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人的金色梦乡
前言:我时常在想:太阳系只是浩瀚宇宙的一颗尘埃,偌大的宇宙是什么样的;宇宙的尽头是什么;如果宇宙的尽头是虚无、是没意义的,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答案不曾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问题慢慢淡化掉了。每个个体的存在对于宇宙或是宇宙之外而言或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我们具有思考与创造的能力,我们是可以给自己的人生创造意义。生活是一张白色的纸,自出生以来我们便在这张白纸上行走着,期待未来的某天我们能在此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文:
人生就像一趟列车走走停停,不知在哪个节点这趟列车就抵达了终点。在这趟列车上,有些是原本就有的乘客;有些是半路上车的。而他们统一被称之为——“过客”。许多人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才是这趟列车上的主角。哪怕下一站就抵达终点,也不要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人的情感复杂且多样,每个人都会对其他人用不同的情感去衡量他们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亲情、爱情或友情。正因为人们拥有更多的情感,这个世界才充满了温暖。
可人的情感也是有限的,它们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在记忆中逐渐淡化。
我在一个无名的车站,下一趟列车将带我到达一个新的世界。列车抵达车站,我喝下一瓶饮料后,便上车了。沿途,我见到了许多“风景”——或许这就是人生百态吧。这个世界似乎跟我想的一样——没有极致完美的世界,许多事情并不能够仅凭表面就做决定,有光亮的地方总有阴影的存在。我们所做过的许多事情都会埋下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根发芽,最终在未来的某个节点结下果实。
经过一系列颠簸之后,列车终于到站了——我出生了。
往事
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当时她还年轻,医生说难产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很害怕。可慢慢地,她又变得不那么害怕了。她说在那种情况下,先把孩子生下来是许多母亲都会做出的决定。我出生后,母亲因为难产变得虚脱无力脸色惨白。当时她浑身发凉,以为自己要挺不过去了。父亲在旁边守着,他吓坏了。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这便是“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意思。
我问母亲为什么会变得没那么害怕了,她只说:“我一个人会害怕,但是有你,我不能害怕。”
我常听母亲讲起小时候的故事:
那是我刚满一岁不久,发高烧病得很重。当时家里穷,奶奶把仅剩的钱拿走,去了棋牌室。母亲抱着高烧的我去棋牌室要钱死活不给,无奈之下母亲抱着我去找曾祖母。她抱着我跪在曾祖母面前求她,父亲就在旁边看着什么话都没说。曾祖母生气地责骂了奶奶后把钱拿了过来给我去看病。
母亲带着我到村里的诊所的时候已经高烧近四十度脸色惨白,大夫说这么小的孩子没法治,需要立刻调到县城医院去治疗。去县医院的路上母亲都紧紧地抱着我,她害怕突然之间我就去世了,所幸最后还是救回来了。
经历过这件事情后,母亲一气之下带着我回娘家了。她告诉我,最让她伤心的不是奶奶的冷血,而是父亲的懦弱——他就站在旁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父亲出生的这个家庭是个重女轻男的家庭,从小爷爷奶奶就更偏疼爱姑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父亲,缺乏了许多家人的关爱,性格变得比较自卑、软弱。他很听奶奶的话,所以母亲和奶奶闹矛盾时,他总是只在旁边看着而已。
母亲带着我回娘家一段时间后,父亲追了过来。母亲说他当时并不知道父亲是真的悔改了,还是面子过不去,在爷爷奶奶的逼迫下才来求我们回去的。他跪在外婆家门口哭着道歉,说要接我和母亲回去。直到我们回去以后,母亲才有了答案——奶奶还是那个样子,不停地“作妖”,而父亲还是像个“隐形人”一样。果然,大部分人地伤害都是只会留给最亲近的人。不过为了过个好年,母亲都忍下来了。
当时我们都住在农村,姑姑家离得并不远,经常把表哥带过来玩。母亲说,那个时候不懂事的表哥看见我手里的糖也想要,于是扇了我一巴掌将糖抢了过去。母亲听到我的哭声后赶了过来教育表哥,奶奶却冲过来护在表哥前指责我和母亲。在此期间父亲只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在门口贴对联。母亲大怒,冲他吼着:“你儿子被人打了,你妈还护着人家,你不管吗?”父亲只是看了眼瞪着他的奶奶,便缩了回去继续贴对联。
心灰意冷的母亲再次带着我离家出走回娘家,可这次遭到了外婆的拒绝。外婆的思想比较传统,年关将至在婆家待不下去的女人带着孩子哭着回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于是外婆打算闭门不见,而母亲就带着我坐在外婆家门口一直等待着。时间久了,或许外婆想开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和亲外孙,她还是把门打开接我和母亲进去了。母亲把我交给外婆后,自己就体力不支倒下了。
那个时候,母亲经常因忍受不了作妖的奶奶与软弱的父亲而离家出走。她说,许多次她都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了,有了轻生的念头。可又想到她如果走了,把我丢在那样一个家庭里,我该怎么好好活下去?
渐渐地,母亲看透了父亲。于是她决定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坚强独立的女性。她找到了自己要强的性格——为了孩子,她必须撑起来。她不再想着依靠父亲,因为她觉得父亲是最不可靠的。渐渐的,她在婆媳关系中成为了强势的那一方,我们的生活也逐渐改变起来。
哪有生来坚强独立的人,不过都是生活逼出来的。
母亲为了让我受到更好的教育,将我送到城里的外婆家,我的童年几乎就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在我的印象里,外公外婆一直都很慈祥,哪怕我犯了错,他们也只是简单数落几句。母亲告诉我,他们小时候都是在挨打中成长的,毕竟“棍棒底下出孝子”嘛。而外婆最是“狠辣”,那时候小姨做错了事情经常挨骂,有次小姨气不过跑了出去,都到村口了还能听见外婆数落她的声音。
那时的我天真无邪,却有些“手欠”。有次,我破坏了外公种的摇钱树,将它的叶子一点点摘下来。外公很生气,把我叫了过来。
“你为啥把树叶子都给拽了拽?”
“觉得好玩。”
“那,姥爷觉得好玩,可以把你的头发拔一些下来吗?”
“不行!头发他是有根的,拔起来会流血,这是犯法。”
“哈哈,你还知道头发有根呢,那你是要把姥爷抓进去吗?”
“不要,姥爷对我好。”
“那你是不是不应该弄坏姥爷的树呢?”
“对不起。”
虽说童言无忌,孩子不懂事。可毕竟是我先破坏了摇钱树,于是向外公和摇钱树道了歉。外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夸我聪明,说我懂的东西挺多的。母亲后来告诉我,如果是他们小时候弄坏了,是要挨打的。轮到我了,外公反倒觉得我很聪明。
或许在老一代人眼里,孩子们总是天真可爱的。他们总是能看到孩子们优秀的地方,而包容掉他们犯的错误。隔代亲,说的似乎就是这个吧。
从那之后,我也逐渐懂事起来。只是还是有些淘气,喜欢跟外公抢电视。外公比较喜欢看新闻频道,我却更喜欢看法律频道——更吸引我注意的似乎不是法律知识,而是别人的人生。
人一出生就开始了这个世界的旅程,他们在这个世界不停地向前奔跑、跌倒、站起来、继续奔跑。许多时候,我们并不在意别人跌的有多痛,只认为自己也跌倒过站起来了,所以其他人并没有站起来而是走向另一个极端就是其他人的问题了。由此,所谓的“善恶”也成为了标签,贴在了不同的人身上。可伤痛只有在自己身上才能感受到,所以未经他人苦末劝他人善。
我记事以前对奶奶的印象很模糊,并不知道她曾对我做过什么,只是觉得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一样,会对我很好。所以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和爷爷奶奶走得比较近,而忽略掉奶奶“背后耍的那些心眼”。可那时的我毕竟是个孩子,什么都不太懂。与奶奶走得太亲近的话,总会受到母亲的一顿数落。再后来我回老家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母亲并不希望我跟奶奶走得太近,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担心我会被带成跟奶奶一样的人——满嘴谎话、爱耍心眼、自私自利。
每次母亲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她都会表现得很痛苦——那是一段十分不堪的回忆。
我的这个家庭有些“畸形”:奶奶向来都是重女轻男,更关注姑姑一些,而父亲也由此成长在一个缺爱的家庭。由于很少感受到父母的爱,缺乏安全感的他十分自卑,对奶奶的命令也不敢违抗。
母亲的这门亲事是由姑姥介绍的,起初她并不是很认同这门亲事,可由于一时赌气还是嫁到了这个家。而父亲本就不招奶奶喜欢,结了婚后母亲也连带着不受待见。毕竟是母亲一时赌气才嫁过来的,所有的苦只能母亲自己忍受着。
母亲曾说过,在她怀着我还不太稳定的时候,奶奶就往房间里倒什么老鼠药。那种刺鼻的化学药剂是孕妇的禁忌,母亲经常因为这个上吐下泻。母亲对辣多少有些过敏,奶奶就每顿饭都放些辣味。为了自己的安全,和我的安全,母亲每顿饭吃的都很少。她曾苦笑着告诉我,我从出生起体质就很差就是因为奶奶三天两头作妖,父亲却又不敢说些什么。我也笑着告诉母亲,我们都是命大才能活到现在。
都说一个家庭中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理的,可在一段婚姻当中,最应该化解这种矛盾的——应该是这个家庭的男人。可父亲因自己童年的不幸,在这中间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会恶化这种关系。母亲也是在父亲一次次的软弱中看清了——这个男人靠不住,想要保护好她自己、保护好我,只能靠她慢慢坚强起来。
我曾问母亲:“你想过离开这个家吗?”
母亲说自从我出生后,她似乎患上了一种病,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到后来才知道这种病是产后抑郁症。婆家人是这个样子,又没有娘家人的支持,她曾想过自我了结。可一想到我在那个“畸形的家庭”中,她又于心不忍。
每次回老家后,奶奶就放着我不管,自己到棋牌室消遣。而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磕磕碰碰的,受伤后再被送回城里外婆家。奶奶所谓的“想我了,想让我回家住几天”不过是不想落人口实,说她是个恶婆子逼走了媳妇和孙子。
母亲说,若她一走了之,父亲一定会拿到我的抚养权。而身为货车司机的父亲经常不在家,爷爷也在工地干活,在家照顾我的只有奶奶。她都不敢想我能在我奶奶手里活多久。
“那,你为什么没有想过带我一起离开。”
她精神接近崩溃的那段时间将我放在老家,自己打算回娘家冷静一段时间。据母亲的回忆,那时候奶奶不愿意照顾我,于是把我寄养在姨奶家。姨奶跟奶奶是一路性子的人,将我关进一个小黑屋子里就准备去棋牌室,任凭我如何哭闹她也不搭理我。母亲担心我的安全,于是给爷爷打电话。爷爷回家以后发现我不在家,就去询问奶奶我的下落,随后向母亲汇报了我的情况。母亲知道奶奶那一家子人都很自私自利、尖酸刻薄,我在她那里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便直接骑着摩托车赶回去。
母亲紧绷着自己的精神状态,心里想着一定要把我带回去。当她在棋牌室找到姨奶的时候姨奶还在打麻将,她用我爷爷刚把我接走了这一说辞打发母亲回去。母亲半信半疑地准备返程,但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再次骑着摩托车来到姨奶家门口等着,终于听到了我哭声——声音有些虚弱,断断续续的。我不记得我被关了多久,我只记得那时的我很小,还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我在那个房间很害怕,哭了很久。渐渐地,我累了,便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望着这个黑暗的房间,我不知所措。
母亲顾不了那么多,她将姨奶家的大门踹开,将我从屋里接了出来。似乎是邻居的通风报信,姨奶也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她拽着母亲不让母亲走,说母亲把她家大门弄坏了。此刻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奋力扇了姨奶一巴掌,随后带着我回外婆家。我家也与姨奶家从此决裂,当然这里的我家并不包括爷爷奶奶。
当母亲把我交给外婆的那一刻,她便晕倒了,他的体力与精神已经不再能够支撑起她了。后来母亲才知道,那时她被奶奶逼得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只是那个时候对这个病并没有什么概念。我问母亲她怎么知道我还在姨奶家里,从市区到老家骑摩托车至少一个多小时,期间她也没有和爷爷打过电话。她说那似乎是一种母子之间专属的“第六感”。
父亲回来后还是像往常一样跪着道歉不停地,打自己求母亲回去。母亲知道这次事情闹得比较大,肯定是奶奶在施压父亲才会过来。只是这次,母亲说什么都不让父亲将我们带走——她对父亲已经有些心寒了。
回忆
后来我们一家搬到了市区里居住,母亲也找了一份工作。由于工作比较忙平时不怎么回家,外婆又在筹备二姨的婚事,照顾我的这个“重担”就只能交给了奶奶。姑姑一家也在市区,而且离我们家不远,于是奶奶经常带着我上姑姑家去,就连母亲偶尔回来一次给我买的些好吃的好喝的奶奶都会一并带到姑姑家。那时我还在上幼儿园,早饭晚饭都要在家里吃。可奶奶却不怎么做饭,总是一片面包敷衍了事。时间久了我变得有些营养不良,经常在幼儿园晕倒。幼儿园给奶奶反馈过几次情况,奶奶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有一次,神情恍惚的我在幼儿园的木马上发呆,上课铃响了我却没有听见。直到老师叫着我的名字,我突然意识到上课了——于是猛地站起身来,却一头撞到了洗手池的边角上。我的头撞了一个大包,在不停地流血。可我却没有哭出声来,似乎还是有些神情恍惚。出来寻找我的老师看见了还在骑着木马,脑袋留着血的我,立刻叫来了隔壁班的老师——那位老师有些医护经验。她一边为我清理伤口,一边破口大骂:“谁家把孩子养成这个样子营养不良的,不知道这样子会对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这件事情园长直接和母亲反馈了,母亲直接辞掉了工作赶了回来。她与奶奶大吵了一架后赶走了奶奶,随后便成为了一个“全职家庭主妇”。她不放心将我交给任何人照顾,所以决定牺牲自己。
每个人都有梦想,不论是谁,他们都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不知何时起,结婚生子后的女性成为“家庭主妇”是大家都认为的“应该的”事情,而这所谓的“应该的”事情抹杀掉了许多女性的梦想。家庭的组成本是由两个人开始的,以后的未来也是由两个人一起承担的。没有谁婚后就是需要赚钱养家的,也没有谁婚后必须为了家庭牺牲一切的。
理论上讲,奶奶确实没有什么义务照顾我。母亲不得已放弃工作,成为全职家庭主妇也实属无奈。她愿意牺牲掉自己,成全下一代人。我曾问母亲后悔嫁进这个家吗,母亲笑着告诉我有了我和弟弟这两个儿子,想想也值了。
“结婚的时候,‘男方’出了多少彩礼?”
