长篇武侠小说,头上也增添了些许白发,但是我从他写小说时,脸上那时不时流露出喜怒哀乐等复杂情绪的表情中,看到了他内在精神世界的丰厚和饱满。
那一刻,我觉得父亲过得比脑子里只有钱的母亲更有幸福感。
而父亲那种脱俗的状态,也是我内心所向往的,虽然父亲表面上看起来不富裕,但他这些年出版了许多武侠长篇,其中有些作品被改编成网剧后,网络收视率十分火爆,并且通过第三方版权代理机构赚了不少钱。
但父亲却一直住在离婚前的老房子里,他说在老房子里写小说,有时候会想起我,他怕一搬走了,回忆也就渐渐变少了,多年来与小说创作独处的父亲,生怕自己连过去的记忆也变得生疏了。
当我踏上飞机,去美国攻读博士之前,父亲在机场送了一摞他亲笔签名的小说给我,飞到美国后的日子里,我拜读父亲的长篇武侠小说,读得爱不释手,读得废寝忘食,尤其父亲小说故事情节中所代入的那些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元素,令我对于自己的祖国,充满了无比向往。
而美国的同学们,得知我有个来自中国的小说家父亲,瞬间也对我高看了几眼,因为在美国小说家社会地位还是比较高的,成名的小说家门口经常挤满了排队签版权代理的经纪人或制片人,而他们版权收入也是非常丰厚的。
在美国一首歌曲,一本书籍,一部影视作品等等,一旦成为爆款,创作者哪怕躺平,都可以靠版权养活自己一辈子。所以美国的同学们,听说我的父亲是个来自中国的小说家,瞬间觉得我是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不敢轻看我。
在父亲的影响之下,我也开始尝试写起了小说,并时常通过微信和邮箱,将自己写的小说,发送给父亲指正。
父亲秉承中庸之道的创作态度,每次批改我写的小说,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只是在文字段落旁用红色字体进行批注和建议。
父亲在批注中建议我写最真实的自己,写最真实的感受,并建议我可以尝试给一些中国的网媒或报刊投稿。
之后,我开始将自己在美国的许多见闻和感受进行提炼,并创作成短篇小说投递给祖国的诸多网媒和报刊。但是三个月后,依旧还是没人联系我。
父亲安慰我:“写作这条路是需要坚持的,不妨先给一些自媒体小号投稿。”
于是我重新调整心态,并在父亲指导下,勤阅读,勤动笔,勤思考,勤投稿。
然而,我的许多投稿,依旧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我写着写着,渐渐开始心灰意冷,几乎没信心再写下去。
有一天晚上,我刚翻开笔记本,便看到一封来自北京杂志社的邮件。
于是,我十分欣喜地回复了自己的收款信息,那是我人生中赚到的第一笔稿费,虽然不是很多,只有100元人民币,但是那100元稿费收款截图,我至今一直保留着,并彩色打印出后,连同刊发文章的杂志剪贴页一并装裱,挂在我写作的书案前,勉励自己继续写下去。
成功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后,我又陆续投递了多篇作品给那家杂志社,在之后的半年时间里,我又成功发表了三篇短篇小说作品。
而我的写作之路,仿佛开始慢慢上道,其中有一篇题为《中国啊中国,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啊》的散文体小说,经编辑部推荐参赛,一举拔得头筹,斩获2万元人民币奖金。
我用这笔奖金,买了飞回中国的机票,而在踏上飞机前,我瞒着母亲悄悄将国籍,变更回中国国籍和原来姓氏,母亲得知后十分震怒。
“妈!连我都替你害臊!为了钱,你连国籍都丢了,还有什么资格发火!”
“你滚!走了就别回来,今后我死了,我的财产,一分都不会留给你,全部做公益慈善!”
“谁稀罕你的臭钱!拜拜!”
那日在机场,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的母子感情,彻底决裂。
飞回祖国后,我一下飞机,便背着登山包冲进四合院,一把抱住很久没见过面的父亲。
那一刻,我不经意间发现,父亲头上又增添了些许白发,人也清瘦了许多,我内心顿时涌起一阵酸楚,当时差点没忍住,差一点就在他眼前泪目。
“爱国啊!快,快起来,没时间啦!”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还没倒回时差,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我,突然被父亲一把掀开被子,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爱国啊,你知道,爸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啊?嗯,就是让我长大之后,要热爱自己的祖国呗!”
