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
爸爸程升华脾气倔强，认准了的事情，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当初送程庆龙去消防当兵，他压根……
程庆龙心里清楚，爸爸再也回不来了。他默默地望向遗像，陈年旧事又在脑海里浮现——
爸爸程升华脾气倔强，认准了的事情，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当初送程庆龙去消防当兵，他压根儿没征求儿子的意见，只送了一句话：做好人，行正道。
现在住的这房子，也是程升华自作主张买的。当地的房价不算高，但首付还是搭上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房贷全压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那是2017年，程庆龙在南京做辅警，姐姐程苏在卫生服务站上班，两人收入都不高。妈妈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紧跟着去当了家政服务员。
程庆龙认为没面子，暗示爸爸托关系给妈妈安排个合适的工作。程升华眼瞪得比牛眼还大，把儿子训了一通儿，骂他白当了那么多年的兵，没个觉悟。
也是，程升华干了那么多年的社区民警，他认死理儿，说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搞成一团糨糊。
2021年国庆节，程升华在派出所值班，连续忙碌了20多个小时之后，突感心脏不适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经全力抢救无效因公牺牲。噩耗传来，程庆龙悔恨交加，他骂自己混，居然有过那样的念头。
程升华常说，自己父亲也是一名民警，老人家在前面引路，自己天生就是当社区民警的料。
“下茶馆”是当地的习俗，派出所设了两个“平安茶室”，程升华是金牌调解民警，再复杂的纠纷搁到他那里，全都迎刃而解。
有一天深夜，五保户张老太报警，说升华，你快来，有人想害死我。
程升华随口答：您别急，马上到。
那年“温比亚”台风来袭时，是他亲手把老人救了出来，之后派出所把她当作重点帮扶对象，但张老太孑身一人，思维方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程升华不敢大意，火急火燎地往那里赶。
原来隔壁刚搬来个女青年，深更半夜搞直播带货，张老太神经衰弱，有一点声响都睡不着。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看双方的态度。
程升华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老人听不进去，还以死相逼；女青年说自己找不到工作，干个直播招谁惹谁了？
后来，程升华想尽办法，帮女青年找到一份工作。再后来，女青年主动帮着照顾起张老太，还自掏腰包带老人去医院，老人神经衰弱的毛病缓解了不少。
小纠纷往往能引发大祸患，那次差点闹出人命！
徐楼村陈某经人介绍跟邻村一户人家的女儿处对象，女孩提出分手，陈某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喝了半瓶子白酒后，竟把刀架在女孩的脖颈上。程升华赶到的时候，刀刃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
程升华抽了抽鼻翼，闻到了汽油的味道，他眼睛一瞥，沙发上湿了一大片。看来陈某想纵火，跟女方一家人同归于尽。
他递了个眼色，同事心领神会，劝围观村民离开现场，借着陈某愣神的工夫，程升华冲了上去。
陈某把刀劈向他的头顶。程升华一个闪身，反手扣住陈某手腕，来了个折腕牵羊，刀子落地，怎奈陈某膀大腰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陈某彻底红眼了，另一只手拿出了打火机，程升华伸手把打火机死死攥住……让事情没有发展到更严重的地步。
回想往事，程庆龙鼻子酸了。他端起一杯清茶，对着程升华的遗像低声说，爸爸，我和姐姐如今都是辅警了……此刻，程庆龙眼前仿佛出现了许多画面：有姐姐跟着爸爸在茶室里为当事人调解纠纷的；有他和爸爸一起正在大街上巡逻的……
看着爸爸的遗像，程庆龙隐约看到爸爸在微笑。他侧过脸，窗外万家灯火。这一刻，他想哭，却又笑了。
（作者单位：全国公安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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