“没出多少,还被你奶奶吞了。我带过去的嫁妆一大部分也被你奶奶占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慢慢成长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而我最开始上的幼儿园,便是这附近最好的幼儿园:阳光学前班。我也在这里认识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刘博然。
童年时期的我十分阳光、活泼开朗,那时的刘博然似乎有些害怕幼儿园的环境,于是我主动跑过去和他交朋友。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我发现刘博然并不是害怕幼儿园的环境,而是有些心事。于是我与他约定周末和我们的母亲一起到公园玩耍,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公园这种地方有着神奇的“魔力”——来到这里的人们都能够充满欢乐与笑容,仿佛置身于此能够忘却烦恼。
母亲将我们支开以后和阿姨聊了起来,我也在一旁和刘博然聊了起来。刘博然告诉我他的父亲是一名警察,不知何时起他很少回家。有一天他回家后,将刘博然支开,与阿姨交谈了一段时间。那是他的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接下来阿姨便告诉刘博然他们离婚了。
“其实那天他们的对话我听了一部分,是我爸提出的离婚,我妈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告诉过我,男子汉要勇敢坚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哭,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软肋。所以他离开家的那天,我只是在窗口望着他,并没有哭哦!我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我妈。只是我很想我爸,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
我看了看母亲,她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严肃。随后母亲便提出以后我们两家人多走动,生活上遇到困难也可以互相帮助。那天下午,我们在公园玩了很久,直到外婆打电话催我和母亲回去吃饭,我们才注意到——已经傍晚了。
孩子嘛,好奇心总是重些。回到家后,我询问母亲刘博然的爸爸为什么不回家。母亲将我带到房间后,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今天妈和你说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刘博然的父亲是一名警察这个刘博然应该和你说的,但是我从他妈妈那里才知道,他是一名缉毒警察。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愿意和我讲的,毕竟这个事情是有些风险的。我和她聊了很久她才对我放心的,可能也是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带太久了,挺累的。刘博然爸爸是执行公务要离开,担心家人安全所以跟他妈妈离了婚。他们也是搬了好几次家最后才搬到这里的。妈和你讲这么多是希望你对刘博然好点,就像亲兄弟一样,有什么好东西也要学会跟他分享。”
既然命运选择让我们相遇,我们也要让他们感受到更多的温暖。
每次到幼儿园,我都会找刘博然坐在一起。母亲给我带的零食总是两份,一份给他。后来,刘博然的性格似乎改变了很多——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充满心事。我们真的就像亲兄弟那样形影不离,母亲和阿姨也像好姐妹一样。用现在的话来讲,应该是“好闺蜜”。
可就在我们上学前班的时候,他们却突然搬走了。
那个周末我像往常一样去找刘博然玩。我在门口呼喊了很多次却没有人回应,于是便回了家。我用母亲的手机给阿姨打电话发现电话突然成为了空号,这时我才想起来前两天老师说刘博然请假了,我已经三天没看见他了。他和阿姨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们。我询问母亲是否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母亲若有所思的看着手机。随后她告诉我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和刘博然关系很好,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与刘博然的交情如何。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把他们当作我的“家人”,关于他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身边没多少朋友,除了刘博然外,能陪着一起玩耍的似乎只有姑姑家的表哥。于是刘博然悄无声息地离开后,我经常去姑姑家找表哥玩。我记得那是五月份的一天,学前班放假一天,无聊的我便跑到姑姑家去。表哥的学前班就在附近的一个公园中,于是姑姑带着我一起去接表哥放学。
公园中有一片很大的池塘,池塘中央有一个很漂亮的小亭子。接到表哥的我们有些贪玩,便走上了池塘中的“荷叶路”——那是一片一片荷叶形状的石头拼成的一条道。那时的我还没从“营养不良”中完全缓过来。就在我即将跳上最后一片“荷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跌进了池塘中。我不记得我在池塘中待了多久,我只记得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的时候,一位路过的老太太用拐杖勾住了我衣服的标签,将我捞了上来。可据母亲的回忆,姑姑说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刚好路过将我捞了上来。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姑姑正背着湿漉漉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见我有些动静,便轻声呼喊着我的名字试图唤醒我。确认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后,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母亲怀了弟弟——小杰。而我作为家里的老大,也需要成长起来为母亲分担一些家务。就这样,我便一个人上学、放学回家。我不敢多耽误一分一秒,因为那样子母亲会很担心。母亲行动越来越不便,只好回了老家,将我交给姑姑照顾。
再次见到母亲,已经是放寒假的时候了。那时弟弟刚出生,而我也能感觉到母亲的性格似乎有些变化。我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记得母亲身体差,弟弟只能吃奶粉。而泡奶粉的奶奶直接用刚烧开的热水给弟弟冲了杯奶粉拿了过来,母亲感受到那滚烫的感觉后直接将奶粉丢掉了,随后奶奶便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奶奶见吵不过母亲,便喊来了姑姥“帮忙”。她一边躲在姑姥身后装可怜,一边跟姑姥一起数落母亲。母亲变得有些不耐烦,于是打电话喊来了外婆。外婆二话没说直接朝着这边赶来,她一人与奶奶姑姥吵了起来。
外婆将姑姥赶走后,奶奶便“软”了下来。
“别搁那(在这里)装,你不是挺能的。艳(母亲)嫁过来就没过过好日子,三天两头的在这里作妖生事。你们家最好少跟她(姑姥)来往,一天天吃饱撑了没事干。自己家过得很好吗?天天到别人家里来凑热闹?”
这些话不仅仅是喊给奶奶听的,也是喊给还没走远的姑姥听的。从那之后外婆外公也不再和姑姥家怎么有来往,而母亲在家里的地位也逐渐升高。
自从有了小杰之后,母亲很多行动都不太方便,很多时候都需要我去帮忙。比如打个豆浆、烧壶热水、扫地拖地。可毕竟我年纪还小,体力有限。这天晚上,我提着灌满水的烧水壶慢悠悠地朝着插头走去。由于刚拖完地地面比较湿滑,我一个没站稳狠狠地摔了一跤,嘴角被烧水壶的壶嘴划出了一道很大的口子。疼痛难忍的我哭了起来,母亲也吓坏了,于是连夜带着我和弟弟到附近的诊所去。
医生看到我的嘴角后表示需要缝上几针,我突然就吓坏了。母亲看得出来我比较害怕,而且担心缝针会留下疤痕,于是又给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外婆家附近的老中医打电话。还好那个时候他们家诊所还没有关门,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匆忙赶了过去。看病的老奶奶给我付了些中药后把伤口包扎了起来,母亲似乎还是有些担心。
“不需要缝针吗?会不会给孩子留疤?”
“不会,你别听那个医生瞎说,就这样过几天来换次药就好了,不会留疤的。”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母亲叫了一辆计程车。经过这一番折腾,我有些困了。渐渐地我靠在母亲怀里睡着了,而母亲一边抱着弟弟,一边搂着我。她很自责,不应该让我一次干那么多体力活。那也是我印象中,母亲最后的一次温柔。
即将上二年级前的那个暑假,母亲接到了一通电话。上面显示的号码很陌生,可里面的声音却那么的熟悉——那是刘博然和阿姨。他们当时由于些比较特殊的情况不得已搬到了外地,这么长时间稳定下来以后就和我们打了电话。一晃两年过去了,再次听到彼此的声音我们的内心还是有些莫名的温暖。
曾经的母亲经常与阿姨讨论家庭问题,于是母亲才会在这两年里成长了不少。阿姨曾说过,女人在家庭中绝对不能完全成为弱势的那一方,太过强势也不太好。刚柔并济,不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而公婆关系上更不用太操心,公婆对你好你就对他们好,公婆对你不好你也用不着给他们好脸色。结婚是你和你男人相爱,然后你们两个过一辈子的,理论上你也没什么义务要对他们特别特别好。
或许这很颠覆传统意义上的认知,但这种思想也确实很现代并且没有什么问题。父母生你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随便嫁过去给人当保姆的。
可在这样的家庭中,母亲只能变得越来越强势——她明白以父亲的性子撑不起这个家。我们家搬到市区里住就是想远离奶奶,过上只属于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也确实刚搬来的那些日子我们家一直都很风平浪静,父亲与母亲也一直好好的。自从奶奶来过几次后,父亲三天两头就会莫名其妙跟母亲吵起来——这背后少不了奶奶的挑拨离间,生怕这个家安稳下来似的。
这天,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是姨奶家的表姑。奶奶说表姑要到城里来发展,所以让父亲母亲照应一下。表姑的心思似乎有些奇怪,她对父亲有些不好的想法,经常在母亲面前提来提去。她甚至能说出喜欢我父亲、不介意做三之类的话。母亲一气之下将她赶出了家门,并和父亲说以后别和他们家来往。本来出了我被关在屋子里那件事情母亲就很生气,现在又来折腾。
总是拿传统意义讲事情的人,或许他们自己都不能遵循所谓的“传统意义”。大部分人都是典型利己主义者,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又要去搅和一下别人家的事情,生怕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不知何时起,母亲对我的态度产生了变化。
那时父亲每次回家后总会和母亲发生些矛盾,争吵过后父亲都会选择回货车上去睡觉,而母亲的余火便会发泄在我的身上。每次父亲离开后母亲跟我讲话都像是在吼叫,我印象中的母亲也逐渐变得“凶神恶煞”。
弟弟逐渐长大了,我也到了上三年级的时候,而我的性子也不知何时起变得很文静。小时候的弟弟很调皮,总是喜欢招惹我,我却不怎么搭理他。记得有一次他举起玩具大桶朝正在做功课的我砸了过来,我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动静,于是平白无故挨了一下。我很生气,决定上前去教育弟弟,他却突然哭了起来。母亲听到哭声立马赶了过来,她赶过来后直接打了我一巴掌并冲我吼道:“为什么把你弟弟弄哭?”我心里很委屈,立马哭了出来,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口。
有了母亲的袒护,弟弟对我是更加肆无忌惮,经常拿些什么东西砸我。而每次我想去教育他的时候,母亲总是会出现把我训斥一顿,说我是老大要包容一下弟弟。
这天我正在写作业,弟弟在床上蹦跶。突然他从床上摔了下来,而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将弟弟扶到床上,正在洗衣服的母亲也闻声赶来。他看着弟弟磕红了的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又打了我一下,大声训斥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弟弟让他从床上摔了下来。我的心里十分的委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在原地愣住发呆。
母亲后来告诉我,那时候她看到弟弟从床上摔下来,总是会想起我来:
小时候的我喜欢往老家跑,可每次回到家总会受伤,然后再被送回来——因为奶奶不怎么想照顾我,就将我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自己跑到棋牌室去。有次我在床上蹦跶,突然从床上掉了下来磕到了电视机桌子的角上。我的头上磕了很大的口子流了很多血,奶奶匆忙刚回来后只是用药敷了一下让伤口结痂,并没有带我上诊所去看一看。
回到外婆家以后,准备带着我洗澡的母亲与外婆发现了我头上那么大的伤口。母亲给街坊邻居打电话才知道——奶奶去棋牌室不管我,我从床上掉了下来,而最后她连诊所都没带我去。
每次想起这件事母亲就很生气,而这次我在旁边“看着”,弟弟都能从床上摔下来。所以当时她就更生气了,以致于动手打了我。
这些年父亲与母亲攒了些钱,爷爷却坚持说将老家的房子再盖一层,到时候一家人回去住。母亲拗不过他们,最后妥协了。
母亲带着弟弟回老家盖房子后,将我交给了外公外婆。外公外婆特别宠爱我,于是每天都会给我些零花钱,这也让学校的一些“痞子”对我有了些不好的想法——他们经常围堵我找我要零花钱。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师,老师却对这件事情爱答不理,他认为只是学生之间小打小闹。
那时的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到托班去写作业,托班的李奶奶见我很懂事也对我很好。有天我没有给他们零花钱,他们就计划放学后在托班楼下围堵我。这件事情被一个看不下去的同学提前告诉了我。我告诉了母亲后,母亲便骑着摩托车从老家赶过来。
写完作业后的我得知母亲快要赶到了,于是大胆走了出去——果然一走出来,他们就将我围堵了起来。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孩子将我控制住,其他人在旁边踢我。这时我想起了母亲的一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认输,谁欺负你你就加倍奉还回去。如果遭到群殴,你就用全身力气揪住一个人狠狠地打,杀鸡儆猴。
不知哪来的力量,我将奋力挣脱了那个男孩的束缚,按住他的头重重地砸向旁边的墙壁。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我有些压抑着的情绪无法发泄,便借此也狠狠地宣泄一番。男孩的头磕了很大的一个口不停地流着血,其他人似乎也被我吓到了,都愣在原地。此时李奶奶才从另一边托班赶了过来,她将其他人都赶到一边护在我身前:“谁让你们在这里胡闹的?要钱找你们家长要去!”