“哼哈哈……答对了一半。”
听见我仍睡意朦胧的回答,骑着自行车的父亲,忽然乐呵呵笑了起来。
父亲之所以笑了,笑得那么开怀,只因我从美国回来了,他又见到我了,并且今后可以经常见到我,而他所骑行的前方道路,仿佛也变成了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
这一天早上,父亲仿佛变年轻了,我发现他那两条踩着自行车脚踏板的瘦腿,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有劲头和奔头了。
当父亲骑着自行车,把我拉到天安门广场时,神圣而庄严的国歌正在耳边响起,令我内心瞬间感到十分振奋,望着升旗台上那飘扬的五星红旗,在曙光中缓缓升起那一刻,我的内心竟然那么的震撼,所以忍不住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许多照片。
那一天,父亲带着我去逛了故宫,然后又带我去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中国国家博物馆等著名景点,为我脑补童年时期和离婚后对我缺失的父爱,几度令我内心十分感动。
在父亲身边“啃老”那段时间,我在他的悉心指导下,开始从散文体裁的写作,转向小说创作和诗歌创作,并积极加入了北京的一些文学社和诗社。
令我十分惊讶的是,没什么钱的父亲,身边的退休老朋友,几乎都是曾经的“大人物”,他们与父亲时常谈笑风生,谈论诗词,谈论历史,谈论诸多令我旁听时,感到一知半解的话题,也令我内心既羡慕又自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母亲这些年在精神思想层面十分贫瘠,而父亲在这方面却十分富足。
当我看见父亲跟许多文学社、诗社的退休老干部、老教授、老编辑、老艺术家们在谈论文艺话题的时候,我仿佛看见的不是父亲,而是血肉丰满的人格,而是高尚纯洁的灵魂。
在诗社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中,我邂逅了与我年龄相仿的女诗人,平日里我时常唤她笔名“青鸟”。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中,朗诵了一首她所写的北漂题材诗歌。
当时,我直勾勾盯着一袭洁白素裙和披肩长发的她,瞬间被她朗诵诗歌时,那股女诗人特有的浪漫气质所吸引,进而留意到她那极具书卷气和感染力的声音。而静坐一旁和老诗友们一起品茶的父亲,察觉到我魂不守舍的神情。
参加完诗歌沙龙后,骑着自行车回家的一路上,坐在后座的父亲突然关心起我的创作情况。
“爱国啊,你最近写诗没有?”
“啥意思?合着您是想,让我拿着诗歌手稿,私下找青鸟指正呗?”
在文学圈混迹多年的父亲,对于文学女青年的心思,可谓是知根知底。而对于青鸟,他更是熟悉不过。
那日回家后,我和父亲在院子里一边涮火锅,一边喝着二锅头,合计起了如何向青鸟表白这件事。
从父亲口中,我才得知,来自广东沿海城市,毕业于名校中文系的青鸟,本是一家文学杂志社的责任编辑,也是一名典型的北漂文艺女青年。
这些年来,由于祖国的纸质媒体,遭遇各种网媒的挤压,杂志社停刊后,青鸟平时在家从事剧本创作,并且曾改编过两部父亲的长篇小说,跟父亲算得上是“忘年交”,平时经常到我们家,讨论父亲小说作品的改编创作。
遵循父亲的计划,我写了一首向青鸟告白的诗歌,计划在下次的诗歌沙龙上当众朗诵,向青鸟告白。也许是爱情赋予了我诗歌的创作激情和灵感,跟父亲喝完酒那夜,我掀起笔记本电脑,一气呵成写下了一首题为《致青鸟》的爱情告白诗。
而那夜,醉醺醺的父亲手握一瓶二锅头,站在我身后,注视着我笔记本显示屏里刚写完的诗歌手稿,顿时发出了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我醉醺醺扭过头,抬脸仰望着“哈哈哈”大笑的父亲,仿佛望见了他长篇武侠小说中,那位江湖中风流倜傥的“夺命书生”。
清晨,金黄色的明媚阳光,洒落在四合院里,瓦片上“叽叽喳喳”的鸟儿,仿佛正在八卦最近的见闻。
“伍老师,您在呀!”
当时,我正眯着惺忪睡眼,蹲在院子里刷牙,正是内心思想和外在形象,毫无防备的时候,那位诗歌女神“青鸟”忽然从我眼前走过。
我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只见身穿一袭洁白素裙的她,挎着一个单肩包,正一边好奇俯视着我,一路跟着父亲走进屋里。
进屋前,她还时不时回头观察着我。
她那不经意间回眸一笑的双眸和微笑,瞬间勾走了我的神魂。
我默默泡了一杯茶,轻轻放在她眼前,然后默默走回自己房间。
岂料,我刚坐到书案前,准备翻开笔记本写东西。
“爱国呀,你出来一下。”
“啊?”
“你不是要找青鸟老师,请教诗歌写作吗?
父亲的声音,瞬间令我猝不及防,我扭头注视着笔记本,正要慌忙合上屏幕,青鸟忽然走了进来。
手忙脚乱中的我,迅速起身注视着青鸟,无处安放的双手,瞬间紧张地来回搓裤缝。
青鸟气定神闲扫了一眼狼藉的房间,还有睡床上那卷过来又扭过去,像麻花一样的被窝,顿时捂嘴笑了。
“爸,我,我还没写好,要不改天吧。”
“那成!你去买菜吧,晚上青鸟老师要在家涮羊肉火锅!然后要跟我讨论剧本!”
