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与一座古镇
春节临近，我想让儿子去体验一下乡村年味，就开车带着他去了合肥的千年古镇柘皋。从高速出口下来，右转不远，映入眼帘的是高处一排排民居，青瓦白墙，似旧时的大屋民宅。进入镇子，就见高楼林立，道路纵横，车来车往，一派城市气象。
不一会，眼前出现一条大河，从古镇穿流而过，此河叫柘皋河，是巢湖的重要支流，远接滁河至洪泽湖的。我们顺着导航寻找这里的一条老街——北闸老街，左弯右转很快就到了。老街西临柘皋河，边上有一座拱桥，叫玉栏桥，东西桥头两侧各有一个楼阁，这样的建筑比较罕见。有民间传说，明太祖朱元璋在此兵败遇难，被一渔翁相救，后当上皇帝，为报答救命之恩，派人修了这座桥。 传说不可考证，但这里的确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宋绍兴十一年（1141年）二月二十七日，金军南下，就在柘皋与宋军激战。宋军打死了金方指挥官，取得胜利后，金军佯退，伏兵濠州（今安徽凤阳），又重挫宋军。三月十二日，岳飞得知战局变化即挥师抵达濠州以南的定远县，但金军闻风渡淮而去。柘皋之战后，宋高宗和秦桧借口犒赏柘皋之捷，把没有直接参加此役的韩世忠、岳飞分别升为枢密使、副使，削夺了他们手中的兵权。次年，又为了与金达成绍兴和议，南宋朝庭甚至制造冤狱杀害了岳飞。这么说来，柘皋之战，在南宋历史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就在桥头不远处，有一家传统的手工糕点作坊，七八个老人正在里面忙着做麻烘糕、桂花酥糖等糕点。一问价，不贵，一条方片糕只要7元。我顺手买了几条，还和他们攀谈起来，原来他们是一个家族的，相互之间都是亲戚关系。墙上挂着一幅老照片，就是12位原创人的合影。他们至今仍保留着传统的经营模式，没有加入网络营销。当时还叫联产组，现在已注册成为食品厂，算起来小厂该有四十多年历史了，是名副其实的老字号。 走进北闸老街，四面清寂。这时正巧遇上一位老人带着他的刚上学的小孙子逛街。老人今年65岁，家住附近的村庄，他说小时候逢年过节一定会来镇上赶热闹，过太平桥、吃长桌宴、逛庙会、看龙舟赛。过去这里还是“九街十三巷”，后来在城镇兴建中一一被拆除了，如今只剩下唯一的北闸老街。许多店铺年久失修，被翻新重建，就连街面磨得光滑油亮的石条也被换成了地砖。凭着记忆，老人跟我们不断指点着，哪儿原是最热闹的戏院，哪儿是最馋嘴的小吃店，仿佛一转眼，我们又回到了热闹的从前。 街旁的建筑连成一片，都是两层木质构造的店铺，楼下经营着各类小生意，楼上是小阁楼。大多店门紧锁，只有几户开门经营。沿街的古作坊诸如陆记窑货坊、宋记糖坊、王记染坊和李鸿章当铺都人去楼空，已为陈迹。我们走进一家正在营业的磨坊，店内两进两出，后面还有一个大杂院，堆放着半墙高的柴火。上了年纪的店主正在推着石磨磨米粉，仔细看，他的胸前还别着一枚非遗文化传人徽章。两个小朋友觉得新鲜，在店主的指导下，也笑嘻嘻地学起了推磨。 在长街中间还留着后街过道，可供两人同时侧身而过。过道的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天井下方对着一个石槽，那是下水的通道。儿子忽然发现通道的砖墙上留着不少手印，他问是不是当年烧砖的工匠留下的呢？可是周围没有人可询问，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走出老街，已是正午，饥肠鹿鹿。令我意外的是，这里的饭店大多叫某某早点。店家三三两两地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偶见行人过来就招揽一下。我们选了一家早点饭店进去，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各种早点和炒菜都有，可以随便点。听介绍，这里有早点“四大件”鸡蛋锅贴、炒面皮、三鲜锅巴和凉拌干丝。我们就照着其他食客点了炒面皮和三鲜锅巴，吃起来还真有乡村的味道。 北闸老街的北闸到底在哪里呢？离开的时候，我和儿子一同聊着天，从小就热爱地图索引的他告诉我，这里的北闸原先在玉栏桥上游，丰水期时，可以分流柘皋河水防止水涝。柘皋古称橐皋，先属楚后属吴。公元前483年，鲁哀公会吴于此地，故史称“会吴城”。南宋时改名为柘皋，地属巢县，巢县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只有柘皋可以水陆两路与之通达，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当时河非常宽，水量也丰沛，可以并行三艘战船。随着水上交通的兴起，贸易逐渐繁盛，这里自然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货物集散中心。如今，河水流量下降，河道经常淤塞，渐渐变窄，昔日的舟舸争游景象不再，千年古镇也“泯然众人矣”。原来，一条河与一座古镇的命运紧紧相连，河水兴，古镇兴。河水枯，古镇的老街也一个个斑驳零落。
随着城镇化建设的发展，柘皋河两岸的高楼不断拨地而起，新街上人声鼎沸，商潮涌动。而河东的老街，残存着一片黛瓦老舍，夹杂在新城区就像一块补丁，冷冷清清，正如一位沧桑的老人，静静地向人们诉说着千年来的风华烟雨。 古镇换了新颜，也换了新的气象。岁月如河，流去的只是旧时风流，带来更多的是新潮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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