后来学校才处理这件事情,他们都受到了对应的惩罚,而我莫名其妙被学校开除了。或许是因为我对那个男孩造成了很重的伤害,所以才会如此吧。老家的房子也盖的差不多了,母亲索性将我转回老家去上学。而市区里的教科书与老家这边的教科书有些出入,期中前与期中后所学的知识许多都是颠倒过来的。初来乍到的我还不太适应环境,而我的那些热情的同学也都很乐意帮助我,这便是农村人的朴实吧。
有了他们的帮助,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我的学习成绩追赶了上来。
我在老家的第一个班主任是牛老师,同学口中的她是位“可怕的角色”。而在我的印象她是位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的教师,她不会因为谁的学习成绩好而去偏袒谁,也不会因为谁的学习成绩差而去冷漠谁。之所以会被同学们描述的比较“可怕”是因为她是位严厉的教师,这种严厉就体现在惩罚犯错的同学身上啦,我记得那时的我比较调皮也被她罚过呢。
不过我一直都对牛老师充满感恩。
转校以前我经常遭受老师的漠视,再加上自己贪玩的性子,学习成绩下滑了许多。那时的我和同学之间除了学习上的事情几乎没有可以交谈的,显得有些孤僻。牛老师作为我的新班主任,一直都很关注我。
一次作文课上,老师将我们期中做过的试卷的优秀作文拿出来念。她先是点评了其他同学的作文,指出优点与缺点,最后将压轴的作文——我的作文,拿了出来。曾经我的老师说我的作文写得很差,我尝试写了许多篇文章来提升自己,可都没有效果。牛老师说,写作文并不是有什么想法就写上什么,应该学会将一个事情扩写成更有意义的故事。我照着牛老师的方法写了这一篇以“未来”为主题的作文,没想到居然被她作为压轴作文拿出来念。
“大家写的作文其实都很好,各有各的长处。但接下来老师要念的这篇作文,是最与众不同的一篇。”
我听着牛老师念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转向了我。起初我是有些担心,担心这种“特别”是指有些差。但牛老师念完后,听到全班同学的鼓励与掌声时,我的自信心又找回来了。
“这篇文章写的很严谨,不论是对自己未来发展的设想,还是对家乡未来的变化描述的都很到位。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在这许多‘未来的东西’中参进了一个现在就有的物品。这篇作文就是需要发挥大家的想象力,将自己天马行空般的未来描绘出来,所以老师会将这篇作文压轴登场。大家也要多向‘阿渊同学’(我)学习。”
是牛老师的这次鼓励让我意识到——其实自己也可以很优秀。于是我努力学习,让自己成为一个老师与家长眼中的“优秀学生”,我想这样母亲对我的态度也会有所转变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期末考试中我以优异的成绩拿下了年级第一。我拿着成绩单回家给母亲看,母亲很高兴——我的学习成绩终于赶上来了,她也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那时的我总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学习成绩不够理想,所以母亲对我并没有那么关注。通过这次考试,我想母亲对我的态度或许有些转变了吧。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临近过年,母亲和奶奶因为一些事情吵了一架。奶奶直接带着东西离开厨房,说是要跟我们分开做饭。我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或许还是因为她挑拨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当天晚上父亲又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摔门离开了弟弟又去了城里二姨家玩耍,家里只剩下我和母亲(我和母亲住在二楼,爷爷奶奶住一楼)。
我记得那晚很冷,屋子里靠着煤炉维持了一定的温暖。母亲坐在电脑面前与她的网友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唱着伤感的歌曲。做完作业后,我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母亲,她红润的脸上多了两行莫名的多了两行泪。
或许母亲这么些年的坚强都是强撑出来的吧,为了我们她只能在这个家庭中同时扮演母亲与父亲这两个角色。我的童年中父亲的参与感会多些,可对于弟弟来说,他缺席的父爱只能通过母亲去弥补。
父母对于孩童时期的我们就是全部,家庭教育对孩子十分重要。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孩子从小接触的便是父母,所以许多时候看一个孩子怎么样就能看出来父母怎么样。成长中的陪伴是需要父母一起去完成的,缺一不可,而我似乎就是在患得患失的父爱中丢失了自己原有的天真。
母亲似乎有些喝醉了,她让我给煤炉换煤自己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可我并没有碰过煤炉,母亲说的操作方式我也没听懂。于是我下了一块煤,将换下来的残渣倒在了垃圾桶里——我并不知道那块煤并没有燃尽,于是它在垃圾桶中燃了起来。煤气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我叫来了爷爷帮我扑灭,自己则给母亲找了一床厚一点的被子。
第二天母亲似乎是冷醒的,她训斥了我一顿说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并告诉我以后爷爷上来就算了奶奶不允许踏进这个房间一步。
我有些愣住,明明是母亲喝醉了没有讲清楚,却还是把气撒在我身上。那时的我总是在想:或许母亲对我的态度并不是取决与我的成绩,而是母亲本身就有些讨厌我吧。
因为快到过年,父亲与母亲经常出门采购些物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母亲与父亲提过不让奶奶上来,父亲似乎跟奶奶提了这个事情,所以每当我一个人在家奶奶就会尝试进到我们房间来。有次奶奶闯了进来,那时的我还小不懂那么多东西,也就没说什么。奶奶在二楼的浴室洗了个澡又下去了,母亲回来之后看到地上有人进来过的痕迹便询问我是不是奶奶上来过了。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后,她便大发雷霆。我顶撞到这人是我想拦就拦的吗,母亲却说:“你不会把门给锁住吗?”
或许是我承受母亲的脾气许久了,那种委屈压抑的心情逐渐在心中被放大。而每当我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哭泣,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后来我才明白,这是泪失禁体质。
每当父亲与母亲争吵后父亲总是会直接离开,我便留下来承受母亲的余火。而我又夹杂在她与奶奶的“争斗”之中,每次奶奶都会借着我“善良”的性子三番四次去招惹母亲,母亲也会将这些怒火发泄在我的头上。我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与父亲母亲刚搬到市区的样子。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突然间奶奶闯进了这一方“乐土”,当我再次回过头去看母亲与父亲,已是另一幅模样。我从这场压抑的梦中缓缓醒来,发现自己在睡梦中哭泣。我抚摸着有些湿漉漉的枕头,回味这个糟糕的梦境——我想努力地回想起曾经的美好,却只记得他们已经变了。
新年过去后,我迎来了新的学期。我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样子——沉默寡言,只会学习。每当大课间的时候,同学们都会在操场上结伴玩耍,而我便一个人在角落中思考。或许是梦想、或许是对我的家庭的幻想,只是时间久了连我都不记得我究竟在思考些什么。牛老师看出来我似乎有些心事,于是喊我多和同学们一块玩耍。
社交也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若一直将自己封锁起来,早晚会出现问题。那时的我并没有懂得这个道理,依然我行我素,似乎是在许多次母亲无端的责骂中变得有些麻木了。
后来母亲为了我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我送进市区中的一所寄宿制学校,性格孤僻的我一开始并不是很受室友们的欢迎。那时我们年级似乎还有一个所谓的“校霸”,大家都叫他“班长”。我一直以为这位“班长”便是像从前学校里的那些霸凌者们一样的存在,于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与他们的交往。
可毕竟我和他的“小弟”是同一个寝室的,午休或晚间想避开也是不可能的,索性我就尝试融入他们。有次数学老师留的作业要做手抄报,我们宿舍班长的“小弟们”想要一起帮他做一份手抄报,于是每个人都贡献了一份力量。轮到我的时候,我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动笔。可室友们在不断催促着,于是我尝试画了一下。那晚光线很暗,我的心情也有些烦躁,不知不觉中我毁掉了那副手抄报。他们都很抱怨,说我不会画的话就讲一下就好,可又看到我一副呆呆的样子就也没有多责备什么。
回去之后,我沉下心来尝试完成这份数学作业。由于我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比较丰富,那份数学作业成了为数不多的优秀作品。我有些愣住——担心“班长”和室友会对我做些什么,毕竟我曾毁掉了他们的“心意”。
晚间回到寝室,室友们都纷纷围过来问:“你不是挺会画画的,上次给‘班长’画那个手抄报怎么整成那个样子?”
面对他们的质问,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时候“班长”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还是有些怕我?”
我有些呆滞。
“没事,你别怕我。我知道你是新来的,可能我们的‘规矩’你还不太懂。我会让你慢慢尝试接受我的。”说完他便让大家都散开了。
我以为他会像那些霸凌者一样很难对付,可实际上并没有。他们只是在那个爱打闹的年纪,模仿出一些“大人的模样”罢了。从那之后我对他们的戒心也逐渐在消除。
我的床位是上铺,与我临床的同学是“班长”很要好的朋友。有天晚上他睡不着觉,我们便聊了起来。与他的对话中,我似乎感受到了那种曾经消失掉的亲切的感觉。
小硕的父母离异了,法院将他判给了母亲。他到这个学校以前转校过许多次,并没有什么朋友。而有次他回家的路上见到了“班长”,他发现“班长”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于是他们便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小硕告诉我“班长”并不是那种很凶很坏的人,他很友善也很乐于助人,所以成为了我们的“大哥”。
那晚之后,我试着融入到他们这个团体,也试着与“班长”打交道。小硕也成为了我在这个新的环境中第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或许发生的一些事情在我的心中成为了一片阴影,可我仍愿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好人的。
“班长”之所以被称为“班长”并不全是因为他是我们班的前班长,而是因为他在班级里做的一切得到了男生们的尊重,所以被大家称为“班长”。我们的现班长是个性格直爽的女生,她做事向来直来直往、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我记得有次班上有个男生惹哭了一个女生,她便追着这个男生跑了好久。终于,那个男生躲进了厕所以为无恙了。可她直接冲进男厕所去将人揪了出来。随后便将他带到女生面前要求他给女生道歉。
这么一个“杀伐果决”的女生,在班里居然有一个“男朋友”——就是小硕。在这个新的环境中,我似乎懂了不少东西——他们有些太早熟了!
我不明白在大人眼中,情感这种东西是为何物。我只知道在那时的我们眼中,我们是被彼此身上的闪光点所吸引,从而交往成为了“男女朋友”。或许孩童时代的“恋爱”总是这么纯洁无暇吧!
我将在学校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了母亲听,母亲却并没有那么在意,只是让我好好学习不要去想些有的没的。
那个暑假,二姨家的表弟到我们家玩耍。可就在晚上的时候,他却突然哭了起来。母亲在一旁哄着他,我也凑了过去试图安慰一下他。可我似乎帮了倒忙——我问他是不是想家了,他点了点头。突然母亲打了我一巴掌,冲我吼叫着:“不会说话滚一边去。”我有些愣住,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冲我发火。我一人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哭了起来,父亲走了过来安慰我,谁知母亲也闻声赶来继续冲我吼叫。我哭的有些更大声了,随后父亲将母亲带出了房间。
那晚我在哭泣中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泪似乎已经流干了。我提起昏沉沉的脑袋缓慢从湿漉漉的枕头上挪开,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我越想越难过,却也无从辩解。母亲当时说每次弟弟和我去二姨家玩总是开开心心的,而表弟刚来我们家就哭成这样闹得很不开心,这样会让二姨怎么想。可后来我才明白,母亲与二姨从小争到达,许多事情二姨都要和母亲争一争。要强的母亲自然也不希望哪一点能输给二姨,于是冲我发了一通脾气。
从那之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庭中多余的一份子,奶奶用我作妖惹母亲不开心,母亲也经常向我发火。她每次都说是我做错了事情,我当时也一直认为确实是我的问题,可时间久了我也对过去的许多事情产生了怀疑。
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变得有些差,总是莫名其妙有些浮躁。在学校中,我也莫名其妙诞生出了一个大家都看不见的“朋友”——他只存在与我的幻想之中,每当我有心事的时候,我都会来到宿舍阳台的窗边和他倾诉。小硕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询问我在和谁聊天。我告诉他那是我的“朋友”,他有些愣住随后却配合我和“他”打了招呼。之后小硕与我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我们之间的来往也更加频繁了。
或许他明白我有许多心事无处释放,只能捏造一个幻想朋友成为我的树洞。而他也愿意配合我默认他的存在,守住了我最后的幻想。可他又害怕时间久了我的精神状态会变得越来越差,于是他成为了我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小升初考试过后,我与小硕选择一起留在了这所学校——我们的学校分小学部与初中部。而我们也即将迎来了为时两个月、没有任何作业的暑假。毕业典礼上,曾经我们的一个寝室聚在一起,约定好不论考到哪所学校都要在未来的某个节点“顶峰相见”!
而我对那个假期,至今仍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雨天,我到村子旁边的山上玩耍,下山途中我失足跌到了山坡下。摔下去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有些窒息。我渐渐昏迷了过去,而在我昏迷之前曾隐约看到了一身黑色衣服的陌生人站在面前。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切,我意识到——天黑了。可由于我受伤有些严重无法动弹,只能待在原地等待家人们发现我不见了,随后到山里来找我。
突然间,我听到了周围似乎有些动静——是狼。那只狼从草丛中有些警惕地走了出来,我看着它那凶狠的表情,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次是心理上的。我想要大声呼救,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只能像个羔羊一样等待它的宰割。可过了一会,它似乎察觉到我并没有敌意,于是便放松警惕朝我走了过来。它的鼻子触碰到我的身体的时候,我打了一个冷颤。我很害怕,浑身不自觉地发抖。它闻了一下我的味道仿佛知道我受伤了,于是直接走开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它叼着一只“食物”回到了这里。它将“食物”放下之后用爪子抚摸了一下我的腿,随后消失在了草丛之中。我这才明白,它起初并不知道我为何会来到这里,于是对我保有警戒心;而闻我的味道便是在查询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只狼似乎很有灵性,那天晚上草丛中一旦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听到它的叫声,随后附近便安静了下来——它似乎在帮我驱赶那些“可怕的虫子”。
直到第二天凌晨,我才隐约听到了父亲带着一些邻居到山里来找我的声音。那只狼似乎也听见了,它用尽全力仰天长啸。父亲他们也被这叫声吸引,随后朝着我这边飞奔而来。当父亲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浑身乏力地睡着了。梦里我在一片花海中醒来,我看见了刚刚守护我的那只狼。它缓缓向我走来,我也一把抱住了它。它突然张口说话,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它的存在。我对它表示十分感谢,关于他的故事也会成为我人生中最死的一个秘密。
早上醒来,母亲便来到我房间询问我大晚上跑到哪里去了。我四处张望,发现父亲并不在家,可能是连夜回到货车上去了。我告诉母亲昨晚出去玩的太晚了,所以回家比较晚。这样的解释免不了又被母亲一顿责备,可我仍记得梦中我与狼的约定。
从那以后,便多了一个名为“狼崽”的男孩。
假期过后,我迎来了我的中学时代,成为了一名初中生。由于我分班考试的成绩还算不错,被分到了初一八班——是我们学校的第三个“宏志班”。在此,我也认识了改变我人生轨迹的班主任——徐娅蕾。
徐老师很年轻,是个英语教师,我们是她在这个学校成为班主任后带的第一个班。我对徐老师的第一印象就是——“天使”。她很和善,像个大姐姐一样。当然,作为班主任她也是有自己很严厉的一面。