那天,我买完菜回家时,听见房间里传来父亲和青鸟品头论足的声音。
“哈哈哈……这小子!看来还是有点写诗天赋……”
走到房间门口,我看见父亲乐呵呵扶了扶鼻梁上那个老旧的黑框眼镜,正注视着我的笔记本显示屏,陪着坐在我书案前的青鸟,在认真品评我写的爱情告白诗。
满脸通红的我,瞬间紧张得不敢直视眼前这一幕,迅速掉头躲进厨房,洗菜准备涮火锅的食材。
那一夜,一边喝着二锅头,一边涮火锅时,我一直埋头不敢说话。
青鸟却时不时跟我搭话,跟她说话时,我内心一直“嘭嘭”乱跳。每次回应她提问,也是语无伦次,一直说不到关于诗歌创作的重点,所以我自卑注视着火锅故作深沉。
“爱国啊,你送下青鸟老师。”
那一夜,父亲让我送青鸟出去坐车。
在胡同里,我和青鸟走了一段路,彼此却一直沉默不语。
突然,她转过脸,十分认真注视着我。
“那首诗,是写给我的吧?”
那一瞬间,她那双清澈而纯净的大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我的灵魂,也令我的灵魂顿时无处躲藏,只能选择正面回答她的提问。
“是,写给我的挚爱!”
我话音刚落那一刹那,她粉嫩的双唇,堵住了我正要作补充的双唇,她就这样静静贴着我的双唇,1秒,2秒……我缓过神来后,才鼓起勇气,紧紧抱住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回应。
那一刻,我触碰到了她嘴里的羊肉火锅味,她也闻见了我口鼻间的酒味。
这一送,我便将自己送进了她在三环外那间狭窄的闺房里,我们就像干柴和烈火,一点即燃,燃烧在彼此心中那团熊熊烈火,仿佛就像是一种命定的缘分,仿佛那才是青春该有的怒放。
而这一送,就是三天。
三天后,我牵着青鸟的手,回到家中告知父亲我们准备结婚的消息,正在埋头写小说的父亲,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仿佛这一切在他的编排之中,仿佛我和青鸟,就像是父亲笔下那小说中,被他所编排的缘分一样。
一个月后,我和青鸟奉子裸婚,没有举办什么酒席和仪式,只是在民政局扯了结婚证。
青鸟的父母,在电话中得知婚讯后,是十分生气的。
当青鸟的父母,得知我们婚后,住在北京胡同里的四合院时,态度却忽然发生了转变。
而我远在美国的母亲,在电话中的反应十分震怒。
母亲命令我,必须!马上!尽快!带着青鸟飞往美国。
“爱国啊,去吧,有爱才有国,去陪你母亲过个年吧。”
在父亲劝阻之下,我和青鸟最终还是乘车奔赴首都机场。
一路上,我紧紧握住青鸟的手,而她却一直望着南方,因为南方是她的故乡。
然而,抵达美国不到三天,我便后悔了。
母亲见到柔弱而斯文的青鸟后,好像不太喜欢她,可能母亲从青鸟身上,看见了年轻时期父亲身上那股子书卷气,开始操心起我的未来。
好在异国他乡,还能通过网络,收看到来自祖国的央视晚会,欢乐吉祥而喜气洋洋的春晚节目,冲淡并缓解了母亲和青鸟之间的冲突和矛盾。
而我在收看春晚时,早已订好了返回中国的飞机票,按照我和青鸟提前约定好的计划,大年三十在美国陪母亲过年,大年初一回到祖国陪父亲过年,大年初二陪青鸟回广东娘家过年。
除夕夜,新年钟声敲响后,母亲看见我正收拾行李,准备和青鸟返回祖国,瞬间暴跳如雷。
而青鸟为了维系好婆媳关系,一直极力劝阻我取消机票,但我觉得凭什么要让父亲一个人在中国过年,凭什么女儿嫁人了,就不能回家过年,必须在男方家庭过年,这对父亲,对青鸟一家人,都是显失公平的。
最终,在一片激烈吵闹声中,我拉着青鸟,踏上了返回中国的航班。
然而,飞机在祖国落地后,我正在拿行李时,母亲突然来电了。
“喂……”
“爱国啊,妈明天飞回中国,去找你爸拜年……”
听见母亲的话,我瞬间鼻子一酸,潸然泪下,内心既惭愧又感动。
从小到大,这是母亲第一次向我妥协,确切来说,她是在向自己心中的乡愁妥协,并大胆承认了她内心深处,那一直不敢触碰的“根”。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