不知何时,我们家的阳台多了一个黄蜂窝,不过这种事情在农村并不少见。那是军训后的周末夜晚,母亲喊我去阳台上收衣服。望着布满黄蜂的阳台,我有些胆怯。我回到屋子里告诉母亲有黄蜂,母亲以为是我想偷懒,还是赶我去收衣服。我颤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因为恐惧退缩了。我再次向母亲说明阳台上有马蜂,母亲瞪了我一眼示意让我去收衣服。我鼓起勇气朝着阳台走去,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大腿上爬,我用手去驱赶了一下反被蛰伤了。我无法忍受疼痛,大叫了一声便哭着跑回屋里。母亲看到后,一边为我消毒止痛,一边又指责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不告诉她有那么多黄蜂。
我没有多说什么,那个时候的我只有剧烈的疼痛感。我的心里,那颗埋怨的种子也逐渐生根发芽。父亲穿上了大衣,带着喷火装置与手电筒将那个黄蜂窝烧毁了,随后回到房间里安慰我。到了第二天下午返校,我觉得晕乎乎的。初一升学家长会开完以后,我倒下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诊所里输液了,医生说是中毒,是被黄蜂蜇了所导致的。
我不明白为何我向母亲讲的很清楚,母亲非要赶我去阳台收衣服。事后母亲却没有向我道歉,只是说“不知道从哪里长了个黄蜂窝,以后多注意点”。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永远是“正确的”。她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件事情道歉,或者说是,她从来没有向我道过歉。可能,母亲辛辛苦苦把我生下来养这么大,本来就不欠我什么吧。那时的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不会出生在这个家庭。
返校后,徐老师询问我的情况,我并没有将所有事情告诉徐老师——毕竟刚认识,而且家庭矛盾本就不在老师的管辖范围。我只是说,我被黄蜂蛰了。徐老师似乎提前跟我的家人沟通过,她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有些东西不要憋在心里太久,既然我成为了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就都算是我的孩子。有什么想倾诉的,可以来找我。”
我当时并没有理解徐老师的话,只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随后便回到了班里。我们每周都会有班会,那天晚上刚好是班会时间。班会上,班主任会和学生们总结过去一周发生的事情、学习的进展,以及下一周的进步方向、缺点弥补。而刚升班的我们,对于班主任来讲,都是“零”。于是那晚的班会,徐老师让我们自由分享自己假期里一些有趣的事情。
班会上,大家都再分享自己假期的那些所见所闻,而我却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回想着假期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很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我在班会上睡着了。徐老师打算去叫醒我的时候,看到了我眼角留下的泪水,随后又放弃了叫醒我的念头。
她似乎通过军训一周的时间,了解到了我们全班同学所有人的家庭情况。包括哪些是单亲家庭;哪些家庭孩子与父母相处不融洽,有家庭矛盾。所以大课间的时候,她总会叫上几个同学,在操场上一边散步、一边了解情况。只是每次到我的时候,我总是对自己的家庭情况三缄其口。徐老师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每次聊天,她都只是和我分享一些人生经验。
“不同时代的人思想观念都有所不同,有时候同一件事情,你在意的可能是‘我在这件事情中做了什么,这件事情我是否有些问题’,而他们可能在意的是‘这件事情的发生影响了什么,事情的结果是什么’。毕竟是一个家庭,隔阂都是在一次次无效沟通中诞生的。学会好好和家人沟通,你会发现,其实许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
徐老师的这一番话似乎说到了我的心里,我开始尝试与母亲讨论家庭问题。可母亲认为我只是个孩子,并没有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于是我没有再和母亲提过这件事情了。
我中学时代印象最深刻的语文老师,便是李天海老师。他的黑板字写的苍劲有力,整个人也具有着一种文人墨客独有的气质,温文尔雅这个词形容他刚好合适。
期中考后,李老师仔细查阅过一遍我们的试卷——我们班普遍失分点在作文,于是他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笔记本。他说每周至少写一篇自命题作文,题材不限。当然也可以写得更多,只要我们愿意写,李老师随时愿意批改。这激发了我对写作的热爱。由于我的写作水平并不是特别的高,我每次认真写完每周李老师布置的作文后,都会自己找一些作文题材在笔记本的背面练习写作。
周末放学之前,李老师都会把笔记本收起来进行批改,第二周再发下来。每一篇作文李老师都会认真批,并写上评语。那周我向往常一样,写完每周任务后将笔记本翻到背面打算练习写作。打开笔记本后,我有些震惊——李老师认真批改了我的练习作文,并写上了评语。我在最新的一页上看到了李老师留下的一段话:“你是个努力的孩子,看得出来你十分热爱写作。老师仔细审阅过你写的文章,文笔不错但总感觉差点什么。一篇好的文章并不能完全是虚构的,也不能够完全写实。想要文章贴切实际,又吸引读者就做到七分虚、三分实。不需要把事情描述的天花乱坠,语言短小精悍就好。相信你能够用冰冷的文字,创作出许多有温度的故事。”
李老师的这段话让我受益良多,我修改了自己的写作手法。我不再在笔记本背面写作,而是接着每周练习作业往后书写。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多篇文章下来李老师看出了我的进步,他表示很欣慰。
期末考,我的作文成为了整个年级的满分优秀作文之一。那篇作文探讨的是生命的意义,其中我写下的一句话算是整篇文章的亮点:“故事已经结束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个结局,但我们活着也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回忆曾发生过的事情,你会发现我们的人生都是丰富多彩的。而写作就是将这些事情,加工成读者们愿意看到的故事。这便是李老师所讲的“七分虚、三分实”。
那年走亲戚,我与母亲又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母亲本来说今年我12岁了,亲戚们给的红包可以让我自己留着,我便将它们一同收到了床头柜中。可半夜母亲却又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取走。第二天早上,我看着空荡荡的抽屉有些疑惑,我询问母亲我的钱去哪里了。母亲确是振振有词地说到:“你还小,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家里需要,所以我拿走了。”
我有些生气——并不是因为母亲拿走了这些钱,这并不重要。而是母亲前一天刚告诉我这些钱可以给我留着,晚上便直接拿走了。
父母的承诺或许在他们心中可能只是一套打发孩子的说辞,可在我们心中确实十分重要的,我们会对这份承诺抱有期待。而当这种期待到达顶点,最后却落空了的话,我们之间便会产生一些“隔阂”。
我与母亲赌气,在车子里坐了两个小时等着去走亲戚,母亲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当我们抵达表叔家后,我便待在房间玩游戏。母亲看着我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于是走了过来不停地指责我说我不懂事,我压抑许久的怒火也在此刻有些爆发了。我直接收起手机径直朝着屋外走去——我想逃离这个地方。走到巷口转角,我还能听见母亲在后面的责骂声。
姑姑担心我会出什么事情,于是派表哥追了上来陪着我。我一路从表叔家的村子走回了我们村子的很大一片苞米地——我不想回去,我觉得这许多年被母亲无端的责骂的日子很难再熬下去了。在一旁陪着我的表哥也只能不停地安慰着我,
随后姑姑也赶到了。
姑姑表示他和家里打了招呼,实在不行就跟着表哥回市区姑姑家小住一些日子,就当是换个心情放松一下。我也同意了。
许多时候回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总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幼稚,可又想到母亲当时的性子,跟父亲一样学着“逃避”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姑姑家住了一些时日后,我也想通了,便回到了家里。母亲并没有对之前的事情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偶尔说上两句让我不要那么不懂事,我对母亲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上初二以后,我们的语文老师换成了王芳老师。她从李老师那里了解到了我们整个班级的语文学习情况——上学期期末考我的语文成绩名列前茅,所以王老师也格外注意我。
那时的王老师以笔名“灵槿”成立了一个公众号,经常在公众号上分享一些书籍的读后感、生活的感想。为了鼓励学生们写作,王老师也会在这个公众号上发表一些学生的优秀作文。王老师似乎和我一样,十分热爱写作,所以我们经常会在课余时间探讨写作技巧与文学知识。
对我而言,王老师亦师亦友。她的每节课都能让我们感受到“文学的魅力”,我们还曾沟通过,将一节文言文的故事以表演的形式在课堂上演绎。那堂课不仅吸引了徐老师,还吸引到了年级教务处的教导主任。我们也在欢乐中,记下了那一篇令人印象深刻的《愚公移山》。
一直以来,我的数学都有些偏科,可初二后数学却成为了我的强项。这都要归功于我初二的数学老师——白岚白老师,她的课十分有趣。有时候她会故意在讲课的时候出现一些错误让学生们指出,在指出错误的过程中,我们学到的东西似乎更多。每周三是数学连排课,带晚自习共五节数学课。而这五节数学课总有两节作为习题课供我们探讨重难点习题。白老师布置的练习册作业最后一两道大题都是重难点,可以选择不写,留着习题课统一探讨。我为了提升我的数学,课余时间总会去分析这些重难点题目,后来也成为班里为数不多将这些题目破解的人。
习题课上,这些大题会先留给我们去思考分析。随后分小组讨论,答得上来的同学可以到黑板上讲解,有些疏漏的话白老师再进行补充。那时,几乎每节习题课我都会在讲台上讲这些习题的答题思路,在这个过程中我也逐渐找回了自信数学成绩也不断地提升。
中学时代的我唯一的问题就是——性格孤僻不合群,就像从前我刚转校那样。除了同一宿舍几个比较熟悉的同学外,和许多人都合不来。不知为何,我的脾气有些古怪:和有些同学深聊久了会发生争执,甚至有些时候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这让我感到很困惑。
我向徐老师诉说了这件事情。徐老师告诉我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不能行于色。人这一生都在社交,对于学生来讲,学校就是社交圈;进入社会上班以后,社交圈会更大。要学会打理好自己的人际关系,做好自己的同时也要做一个不被人讨厌的人。
我采纳了徐老师的建议,慢慢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偶尔会有些不经意的事情触动我的内心,我又会变得莫名伤感。临近期末考的我精神似乎变得有些恍惚,徐老师察觉到了,于是为我做了次心理疏导。
在这么久的相处过程中,我与徐老师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于是我将藏在我心底的故事向徐老师全盘托出:
从小到大奶奶更在意的是姑姑家的孩子,对她而言我似乎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与她没有关系一样。她甚至在村里到处说,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而我的母亲一直都是心高气傲的,一旦我和奶奶有什么接触,她便动辄打骂我。每次她与父亲吵架后,父亲会直接离开找个地方避一避,母亲的余火便全部发泄在我的身上。弟弟出生以后,每次弟弟犯的错误都要我去承担。每当我去教育弟弟,他一哭母亲就会将所有错误判在我的头上,甚至会动手打我。我想,如果我学习更优秀一点,母亲应该就更多注意到我,可事实上并没有。她总是觉得我不够成熟,有些叛逆不听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家庭带来的压力好大。
徐老师听完之后有些沉默:“初一入校后,我只是通过班上每个同学的家长了解了些家庭情况,也会从和大家的每日相处中了解大家。我从你妈妈那里听到的更多的话都是表扬你的。她说你很听话、学习也很主动,甚至会帮家里人分担家务,是个独立的好孩子。老师也是这么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情或许你母亲做得有些偏激,但你一定要相信在父母的眼中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或许你和你家里人的隔阂可能会很大,这点老师并不能帮到你什么,慢慢尝试和家里人多沟通吧。”
经过这次的谈话,我试着和自己和解。徐老师说过,心病需心药医。或许我本可以和普通的初中生没什么两样,但在这样的家庭问题的逼迫下成为了一个“早熟的孩子”。我喜欢在社交圈里刷存在感,似乎是因为我心里觉得我在家庭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而我性格问题可能是一些精神疾病,这点需要好好去看一次医生才能下结论。
那时的我并不理解——对我而言,所谓的“心病”究竟是什么?我在意的究竟是母亲的肯定,还是这么些年来压抑着无法表达的情绪?“心药”又是什么?我似乎没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后来我才明白——时间不是解药,但解药在时间里。
冬天降临之前,总有场寒雪的洗礼。临近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月考那段时间,弟弟得了流感。母亲与父亲出差,外婆也在外地,于是母亲和老师沟通给我请假,让我在家照顾弟弟。令我没想到的是,月考当天早上五点,外婆从外地赶了回来。我与母亲、徐老师沟通后,在六点顶着大雪等公交赶回学校进行考试。当我赶到考场的时候,距离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我顾不上掸去身上的雪花,与徐老师交接过后直接带着文具冲进了考场。
不知是怎样的力量推动着我,我竟花了一个小时就答完了语文试卷,并写完了八百字的作文。考试结束后,我走出考场去徐老师那里拿回我的书包。徐老师帮我倒了一杯热水:“傻孩子,不用这么赶,本来是跟教导处报备过这次你缺考的。进考场的时候身上的雪都没弄掉,赶快喝点热水,别生病了。”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觉得这场大雪并没有那么寒冷。可那只是心理作用,从小体质较差的我撑过月考之后就发烧了。我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次生病,只是简单的吃了些退烧药与感冒药——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是体弱多病的。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场“普通的发烧”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这一个月以来,我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些状况——一直不停地感冒、发烧,只是它们来得快去的也快。我想,或许是这个冬天气流过于寒冷,我本就是易寒体质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我打算在期末考过后去医院检查一下。
下半学期要进行生物、地理学科的中招考试,我们需要办理身份证。期末考过后,身份证刚好办下来了。这天,母亲父亲带着我和弟弟拿到我的身份证后,决定来到市场买些年货——临近过年了。我向母亲提出去医院检查身体的事情,母亲打赢买完年货后带我去医院看看 。我借机向母亲提出顺便去看看心理医生的事情,母亲却突然变了脸色。她指责我好好的干嘛去看心理医生,我与她就此发生了争执——一直以来我都是对母亲言听计从,在邻居的眼中我就是一个乖孩子。或许是精神状态压抑的太久了,我也到了我的“叛逆期”。
那天与母亲发生争执过后,我一个人乘坐公交车回了家。闷闷不乐的我躺在房间里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到了晚上,我再次鼓起勇气与母亲提起此事,母亲还是很生气的态度指责我今天的行为,于是我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凭什么不让我去看心理医生?”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看那种医生?”
“哪种医生?不就是给心理疾病患者治疗的医生吗,又不是精神科的医生。”
“你心理有什么问题吗?是这个家让你感觉没那么温暖吗?”
“是,我是心理有问题,我觉得我在这个家压抑了太久了。你太要强了,我每次想跟你沟通,你给过我机会吗?”
“沟通什么?你是觉得你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吗?我真的白养你了。”
“对啊,白养我了!是我想出生在这个家庭的吗?是我想在这个家庭长大的吗?你当初直接把我丢了得了,干嘛这么费劲啊?我每天夹在你和我爸他妈中间快喘不过气了你知道吗?你每次和我爸吵完架,我爸直接出门避风头,我呢?我在家里接受你的余火凭什么?自从小杰出生以后,每次他犯错都是我的问题,他拿玩具桶砸我,我说了他两句你就冲进来指责我。还有去年在老家被黄蜂哲的那次,你心里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吗?”
“我什么时候因为小杰指责你了,你是老大,你有责任带好他。我为什么打你?你奶奶是什么人?你每次都跟她那么(亲)近干什么?让你远离你就是不长记性。”
“我多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谁跟她亲了,每次都是她上赶着往我脸上靠,这么多年了不就是刺激你吗?你自己看不出来,觉得我跟她亲把我数落一顿,你怎么不直接去说她?什么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好,对。那你当初生我干嘛?我让你生我了吗?”
这么多年压抑的情绪,几乎在那一夜之间全部倾泻了出来。讲完那句话之后,母亲生气地冲我扇了一巴掌,现在回想起母亲的眼神,似乎夹杂着一些伤心。我留下了一句:反正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便回到房间。我穿好衣服后,带上身份证与手机离家出走了。
那一夜很冷,我独自一人来到了火车站,拨通了我的挚友——刘博然的电话。他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先安慰了我一阵子,随后和他的母亲进行一番沟通。阿姨决定让我去他们那里过年——毕竟都是熟人,与其不知道我会跑到哪里,会不会遇到坏人、遭遇不测,倒不如让我在他们家缓冲一段时间。
抵达他们那边的火车站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阿姨提前到火车站等我——毕竟对于这座陌生的城市而言,“初来乍到”的我显得有些无助。从车站回去的路上,阿姨并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想让我和母亲回个信息报个平安。见到我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便收回了刚才的想法。阿姨认为,这件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而且我的情绪并没有完全平复下来。这时提起昨晚的事情,会让我情绪波动更大,倒不如让我好好休息休息缓冲一下,等过段时间好些了,再进行沟通。
我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突然想起来我还在发着高烧。阿姨表示家里还有退烧药,回去之后还为我煮了姜汤驱寒。冬夜的温暖悄悄地点亮了我,也为我解开心结做了些铺垫。那一夜的梦很漫长,梦里的我拥有一个完整且幸福的家庭——没有那么多的心机;没有夹杂在婆媳关系之间的我;没有“凶神恶煞”的母亲;没有破碎的家庭关系。
家本应该最温暖的地方,不知何时起我对家的回忆只剩下冰冷。我犹记得无数个夜里枕头上留下的泪痕,也曾无数次编织甜美的梦哄自己入睡。我理解母亲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可似乎并没有人理解我。大人们总是说:“你只是个孩子,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好了。才多大,还需要别人理解你。我们天天上班赚钱养家也很累,你上学多轻松啊。”
那一夜过后,发烧似乎更严重了,阿姨将我带到了医院打点滴。望着缓速低下的退烧药,我想起了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我经常出没的诊所。那时候的母亲并不像现在这样“暴躁”,她总是会陪在我身边等我点滴结束。四瓶药需要吊很久,我让阿姨先回去了,离家出走到这边已经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了。我拜托护士帮我挪到旁边的病床上,我想在那里小憩一下。
第二瓶药刚换上,我就睡着了。睡梦中,我依稀听见母亲呼喊着我的名字。那是我提着沉重的烧水壶,不小心滑了一跤在嘴角划破一个口子的那个夜晚,母亲带着我到附近的诊所看医生。第一家诊所的医生说划的比较严重需要缝几针,母亲看到我害怕的样子拒绝缝针带我到另一家诊所。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诊所,看病的奶奶是个老中医,她为我服了药包扎了一下过了一周便完好如初了。一路上母亲都很自责——当时我才七岁,烧水壶的水比较满。母亲刚拖完地,地板还比较湿。恍惚间,我被阿姨叫醒。原来阿姨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买了些吃的就回来了。四瓶药已经吊完了,该回去了。
我与母亲这次吵得很厉害,在母亲道歉之前我并不打算回家。每次与母亲发生争执后我都会选择找个地方静一静,回去之后母亲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母子之间本就没有什么“隔夜仇”,如果发生争执双方都有过错。只是每次我想与母亲静下心来谈一谈的时候,母亲总是把所有的问题强加在我的身上。时间久了,我与母亲的隔阂越来越大。而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母亲是“家”的全部。我与母亲的隔阂越大,我对这个家的隔阂就越大。
不出我所料,我离家出走有一阵子了,收到的来自母亲的信息充满了指责。时间久了,我对母亲的“指责”从起初的生气与伤心变得有些麻木了。不知何时起我习惯了母亲毫无征兆的职责,母亲大声说话都会让我觉得她在吼我。我脑海中曾经袒护我到极致的母亲在记忆中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懂事的我”与“失望的母亲”。
新年到了,阿姨工作比较忙,他们今年不走亲戚。除夕夜我与刘博然再次讨论起我与母亲的这次争吵。
“我不是你,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事情,所以我不没有资格劝你释然。我只想说,你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你的家人一定担心极了。这件事情不能一直这么搁置下去,你们需要有次沟通的机会。下次等你母亲打电话过来,别再挂掉了吧!我和我妈陪你一起跟阿姨讲。”
“嗯,谢谢你。”
我与刘博然是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像亲兄弟一样。三年级的时候,阿姨带着他回到了这边发展。我们一年到头其实并没有聊上过几句,但每次有什么大事我们都会和彼此分享,并给对方些许建议。似乎大部分有家庭问题的孩子都有些早熟,不同于常人的经历让他们的心智逐渐成长起来。
大年初四,母亲再次拨打了我的电话。我没有挂掉,而是再次鼓起勇气尝试与母亲沟通。
“你上哪去了?你知道你这么就不回来我要担心死了。这段时间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你爸说让我放心你没乱跑,我都差点要报警了。”
我哽咽了一下:“我这不好好的,我只是在我姑家待着。”由于奶奶对父亲与姑姑一向都是重女轻男,母亲并不喜欢姑姑。我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跟姑姑打过招呼,让姑姑跟父亲讲过我的情况。表哥今年学习比较紧张不回老家过年,于是我就借口我在姑姑家。
“你不在家,这个年过得也不好。他们都去走亲戚了,我不想去就在家里待着了。这段时间妈一直在反思,收拾你屋子的时候也想了很多。自从有了小杰,妈的压力更大了些。一直以来妈对你的教育都存在问题,妈认为你是老大,你就有要有更多责任感去照顾小杰。许多时候妈看见你跟你奶奶在一块的样子总是‘恨铁不成钢’。妈不想让你跟那种人走太近,你小时候她怎么对你,这么算计我们家妈是很清楚的。每次跟你爸发生矛盾都是因为老家的那点破事,所以每次都会把余火发在你身上是妈的错。妈会慢慢学着改正,也请你原谅妈这一次,回家吧。”
母亲讲这番话的时候带着些哭腔,而隔着电话的我也早已泣不成声。阿姨很欣慰,我与母亲数年的隔阂也在这番对话中逐渐消去。当晚,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我向阿姨道谢后踏上的回家的旅程。我向表哥发了信息,大概凌晨到他家,表哥也定了对应的闹钟到时候起床为我开门。
许多时候,我们都会不经意间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是父母、或是子女、或是爱人。我们知道怎样去弥补这次的伤害,甚至会觉得有些内疚、自责。但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去沟通,总有自己的立场与抉择。日积月累后,我们与这些亲近的人也产生了隔阂。当我们尝试去化解矛盾的时候才会发现——我们都是深爱着彼此的。
今年开学时间似乎有些提早,由于我假期发生的这些事情,我的假期作业并没有动过。开学前的一段时间我还在努力地赶功课,可还是差许多没有完成。
开学后的第一天晚上,徐老师将我叫到走廊上谈话,她认为我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学生,不会平白无故不完成假期作业。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家里的事情,试图搪塞过去。她知道我有些事情喜欢憋在心里,去年她就和我讲过:“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出不来,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徐老师明白这次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跟我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写在脸上了。她努力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抽泣了几下随后告诉徐老师:“您还是罚我吧,我真的不太想讲,抱歉。”徐老师见状将我拉到了更远离教室的走廊下,随后继续询问,我压抑的情绪也终于爆发。我向她哭诉着假期发生的事情,也向她敞开心扉诉说着许多年的压抑。我回到家后母亲其实并没有继续与我深谈过这个话题,而我还是选择继续憋在心里。
徐老师明白了来龙去脉并给母亲打电话询问假期的事情,她也明白了——我并没有在撒谎,我逃出去这么久母亲并不知道我是去了外地。她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我和家人需要时间与精力去沟通。任何一个谎言不论善意还是恶意,都需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弥补,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她希望我这周把假期作业补回来就好,其他的事情还是需要我和家人花些心思沟通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我回教室之前,她给我留了最后一句话——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个人安全最重要。
回家的路上,母亲絮叨了一番我逃去外地这件事情,我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母亲说过她会慢慢改掉自己的脾气,但毕竟母亲一直是个要强的人,想要瞬间改过来也不可能。回家后母亲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情,母亲似乎确实有些改变了,可我身体上的问题却逐渐严重起来。
快要去学校了,我的腹部与心脏突然不舒服,于是母亲和学校请了假带我去看医生。当时我们都一直认为只是腹部问题,所以做了B超。诊断结果是淋巴结肿大有炎症要输液,于是向学校请了周假。
第二周到学校以后,我的心脏的不适逐渐明显起来,当时只是觉得还是炎症,吃些消炎药就会好没什么。直到周末,那种强烈的不适让我开始觉得痛苦。我又去了趟医院复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但那种痛苦的感觉一直纠缠着我。
我已经记不清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的了。我只记得,我又请了一个周假,徐姐也很理解我她说我是心病她明白,于是跟校方沟通帮我批假。或许徐姐真的说准了,两层意思吧。
第三次复查还是没有查出来什么东西,于是父亲带我去别的医院检查。检测报告出来了,我也是第一次认识到心肌炎这种疾病,并且医生建议我抽空去做心理咨询。
开完药与治疗方案以后,父亲又急匆匆地去装货了。我也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前往医院进行心理咨询。那是我第一次进行心理咨询,我和医生讲了我最近的精神状况和一些家事,医生让我填写一张表格并询问我近年我的情绪波动如何,我如实回答了他。最后我确诊了抑郁症,并给我开了一些药。
那一刻,我在心理咨询室望着医生的诊断报告呆了几秒——我确实有心病,生理上的心理上的都有。我只是一个初二的学生,谈不上品学兼优,也算是比较良好的学生。为何这些大大小小的破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或许努力就会有回报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任何事情吧。
我没有取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母亲曾说过不让我去心理咨询,如果查出来什么问题,医院把我当精神病怎么办?我当时觉得很迷惑,后来我才明白其实这个时候,母亲只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她认为这些是她造成的,她无法接受。
出来医院后,我随手丢掉了诊断报告。这次心理咨询我瞒着家里人,只说我出门散心去了。我一个人来到了公园的湖边,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或许我真的该接受我是一个病人这个事实了。
我给徐老师发了消息,告诉她这次心理咨询的结果以及我的身体状况,我告诉徐老师我可能需要休学养病。起初我还有点担心——休学可不是件小事。可我没想到徐姐还是很理解我,她明白我患的病是“慢性病”,需要打“持久战”。她告诉我和家里人沟通好以后,让家里人联系她,她开始帮我整理对应的资料。出于对我身体状况的考虑,母亲也决定让我休学养病。
我远房表亲的大伯是一个老中医,母亲将我介绍过去,让大伯给我治病。而致病的手段——就是扎针,甚至有些针要通电。这么些年过去了,我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有一次,由于我肚脐周围的穴位有些堵塞,大伯的针扎弯了三根。当时的我确实有些震惊,但内心又莫名的平淡。
那段时间我住在老家,父母在外地打工。医生曾嘱咐我不能剧烈运动,最好多休息静养为主。那段时间最长有的娱乐活动,便是睡觉。某天我睡醒得早,听见奶奶在楼下喊我吃饭,我还没有反应就听见她和爷爷抱怨我。我躺在床上思索良久——这里好像不是我家吧,我的家人在哪?想着想着,我的情绪似乎波动起来。我蜷缩成一团,独自在房间里落泪。那时的我很迷茫,我不知道家为何物,我的家人又在什么地方。或许抑郁症最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可我却试着习惯一个人。
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和母亲讲,原本母亲已经在考虑离婚的事情了。一旦这件事情母亲知道,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将不存在了。那天我和姑姑聊了许久,姑姑把我接到了市区里,我就在姑姑家里住了下来。那段时间在外地的母亲并没有时间带我定期去看医生,只是把钱打给我让我自己去。姑姑不太忙的话,她会陪着我去医院。所以在我的印象里,那段时间姑姑扮演着我的“家人”这个角色。
或许该来的总会来吧,在我15岁生日那天父亲母亲都从外地回来陪我过生日了,可这顿饭吃得并不开心。我恍惚着走出饭店准备回去,脑子里还回荡着母亲说他们离婚了这个消息。我告诉她,婚姻如果成为了她的束缚,让她觉得不愉快,她选择离婚我会尊重。可走出饭店以后,我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回到家后,我躺了下来,脑袋里一直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尝试去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脑里却一片空白,只是我明白了一点——我没有家了,哪怕它破碎一点、不够完美。
渐渐地,我睡着了。睡梦中,我和奶奶在争吵,我向她哭喊着:“为什么要把我的家毁了?”醒来之后,我发现枕头上有些湿——那是我流的泪吧。可梦醒之后,我的内心却毫无波澜。我好像已经对这种状态变得有些麻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前进,怎么在未来这条路上走得长远。
我追问过母亲离婚的原因——她为了我和弟弟已经撑了16年了,再苦再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为什么会在这个点选择离婚?母亲说爷爷心脏病治愈过后,曾向母亲表示——希望她不再工作,回家照顾他们二老。母亲出于对我们的未来考虑,拒绝了爷爷。而爷爷却说是鸡都有两只爪都会自己跑,我和弟弟都很机灵,将来都能靠自己努力有更好的未来。
学习历史的时候,我很崇拜秦始皇——他统一六国,修筑长城,这些事情都是许多君王都做不到的。后来我比较喜欢看历史剧、查阅资料,也正是如此才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秦国能够统一六国不仅仅是因为秦始皇雄才大略、杀伐果断,更是因为秦国几代人先祖创下来的基业根深蒂固。老话常说一代人的成功要靠几代人的努力。母亲认为爷爷变得更奶奶一样似乎有些自私,所以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
父亲得了一种病,是通过性传播感染的病,父亲还欺骗母亲说是其他的病。而离婚前的夜晚父亲曾想将这个病传染给母亲,当时母亲并不知情,就在去领离婚证的当天母亲才知道。所幸母亲在医院做过检查后并无大碍。
母亲曾苦笑着说是我们娘儿俩命大,不然在这个家里早死了好几回了。
我从姑姑家搬出来之后,母亲还是在外地工作,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无聊的养病的日子很长,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玩回合制游戏。那个时候的我对感情有了初步的认识,我开始渴望能够拥有一段感情——至少有个人可以在漫长的日子里陪伴我。于是我想在游戏里找个男朋友,可我似乎有些小心思,我就打着“找师傅”教我玩游戏的名号找男孩子。
我还记得认识他的时间,是十一月二十日的晚上八点,一个名为紫阳墨白的玩家申请了我的好友。我们添加了联系方式以后,我逐渐开始关注他,聊了一段时间他也对我有些感兴趣。他只比我一岁,是个高中生。从那之后,我们逐渐亲密起来。
某天,他告诉我他要转寄宿学校,不能像前段时间那样天天陪着我了,我内心有些波动。我喜欢他,我想告诉他却一直不敢开口,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感情会不会被接受。对那时的我而言,我已经习惯了有他陪伴我的日子,他突然的转学会让那时的我有点难接受。可他毕竟还是个学生,我也不可能改变现状,所以我在他转校的前一天向他表白了。出乎意料地,他答应了。那或许是我养病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吧。
那天晚上,在学校的他担心我不好好睡觉。于是他偷偷拿出手机给我发消息,并给我讲了一个很温馨的故事哄我入睡。临睡前,他向我讲了一句话:“愿你今夜安眠,我将陪你度过漫漫长夜。”那时的我的内心已小鹿乱撞,我和他道了晚安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在想这句话。
那似乎是我这么久以来,做过的第一个美梦吧,梦里充满了我对他的情感。梦醒的时候是五点半左右,在学校的他也起床了,刚好给我道早安。我和他发了早安以后他告诉我现在还早,让我再睡一会。我似乎已经掉进了这个男孩的温柔乡无法自拔,当时的我觉得这似乎就是感情最美好的样子,这个样子也会持续下去吧!
我曾读过书,书里说:情感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世间漫无目的的飘着,却碰撞到了一起。他们欣赏彼此、接纳彼此;也希望温暖彼此、救赎彼此。可人与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对情感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成长环境的不同造就了不同感情观、价值观的人们。当时的我认为:情感是两个人相互包容,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共同进步。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地我对待感情还是太稚嫩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他吵架的样子。
那天不知为何,我的心有强烈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持续了一阵后,我睡了过去。我已经不记得是晕过去还是睡着了,我只记得我睡过去之前,天还是亮的,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突然愣住了。“这里真的好黑啊,一个人都没有。”我打开了我自己房间的灯,蹲在角落发呆,或许蹲在那个角落能让我有些许安全感吧——我发病了。
就这样,我再次在那个角落睡着了。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从一个黑暗的角落醒来。我大声呼喊着,没有任何人回应我。我想摸黑冲出去却又不敢,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害怕的。梦的最后,我回到了角落里,不知所措。
醒来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打开手机才发现——他给我发了许多消息,他担心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消失了,一连给我打了许多电话发了许多消息,我却没有回应。
那天是周五,下午放学后他回家了,他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是给我发消息。当他询问我为什么不回他信息的时候,我本想搪塞过去——我其实还是很害怕让他知道我有抑郁症这件事情,昨天晚上发病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我害怕他知道了会讨厌我。可他看出来了我在隐瞒什么,所以很生气。他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他了,是不是其实一开始就不是真正喜欢他。面对他一连串的质问,我愣了一会。突然情绪变得不稳定起来。我打开语音向他哭喊着为什么要质疑我对他的感情,同时也让他了解到了我的精神问题。宣泄完情绪后,我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眼角的泪还在不停的流着,我无法控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绞痛的感觉,这种疼痛感不是病症所带来的。
他在了解情况后很自责,不停地向我道歉并打电话给我,他害怕我会像昨天晚上那样昏睡过去。我平复情绪后接通了他的电话,我能在他的言语间听出——他很焦急,他很担心我。我笑了笑,擦干眼泪告诉他:“我没事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这件事情以后,我也逐渐意识到,我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的话,会给他带来些许伤害。为了我喜欢的,喜欢我的男孩子,我要逐渐学会控制住自己。
可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压抑的环境让我的精神逐渐变差。我经常在失眠的夜里发呆,毫无头绪地思考人生。无数次的心理暗示让我逐渐相信了——我似乎生来就是不详的。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一个个离去,我的存在也成为母亲在这段糟糕的婚姻中的束缚。我时常在想,或许我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不该来到这个家庭。
我喜欢在房间的那个角落发呆,思考让我逐渐脱离了现实,我能在自己编织的美好世界中短暂地逗留。可这也让我迷失了自我,我经常质疑自己的内心——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我每次都会在“思考”过后,靠在旁边的墙上睡去。
梦里,我经常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醒来。渐渐地,我可以看的清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我努力寻找一颗星星点亮了这黯淡地空间,而它也引来了一轮月亮。
每天早晨,我都会在手机的信息提示中醒来——那是他在上学前会给我发的信息,收到信息的我会从角落中起身,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某天,我又梦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这里多出了一面镜子。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镜子,企图看清里面的东西——镜子那边有着很强烈的熟悉的感觉。就在我靠近镜子的时候,月亮黯淡了下来,星星的光亮也弱下去了。我望着镜子里的另一个空间——镜中的空间是纯黑色的。我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面镜子,镜中的世界终于透进去一缕光明,我看清了在这缕光亮下的人——是我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我。
他看起来似乎很愤怒,也很暴躁。我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我的名字。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说道:“我才是正在‘修复’的那个人!而你还在肆无忌惮的‘破坏’!凭什么占据这个身体的人是你!”
听到这里我瞬间惊醒了,我回到床上思考着梦中那个“自己”讲的话,得出了一些结论——我的病似乎更加严重了。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的心情变得更加难以控制,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我每天的睡眠时间很少,整个人都处于一个很亢奋的状态,经常因为一些事情触动自己的情绪。我向母亲讲了这件事情,并希望她能陪我去看医生。母亲却表示我本来就没什么事情,不要自己吓自己,如果被医生查出来什么当成精神病关起来怎么办。母亲的这番话让我对看医生这件事情有了忌惮,所以之后的日子里我只是自己尝试控制情绪,就连之前的药物服用次数也减少了。
我记得那是圣诞节前,我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我莫名其妙想起了上次他说我不喜欢他的事情,越想越伤心。索性我拿起刻刀,在手臂上刻下了他的名字。他看到我给他拍的照片的时候十分着急,他不停打我的电话试图让我停下,同时也不停的向我道歉。可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
“一个满眼都是我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我真笨,对不起。”
平复情绪后的我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我向电话那头的他道歉,可他显然已经被我影响到了。他将这些事情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觉得这都是他的错。
这件事情过后,我不断的反思自己——或许我不配谈恋爱,这么好的男孩子就这样被我拖累;或许我不配有人陪着,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或许我不配活着,我越来越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价值了。
这一年似乎是我的至暗时刻,我身体的各方面都受到了很大的创伤——生理或是心理。而成子就像我在雪夜中点亮的一根火把,他短暂地温暖着我,却终会因我而燃尽自己。
我开始尝试纠正自己的生活规律——我并不想消极生活,为了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亦为了我自己。在为数不多的不眠之夜,我会独自出门到公园散步。冬季凌晨三四点公园,寒冷又安静。或许“冷静”这个词语也体现在此吧,在寒冷的环境下,人的情绪会逐渐平复下来;安静的氛围能够让我思考许多事情。每次情绪波动很大,我都会在夜晚的时候独自来到公园散步,这或许对我来讲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吧。
我的精神状态也确实在那段时间变得安稳了许多,直到四月份的时候。
母亲对我的生活规律提出了质疑,她认为这样子对我的身体危害很大。可她并不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经常在许多失眠的夜里失声痛哭。“我也很想睡觉,我也很想像正常人一样喜怒哀乐,但是我的身体做不到!”母亲突然很生气也很伤心:“你在胡说什么,你就是正常人!”说完这句话后,我表现得很不耐烦关上了房间的门,靠在床头哭了起来。母亲也很后悔,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独自哭泣。
泪流干后,我就靠在那里睡着了,我来到了那个熟悉的角落。我望着周围正在被黑色侵蚀的一切,我不停地敲打着镜子企图询问些什么。镜子里的“我”不耐烦地说道:“吵什么吵,只是在‘纯白’之上增添些许‘悲伤’罢了,你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难道你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吗?”画面一转,我站在老家的门前。透过门缝,我看见了母亲抱着发着高烧的还在襁褓中的我求奶奶把治病救命的钱给她,奶奶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看见了母亲因为我跟奶奶稍微亲近一点就打我,母亲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见了父亲夹在他们中间,无奈、逃避的样子。我很想一脚踢开大门,冲过去打碎一切,却没有那个勇气。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我还是只一个孩子,我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我在一个“畸形的家庭”中成长,母亲从小教育我要学会独立,在这片压抑的空间中只感受到了孤独。我渴望被爱,渴望被关注,却像玫瑰一样,触碰到我的人总要受伤。后来我不再开花,变得不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我想远离一切事物直至枯萎凋谢。
我想了很久,终于痛下心来做出了一个决定——和他分手。我只是茫茫夜空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他是那一轮圣洁的明月,不应该为了照亮我失去原有的光亮,最后随着我一同黯淡、消沉。
我强忍着泪水与痛苦和他打了一通分手的电话,我找了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了,他应该有自己的新的生活。这句违背着内心的话讲出口以后,我的心脏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我想此刻的他也是如此吧……
但是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幼稚。我的未来一片迷茫,我的人生也已经破碎成这个样子,我不想拖着你陪我一同坠入黑暗。
从那之后,我的心里似乎缺少了什么似的。直到有天,一个陌生的网友添加了我。他那熟悉的语气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是谁,可我并没有戳穿——有他陪伴着我的日子变得不那么漫长了。我承认我对他的喜欢还是有些自私的,明知道留他在身边是一个错误,可我却很难去违背自己的内心将他推远。
他曾告诉我,这是他开的一个小号。我说,我看出来了。
他问我为什么不戳穿他,我告诉他——这是个秘密。
不知何时起,我成为了一个懦弱的人,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情感。或许是因为我能感受到的——我们所得到的东西,总会在某个节点而失去。人生来并不是一无所有,我们所得到的东西曾值得我们去付出时间、精力、心血、情感,所以失去的总要比得到的多。我明知道我们的结局不可能变得美好,却割舍不下。我即不能告诉他我很喜欢他,又说不出伤害他的话。
后来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想到离他较近的城市念书。我告诉家里人我想继续学习,我想去学游戏模型设计,这是我的梦想。家里人还是比较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所以有些阻拦。我向家人保证,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了解,最终家人还是选择相信我,将我了过去。其实我还是有些私心——我选择的校区离他较近,我希望某天,我能在这座城市见到他。
就这样,我离开家独自前往那个城市学习,我的人生也迎来了新的阶段。
这座城市很美丽,尤其是夜晚,夜空很美。在这里我试着拓展自己的交际圈,认识了些新的朋友。
似乎是水土不服,刚到这里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的炎症又严重了起来。母亲不放心,想让我回去治疗一段时间,我当时还没有回去的想法。那天晚上,我给他发了个消息。我说我现在离你很近,我生病了在医院,你明天能来看我吗?等他回复消息的时间似乎很漫长,我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很久,很久......
可最后,他告诉我,他不能来。那一刻我才明白,对于我们两个而言,隔着我们的距离不是以千米为单位的。我给母亲发了信息,向学校请了病假,回去了。他后来告诉过我,那天他出了车祸,在医院。他很想去找我,但是身体却不允许。或许这就是天命吧!可那时的我还没有完全死心。
回家前的那天晚上,我梦到了那个角落,这里似乎比上次变得更黯淡了,我却习以为常了。我缓慢地走向镜子,镜子里的世界居然比以前有了些生机。
“你来了。”
“是我。”
“为什么还不死心?”
“我不信命运、不信定数、不信天理、也不相信你。”
“你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了,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你相信我,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你一直在试图改变现状,试图抓住那些美好的事物,可它们却又如同流沙消逝与手掌之间。你认为自己很无用,很失败,所以你想要做成功一件事情证明自己,就像你认为只要你努力改变自己,你就会和他在一起。可你并没有意识到梦想、幻想与现实的区别,你不过是活在了自己编织的一场梦里罢了。”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自己”,或许他是对的。自始至终,我都在期待更美好的未来,我想要打理好自己的人生却做的一塌糊涂。
“别害怕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顺着自己的内心走。”
梦在此刻醒来了。
回家路上,我反复在思考“梦想、幻想与现实的区别”。我想拥有一个正常人该拥有的幸福感——亲情、爱情、友情,可这似乎离我太遥远了。我期待过许多美好的事物,期待我通过努力得到我想要的幸福。实际上我感受不到幸福,我的人生似乎贴上了“不正常”这一标签。
人不应该被贴上任何标签,更不应该被这些标签囚禁,从而迷失自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性,都或多或少存在些许差异。我们会用些基本的形容词去定义自己是为了方便别人了解自己,而不是在意他人的看法与眼光——觉得自己与“正常人”不同便改变自己。若世界上人人都一个样,那还有什么意思。努力变得更加优秀并不是为了展示给任何人看,我们本就不应该活在旁人的眼光下,让自己过得开心、幸福就好了。
那时的我便是给自己贴上了标签,从而迷失了自我。无数次的自我心理暗示让我成为了一个自卑的人,感情观、价值观也变得有些许扭曲。
回家的那段日子里,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晨宇。他也有些抑郁症,还好不是特别的严重。我们有许多共同话题,比方说:一些灵异事件、零食小说游戏,以及一些病因的分享。他和我谈到了他的生活状态以及感情状态都不是特别如意,他的家庭状况与我有些相似,那段时间一切都很糟糕。认识我以后,总算有个可以让他倾诉内心的人了,我就像是他那段时间的一束光一样。我笑着告诉他我和他的情况很相似,却又没那么“相似”。这么些年,我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而我的精神状态又成为了一个新的心结。我们就像在漆黑寒冷的夜里向前摸索的两个人,不过是互相抱一抱互相取一下暖罢了,哪有什么“点亮生活的一束光”成为一个救赎呢?能救赎自己的,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说的对,我们都会克服病痛,解开自己的心结。生活会越来越美好的,不是吗?”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更加关注我的学习,我想让自己变得优秀变得强大起来。某天在我回家路上,我仿佛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四处张望着——那种感觉,我以为会是成子偷偷跑来看我了。可环绕四周后,我并没有看到他,或许是我太想和他见面了。
其实经历过这次的事情,我并不再奢望我能和他见上面,只是内心可能还有些许幻想。我慢慢学着接受没有他的日子;慢慢学会自己给自己唱摇篮曲;慢慢习惯一个人入睡。成子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问我,我也是敷衍道最近学习比较忙,睡得早。
我上学的那段日子里,认识了三个很要好的朋友。
陈志朋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三学长,喜欢看言情小说、热爱运动。他很向往有一段浪漫甜蜜的感情,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他总是和我描述更美好的未来,让我对未来也报有幻想。
张元与志朋学长性格完全不同,她很现实不对未来抱有什么期待。不管面对怎样的事情她都会表现得冷静、理智。她总是爱看一些悬疑、犯罪类电影,以及一些法律知识相关的书籍。她总是会先规划好即将要做的事情,她说计划本就赶不上变化,如果在变化到来之前还不能规划好即将要做(或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切将会变得一团糟。
在这三个朋友中,我与方佳欣学姐的关系最好。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爱打音游、爱逗猫狗。得空我们就会去逛电玩城,在那里“一决高下”。别看她平时这么爱玩,其实她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女孩。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很厉害的游戏原画设计师。每周她都会临摹许多游戏原画,渐渐的她有了自己独一无二的画风,似乎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每逢周末,他们都会带我到不同的地方玩耍——毕竟我不是本地的,对这座城市还不太熟悉。由于我身体状况比较特殊,每次出门他们都会特别照顾我,也总是为我做心理疏导。那时的我,在异客他乡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拥有过的情感——友情。
那年是我的16岁生日,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地过生日,往年生日也只有母亲给我庆祝陪我一起吃饭。成子知道我所在地校区的位置,那天他为我订了一份冰淇淋蛋糕,并给我寄来了他亲手做的生日礼物。收到快递和蛋糕的那一刻,我的朋友们都在替我感到高兴。可我有些愣住——我没收到过什么生日礼物,往年也并没有除了母亲以外的人给我庆祝生日,那时的我心情十分复杂。
讲真的,收到礼物的时候我十分感动,可感动过后我的大脑又变得很凌乱。这个温暖的大男孩真的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但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发展我们的关系。以我那时的精神状态,我认为自己根本不适合谈恋爱,和他走得越近就会越伤害他。那份礼物是他亲手做的星星灯,里面装着我爱吃的奶糖和他亲手制作的近百只星星。星星灯里也存放着几只“特殊的星星”那是他想对我说的话,我打开一看才发现——这些星星凑成了一封道歉信,他还在为我们第一次吵架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我压抑着情绪,告诉他:“礼物我很喜欢,这是我过的最快乐的生日了,今天有些困了,我先睡觉了明天再聊。”关掉手机后我抱着星星灯哭了起来,我想告诉他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却又说不出口。我不想让他为我的身体状况担心,他还只是个学生,有更好的未来需要他去努力。
那天晚上,我抱着星星灯入睡了。梦里,我鼓起勇气去找他了,我和他像正常情侣那样一起在游乐园玩耍。我告诉他我想去大学城看看樱花,他便陪着我一同走在去往大学城的街上。可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梦就要醒了。我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转过身去深深地亲吻了他一下,随后便跟着夕阳一同消失了,梦醒了。
我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我最近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可控制也十分的极端,喜怒无常。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几乎睡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比较亢奋的状态。我不想被他看到我这样子,也不想被他知道,于是我隐瞒了好久。那天自习,我突然发病了。我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却并没有什么作用。突然之间我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向他发消息说:“你不要再喜欢我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远离你你也远离我,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好吗?”
他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了我否定的回答,可我却咄咄逼人。
“你其实不喜欢我,只是表现的深情,可你不敢来找我。我也不喜欢你,我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想过去找你。我不想再质疑这段感情了,快点结束吧。”
他还是不愿意跟我分开,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我让晨宇“扮演”我的对象,随便发了些所谓的亲密的话语后截图发给了成子。
“我已经有对象了,我们都开始各自新的生活吧。”
是啊,我们只隔着一座城市,已经不再跨省了,却都不敢迈出那一步。可这并不是我的心里话,也不是我想表达的东西。这或许只是我内心的一个想法:我想让他离开糟糕的我,追求属于他的生活。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草率地讲出来——用这么差劲的话语,去讲这件事情。
可能和我的病症有关吧,讲完这段话后我把他删除了,我的内心也彻底压抑不住了。我蜷缩在桌子下面,蹲坐在那里哭泣——就像从前在家里那样。老师知道以后,带我来到了办公室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知道我是抑郁症患者,所以对我有些照顾。我说我不知道,就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本莫名焦虑的内心也瞬间变得很崩溃,我似乎也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了。
那段时间,老师帮我又向学校请了假,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的初步诊断是有些双相情感障碍,加上之前在家里的经历,多少也会有些自闭症。随后便给我开了些控制精神状态的药物,让我回家好好休息。
回到家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吃药,我还是很忌惮母亲的那番话,如果我吃药了就证明我真的是所谓的“精神病”了,而且以后可能会更加依赖药物,最后整个人的状态也会越来越差。想着这些,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了。
我回到了那个许久未曾梦到的角落,这里比上次更暗了,我已经看不见那面镜子了。突然间,一道黑影从我身边的闪过。我打了一个冷颤,随后便呼喊着“他”的名字。
“你在哪?为什么这里变得这么黑了?”
话音刚落,“他”就瞬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
“什么?”
“你的内心越来越阴暗,于是我冲破了那面镜子出来了。”
“你是究竟是谁?”
“我即是你,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两面,而我代表着你‘恶’的那一面。”
“你为什么要出来?杀掉我,然后占据这副身体?”
“嘘,你的话太多了,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
我曾经并没有理解那番话的意思,我一度认为就像小说中的情节那样:人格分裂的其他人格杀死了主人格,最后成为了一个新的“主人格”。于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担心某天我也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可之后的日子里,我并没有什么异常。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了年下。这是12月29日,元旦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有个海鲜市场发生了一些事情,似乎是某种疾病。碰巧的是,那段时间我刚好有些炎症,身体不适。于是元旦节放假期间,我回家了。
我记得那是31日的夜晚,我乘着前往高铁站的出租车,路上我和司机师傅谈了起来。司机师傅告诉我海鲜市场那边似乎发现了一种新的病毒,目前医院对这种新型病毒还没有底,所以消息封的比较严。我早点回去也是好事,这边可能迟早要封城,如果晚了,估计出都出不去了。下了出租以后,我反复回忆着司机师傅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走进高铁站的时候,我的内心似乎有种不安的感觉。这里好安静,不知是否是夜晚的缘故。我站在电梯向后回头看着周围的一切——站厅里几乎没什么人,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氛围似乎有些压抑。我走进了一家便利店,想着买些吃的还有口罩,我看车站里的人都带着口罩。我拿了一个面包、一根火腿,结账的时候收银员也没有讲话,只是指了指收银机上显示的数字。那晚的站厅里几乎没有语言交流,人与人之间也保持着一些距离。我拿着东西来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候车,望着周围的一切,我回想起第一次到这里的样子——那个时候这里人来人往水泄不通,我在一家人流量不多的热干面店对付了一下早饭,回到候车厅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
母亲一直挺担心我的安全,回家路上一直给我发消息。直到我到小区门口,她才关掉手机睡觉。
我回家的一周后,疫情爆发了,首例感染者便是在我上学的那座城市。我打开手机看到的新闻都是关于封城的消息——那夜司机师傅说的话没错。家里也接到了公安打来的电话,由于我是从那边回来的人,我需要上报近段时间的行程。还好我比较宅,从来没有出过门。最近一段时间疫情严重起来,尽量不要出门,逢年过节走亲戚也免了。
望着手机里每日都在以可怕的速度上涨的感染病例,我感到了害怕——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我也开始担心起我那边的朋友们。我在上学期间结识的朋友并不多,由于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也都比较照顾我。我一直都特别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可我却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同志们!疫情并不可怕,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不谎报疫情、不隐瞒病情,相信大家一定能够挺过来!希望大家也能够积极配合社区工作,尽量减少外出、聚会次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老师拉了一个班级群。确定的大家的安全后,彼此说着鼓励的话语,相信我们也相信国家一定能挺过去。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某天我突然收到了朋友们发来的消息,他们一个个都发烧了。
有人说,死亡是生命的结束,人最终的归宿都是死亡,我十分否认这这个观点。如果我们穷极一生换来的只是死亡,那生命的意义何在?死亡也许是一种新生命的开始,没有人知道死亡后人是否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与这世上,或许人就如同花朵那样生根、发芽、生长、开花、凋谢,以腐烂的花瓣成为新的营养,诞生新的生命。可他们才刚刚开始自己的人生,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绽放,就即将迎来自己凋谢的命运。
那一年,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吧。
我记得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询问他们的情况,我害怕哪天,他们不回我消息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凋谢了”。我临走之前他们和我讲过,大学城的樱花特别好看,来年开春等我回去带我一起去看看。
某一天的夜晚,我们创建了一个群聊,我们在语音通话中开心地唱歌,忘却了烦恼、忘却了病痛。他们还嘲笑我衣品不行有些土,让我多跟穿搭博主学学,否则以后怎么跟他们出去玩。我笑着告诉他们,等疫情结束了,他们会认识一个全新的我。我们会一起去看大学城的樱花,一起到城湖游玩。我每周休息时间只有一天,几乎没有太多时间到很多地方,所以我一直记得与他们的约定。
天不遂人愿,某天我一直没有收到朋友们的信息。我不停地给他们打电话询问情况,就在快要黄昏的时候,终于有人回我消息了。
“陈志鹏和方佳欣没抗住,走了。下一个会是我吗?”
我来不及悲伤,我只能不断地安慰她。我担心她也会出什么事情,于是跟她联系更加频繁了。可那个时候,我忽略掉了一个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人。
我不记得那天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很复杂。我只记得我望着他们几个在社交软件上全灰的头像,沉默了许久。他们曾是我异客他乡时,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停地心理暗示自己,天灾人祸没有办法,也许这就是命运。却又一遍遍质问自己我是那颗灾星,带来了不幸,对吗?
我趴在窗口望着天空。听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我想从这里望向他们所在的地方,我想看到那些星星。可天空是一片漆黑的,乌云似乎遮住了所有的一切。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
那个角落已经完全漆黑下来了——我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我摸索着前进,想要找到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我有种莫名的感觉——跟“他”待在一起,我会有种独特的归属感。累了,我就在原地休息;休息够了,我就继续寻找。直到我快要耗尽我的精力,倒在了地上,“他”出现了。他将我带回了角落,安置在了床上后,唱起了摇篮曲哄我入睡。
也是从这一夜开始,我学会了在许多不眠之夜为自己唱摇篮曲。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我变得很麻木。我开始吃起了去年医生开的药——奥氮平片。吃完药后的一整天,除了吃饭的时间,我都在睡觉。我不记得这个样子持续了多久,我只记得药吃完后,我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慢慢学会控制情绪,也学会自我消化掉那些消极的事情。我不再回忆曾经的不愉快,也不敢去回忆。也许我在逐渐“康复”吧,又或许我只是在逃避罢了。
到了那年的中元节,我叫上了晨宇一起想为已故的朋友烧些纸钱。那天凌晨,我让晨宇先走,随后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几公里的路。天有些冷,无人的街道上也十分安静。我一边走一边回忆起去年我在外地上学时的事情——我和我的那些朋友们。我在脑海中描绘着我与他们一起在大学城看樱花、一起在城湖的画面,仿佛一切都那么美好,可那只是幻想。我抬头望着天空,还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星星。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夜空应该不止有星星,还有月亮。
我打开手机翻找着成子的联系方式,以及所有社交平台他的账号。最后我才在一个音乐app中看到了他二月份给我发的一条消息——他说他发烧了,希望没中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我了。看到这条消息,我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我蹲坐在路灯下,望着手机上那些冰冷的信息,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过一会,我的手机有了新的信息提示——成子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给我发送消息了。我回过神来,立刻给他发消息,他说还好当时只是普通的发烧,可能命大吧。
“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不会的,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都在。”
他也向我解释了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也向他解释了我其实并没有谈恋爱,我只是“沉浸”在躁郁症的病痛中无法自拔,那个所谓的“对象”也只是我的朋友。最后他选择原谅了我,我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我问他为什么还没睡觉,他开玩笑地告诉我:“我如果睡着了,怎么知道大半夜有这种好事发生?”
“傻瓜,讲实话。”
“我其实一直在关注你的社交软件动态,最近一段时间发现了许多你悼念朋友的帖子。我了解你,你总是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在社交软件动态上。所以我一直守着,就像从前我会哄你入睡,待你入睡之后我才能安心睡觉。”
“可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睡觉呢?”
“社交软件上有在线离线的提示啊。”
“我就知道我的列表里还有你的小号,坏蛋!我准备回家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你还会在的,对吗?”
“会的。”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起身回家,那一刻,我释然了。何时起,我忘记了怎么该爱一个人,仿佛将爱我的人、我爱的人推远我的世界,我才会满意。的确,人往往最难伤害的人是陌生人,而最容易伤害的人是最亲近的人。或许我应该振作起来,躁郁症并没有那么可怕,总有些人会在背后默默地陪伴着我,支持着我。
那年的冬天,我的躁郁症已经能够被我很好地抑制住了,我的身体状况也逐渐好了起来。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新年降至,我给他寄了一件新年礼物。我们还没有选择复合,只是对方很要好的朋友。或许他也明白,我们都需要慢慢成长。在这期间他在努力地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而我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些。
除夕夜弟弟睡得很早,我与母亲喝起了啤酒,母亲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点一点跟我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小时候的我比较聪明,对于部分事情还是有点记忆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流着泪——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坚强也很“无敌”,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感到委屈。抛开母亲这个角色,她也是一个普通人,也很脆弱需要保护。我给母亲递了纸巾,也理解这么些年发生的这一切。那是我印象中,母亲第二次在我面前流泪。
现在
回忆到此结束吧!这便是我的记忆中,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生活是一张白色的纸,我们在涂涂改改中描绘着各式各样的人生,也在不断地用橡皮擦抹去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我一直认为我曾经在这张纸上留下的是钢笔的痕迹,怎么样都无法抹去,可钢笔也是可以用涂改液去掩盖掉。老师曾说过,答题的时候先打草稿尽量不要用涂改液。因为一旦用了涂改液,卷面就不干净了,涂改液的痕迹会留在卷面上无法抹去。
今年我也该成年了,我想出去找些工作,不想成为一个负担。我爱的人在进步,我也不能就此止步不前啊!不过还没有想好去做什么,而且目前还是有些疫情,母亲不打算让我出去这么早。
闲暇时间我喜欢网络冲浪,也因此结交了很多网友。我与社交群里的一个女生关系很棒,经常互相分享些有趣的事情,只是这天她分享的事情令我有些震惊——我一直以为这是电视剧中才有的存在。
小淼很喜欢社交,也有自己独特的吸引力,身边总是围着许多朋友。某天她认识了一个女孩,女孩坚强自立的性格吸引了小淼——她想好好认识一下那个女孩。她们彼此分享着自己的日常生活,小淼分享的不过是些社交与网课日常,而女孩分享的则是她独自打工挣钱的生活。小淼问女孩为什么不读大学了,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女孩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就在小淼和我分享这个女孩事情之前的那个下午,女孩似乎有些崩溃。小淼发现了异常,于是和女孩聊了起来。原来女孩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由于父亲酗酒赌博母亲也没有一个特别好的工作,所以她很早辍学出去打工挣钱供弟弟上学。女孩的思想也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她甚至想过实在不行找一个有钱的男的嫁了,不论多大。小淼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孩,于是向我讲了这个事情,想让我给点建议。
我们都是普通人,从一出生开始便不断地向前走着。男生也好,女生也罢,首先大家都是“人”。而我们和家庭的直接羁绊便是父母,能把我们逼到绝境的也只有父母。家庭的矛盾往往都是在许多次无效的沟通与错误的传统思想中生成的。
对于这种原生家庭带来的压力,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不停地安慰女孩。我想让小淼劝女孩摆脱原生家庭独自生活,可毕竟女孩也才19岁,还无法脱离家庭。有些思想我也无法让女孩纠正,毕竟我并没有经历过女孩所承受的痛苦。虽然随便找个人嫁了是一种“下策”,但对女孩来讲或许是种解脱。
所以我告诉小淼多安慰安慰女孩就好了,这个问题的根本需要我们换位思考,而得到的结果只有两种——第一种是脱离原生家庭开始新的生活,当然这对于女孩来讲会很困难也很痛苦;第二种便是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嫁了,但这并不能完全保证女孩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过的很好。说到底这两个办法的区别就在于:是寄希望于自己,还是寄希望于一个陌生人。
过了几天,小淼告诉我女孩终于下定决心脱离原生家庭开始新的生活。小淼也告诉女孩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她会陪女孩一起渡过难关,女孩却直接拒绝了。她说她下定决心脱离原生家庭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准备独自面对接下来的许多困难,她想和生活赌上这最后一次。
这段时间,我经常关注些实时新闻。而手机上弹出的一条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名大学生自杀事件。大多数的类似新闻都是学习压力过大,父母也在施压造成的悲剧,所以我第一时间并没有细看。直到吃过早饭后,我认真阅读了一下这篇报道,才了解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名年纪轻轻的大学生似乎是因为性取向的缘故,长期受到老师的言语辱骂与歧视,所以才会选择轻生。
在我的印象里,教师这个职业是很“神圣”的。他们将知识传播给求学的人们,让他们茁壮成长。在大多数教师的眼里,学生就是他们的一切。记得疫情期间,我初中的数学老师白老师孩子们都发烧了,可她还有几个班的数学课需要去完成。那段时间是她的丈夫在她工作时照顾着孩子们。我记得白老师曾说过:“我的孩子是孩子,咱们两个班的孩子也都是孩子。”我虽为人母,却也有自己的职责。
可也许这是我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一直都是很优秀的教师的缘故,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教师也是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许多教师虽育人教书,却无法教育如何好好做人——甚至自己也可能做不好人。近些年,随着网络时代的发达与进步,我在互联网上看过许多教育行业的“失败者”——小到幼师,大到大学教授。为人师表这四个字并不是所有“老师”都配的上的。
这件事情我和网友们讨论了很久。
爱情究竟是什么?是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所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情感超越了许多法则,也违背了许多法则。不论是爱,或是被爱,大家都是普通人不是吗?人们总是带着有色眼镜欣赏世界,古代人不看好“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在那个年代师生恋也会受到许多议论甚至不允许被存在。在我国古代也有同性恋,男生被称为断袖、女生被称为磨镜。因为人与人之间产生了共鸣,灵魂磨擦出了火花,所以才有了爱情。
其实“歧视与偏见”,是人最难改掉的一种心理,就连我也不例外。我也有我自己不喜欢、不接受的东西,只是避而远之、尊重祝福罢了。这件事情的重点并不在于——那个大学生是同性恋。而是那名教师带着有色眼镜,因为歧视与偏见摧毁掉了自己的学生,实在可耻。
最近一段时间,这个话题一直被网友顶着,甚至顶上过热搜,却又被莫名其妙地压了下来。
“在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年代,我们这些平民又如何战胜资本呢?”有些网友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我们所在的时代,是一个自由、民主的时代,总有说理的地方。我们就这样坚持发帖,总有相关部门会注意到的。”
“为了那个男孩,为了他无助的家人,我们要坚持下去。你们看到学校无耻的挑衅和吃着人血馒头的‘同学’了吗?听说那一个班都保研了。”
我平常并不会过多理会网络上的新闻,可这一次我也开始发帖,贡献出一份微弱的力量。即使平台在不断的压热搜,这件事情最后还是由官方介入了,相关部门设立了调查组介入这个事件。这段时间,我刷到了许多明星的“发声”。
玫瑰的存在不是多余的,它们也是百花中的一朵。盛开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不是它们的过错,有错的是带着有色眼镜赏花的人们。他们看不到玫瑰绽放时的美丽,只觉得它们是“令人讨厌的玫瑰”。
后来我听说,跟这件事情有关的那些“教师”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学校也受到了整顿。或许玫瑰还会盛开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吧!希望那朵“凋谢”的玫瑰,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够绽放。
我收拾了东西,决定到南方去闯一闯。我有个朋友在那边的一家密室逃脱工作,我想去看看。抵达目的地后,我又病倒了。也许是我还没有完全适应南方潮湿的环境。在医院输液输了一周后,我才来到了那间实体密室逃脱店。我和将要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发展的一个男生对接工作,而我要做的功课似乎有很多——毕竟第一次接触娱乐服务行业。在这里我认识了新的朋友,他们是我的同事。
雅姐是这里的店长,她是个有家室的女子,很风趣幽默。她不仅仅是前台,也是中央控制,负责机关与向导。第一次听雅姐中控指挥的时候我没忍住笑出声来——不管遇到再烦躁的事情,打开对讲机的时候,她总会把自己夹的很温柔,哪怕前一秒她还在生气地捶桌子。可能这就是职业素养吧。她很害怕南方的蟑螂,有一次有一只很小的蟑螂跳到了前台桌子上,她都吓得跳起来很高。
和我搭班的女生是林睿,刚认识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个很温柔的女生。认识久了也搭班几场以后才发现,她是个很直来直往的女孩,能讲理就讲理,讲不过就上手。不过她也只是比较喜欢和熟人一起打闹玩耍啦,遇到新人的时候,她还是很和善的。
雨曦主演的是另一场密室,偶尔也做中央控制。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很喜欢小动物,也很阳光。她总是告诉我们“爱笑的人运气总是不会差的”。雨曦也负责我们店里的接待与客服,她总是愿意耐心地服务那些玩家。
小龙跟我一样,是刚到这里的实习生,一个帅小伙。可小龙看起来憨憨的,也不怎么爱讲话,似乎有些社恐。
小狼是我的朋友,他很热心善良。他原本在我们密室前的健身房健身,后来和雅姐林睿他们熟悉了之后经常主动过来帮忙。
即将要离开的那个男生叫永乐,他是这里的老员工。我看过他扮演的那场,很有代入感。他带着我熟悉了这里的流程,空闲时间也会和我聊天。
这天,永乐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告诉他我是学游戏设计的学生,去年疫情期间也和一些游戏合作做自媒体。他说如果我想象力丰富的话,我也可以尝试去设计一个密室逃脱的游戏剧本,那样子会比现在更赚钱。因为永乐的这一番话,我衍生出了写密室剧本的想法——我曾经的梦想就是从事游戏设计行业,密室逃脱游戏剧本设计,不也是属于设计游戏娱乐吗?
就这样,我一边学着扮演角色,一边研究密室逃脱相关资料,尝试自己去写一本密室逃脱剧本。
我经常在休息时间和小狼、林睿、雨曦一起出去玩,我们都会彼此分享些生活经验,也会分享一些自己的心事。一段时间下来,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也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林睿说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很久了,打算今年年底结婚。她比较喜欢中式婚礼,所以想她和她男朋友到时候自己办婚礼。我、小狼和雨曦这三个“单身贵族”祝福林睿的同时,也挺渴望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
过了一段时间,雅姐家里突发了一些急事要赶回去——雅姐和我是老乡,都是中原人。她将店里的钥匙与客服备用机交代给了林睿后就匆忙回去了。那段时间,我们一起看着店,有些较难处理的客服评价我也会帮忙跟着处理——我的舅舅是个开网店的,我曾在他那里学到过一些客服技巧。
这天,我们看到新闻——雅姐那边遇到洪灾了!我们很担心雅姐,于是不停地尝试联系她。过了一两天后,雅姐才回我们消息——她说她前天坐地铁回家的时候错过了一趟车,然后听说那趟车遇难了。回到家后的雅姐还是有些后怕,她知道我们会联系她,询问她的情况。但这两天一直没信号,所以才拖了这么久。雅姐应该算是比较幸运的吧,遇到天灾没有办法。据说我们店的老板与财务所在地区遇到了台风。面对天灾人祸,我们似乎都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祈福,保佑平安。
最近一段时间,我的皮肤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莫名起了很多痘痘。起初以为是青春期反反复复很正常,后来才发现痘痘越来越严重。到医院检查以后才发现是粉尘过敏。林睿告诉我,似乎是由于以前这里的店员懒,很久都没有清理密室,所以密室内积累了很多的灰尘。我之前演过一场,需要戴着头套闷很久,可能是这些原因造成的。
医生告诉我不能再进入密室了,否则皮肤病会越来越严重——这也就意味着,我的第一份工作可能很快就要结束了。在离开之前,我需要带出来一个新的NPC补上我的位置。那段时间,雅姐让我暂时当前台接待,不要再进密室里面。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工作上受到打击吧!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楼道里思考,生活本就不是万事顺心,总要有些坎坎坷坷,跨过这些坎坷的过程叫做成长。
我打开了手机,问成子能否陪我一会。虽然许多事情需要我自己去学着消化掉,学着独自面对。但在这段时间,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够陪陪我。可那段时间的他正忙着考试,似乎没有太多时间能陪伴我。我没有怨他,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我们的关系本就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离职以后,我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期间我尝试去写密室逃脱的剧本。我为其命名为《木偶师》。我想要打造一个完美的作品,为了取材我查阅了很多书籍资料。那段时间我写了很多故事,我想从这些故事中找找灵感,到最后我才发现——在这么多的故事中并没有我想要的故事,因为我看不到自己的故事。我想起了李老师的“七虚三实”,慢慢地将自己代入到了角色之中:我成为了“木偶师”,编撰起下一篇故事。
“木偶师”是独立的一个孤独的灵魂,所象征的是人性黑暗的那一面。主人公自出生起,就被选择成为了新一代的“木偶师”。在纷乱的时代中,他逐渐迷失了自我,一次次的离别让其体内孤独的灵魂逐渐崛起。所有“操纵木偶”的戏码,不过是填补每一个“木偶师”内心的孤独感罢了。
这段时间,我将自己封锁在了家里。累了就睡,睡醒了找灵感写故事。时间久了我的生活作息又变得不规律起来,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又变得越来越差。就好像一直都没康复,只是“沉睡”了而已。终于在某个星期六的夜晚,我完成了这个作品。这是我创作的第一个“作品”,我很开心,同时也有些焦虑——会有人看上这部作品吗?作品的质量在专业人士眼中是怎样的?可不管怎么样,我总算对前段时间的努力有了个交代,我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角落。这里已经变得漆黑一片,我能感受到这里充斥着巨大的悲伤与孤独感。我试图寻找那面镜子,突然灯光亮起,我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这种熟悉的感觉,我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是我写的木偶师里的场景。还没回过神来,我就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挽着已经被他做成“人偶”的新娘朝着舞台走来。他将“新娘”安置在舞台中央后,缓步朝我走来,我想逃走却又无法动弹。最终,他将面具戴在了我的脸上,梦醒了。
第二天我和小狼联系后,决定去和一些密室谈合作。这种欧式风格的剧本有些小众,谈合作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谈合作期间,我认识了一个开剧本杀店的朋友,他叫沐阳。他对我的作品挺感兴趣的,可惜《木偶师》是密室逃脱剧本,无法改成剧本杀剧本。
沐阳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很阳光也总是带给人正能量,总会让人有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他有一个男朋友叫周晨,是本地人。他们在一起近一年了,一直都很恩爱。我很好奇地问他们:“谈了这么久恋爱没有吵过架吗?”
“糟糕的事情有很多,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不能总是将这些负面情绪带入到感情里对吗?”
“如果有一对情侣闹矛盾了,并且一直都没有和好,该怎么样解决?”
“感情中最重要的还是相互信任。多给对方留些空间,让他有足够的空间、时间,去证明他喜欢你。时间不是解药,但解药就在时间里。”
这句话似乎很触动我,我想起了我曾经和成子的许多事情。或许我多给成子一些时间,成子能去见我,结局就不会是这样的了。成子说过,他不会来南方发展,我也不会去他那边发展,我们注定不会再有未来了。
这天下午,我和一个老板在谈合作,我们聊的很投缘于是聊了很久。由于聊的比较投入,我并没有注意到手机信息。直到傍晚,我才看到成子给我发的消息——成子陪着他的父亲来南方谈一个生意,他给我发了定位想让我去找他,可我却没有看到。
我发了疯地冲向地铁站,同时也不停地给成子打电话问他是否还在那里。我的内心似乎在提醒我他已经走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我是否能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即将到站的时候,我终于打通了成子的电话,他说他刚刚抵达火车站准备回去了。那一刻我紧张复杂的心情,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我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局,我见不到他,可我还是很想去试试。火车站就在我搭乘的地铁的另一个方向,不知从哪个站起,我们就错过了。
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止过,可大部分的错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曾幻想得到或得到过的一切,都如同流沙般消逝于我的掌心。人这一生得到的与失去的注定无法成正比,我们不能够把握住自己已拥有的,就会在某个节点成为已失去的。
回到家后,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着过去的一切事情。我出生在一个畸形的家庭中,奶奶的重女轻男造就了父亲懦弱的性格,母亲嫁进这个家以后所遭遇的一切也曾将她逼到过绝境。小的时候母亲每次和父亲吵完架都会把余火发泄在我的身上,我总是夹杂在他们三个之间喘不上气来。长大以后,我努力地学习希望自己变得优秀,却遭不住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我爱过一个人,却由于自己的懦弱不敢向他表达。我一直认为自己是那个拖累了他的人,所以一次次地将他推远。到现在,我甚至都没有见上他一面。
“我为什么慢慢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软弱无能,连爱一个人都不敢表达,生活也变得一塌糊涂。我好想就这么睡过去啊,一直睡着,不再醒来。幸运可能从来都没有眷顾过我,我也一次次的避开了它。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对我来讲似乎不重要了吧...让我走吧!”
我在回忆中逐渐睡去,梦里再次回到了那个角落。周围的一切变得像刚开始那样,一切都是白色的,却看不见太多的光亮。我静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梦见自己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梦见自己正在为了理想而奋斗着;梦见自己和爱人一起站在那座大桥上,好好欣赏着我喜欢的那座城市的夜空。
醒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终止我的生命。
我和之前那个老板谈下了我剧本的生意,将剧本卖给了他赚到了一笔钱。我将这些钱都寄给了母亲,告诉她我成功了,不用再为我担心。
临走之前,我想去见他。我这一生留下过许多遗憾,临了了我不想再留遗憾。
我收拾好了东西回到了我曾居住过的城市。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我望着周围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好像我刚来到这里的那个样子,没有改变;又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搭乘地铁来到了大学城,走在我曾熟悉的那条路上。这里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饭点这里总是挤满了人。
那时的我似乎很幼稚,总对未来抱有些美好的憧憬与幻想,可我并不知道——先到来的究竟是未来还是意外。人生就是一个不停成长的过程,每成长一个阶段,人们总要失去许多东西。我们需要学会接受失去,因为——这是成长必经之路。
傍晚,我带着莲花灯来到了大桥上。我点亮了这盏莲花灯捧在手上,我虔诚地祈祷——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够看到这盏灯,他们也该回来看看了。或许过不了多久,也该带我一起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了东西,在湖边散步。我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留下了一只漂流瓶,写下了这么一段话:感谢您捡到了我的漂流瓶,我已经没有机会见到大学城里的樱花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带着这个漂流瓶好好欣赏一下樱花吧!那年夏天,我与朋友们到城湖游玩,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将这些回忆封存在这个漂流瓶中,希望能够有人看到。
下午我收拾了东西,乘坐高铁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我卡着他下课的点,在他家楼下等他,可他似乎一直都没出现。直到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我才在不远处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虽然只见过他的照片,但我断定就是他。我起身走过去,向他打了招呼,而他看到我后竟愣在了原地。
确认是他的那一刻,我百感交集,有许多话想要对他说,却止于嘴边。我放下了行李,抱住了他,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他似乎有些诧异,还愣在那里。停了一会,他回过神来也抱住了我。
“有很多故事要写的人,总是不会在意自己的故事结局。我不知道来生还能不能再遇到你。如果可以,就像这样抱紧不要松手,好吗?”
“嗯……不会了……”
可最后还是我先选择了松手,把不属于我的星星归还给了天空。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笑着告诉他剧本卖出去了,我成功了。所以我来找他,只是三年没有见过面,心情自然会比较复杂。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暖的笑容了。
总有一颗很明亮的星星守护着我的天空,可我却因为自卑感一次又一次用乌云遮住了天空,仿佛一切都黯淡下来我才满意。但这颗星星一直默默的停在那里不曾离去。我想——他值得更辽阔的银河,而不是止步于我。
时间快到了,我告诉他我要回去了,他没有说什么,又愣在了那里。我拿起行李,缓步着朝着车站走去。他突然叫住了我:“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吗?”我笑着告诉他,以后还有机会的,随后与夕阳一同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第二天,我回到了公寓里。我打电话告诉周晨我回来了,晚会可以把钥匙帮我带回来。我在社交软件的发表了一条动态“将我葬于无人之地,我愿在漫漫长夜中入眠”,随后便关掉了手机放在一旁。我将储备好的药都拿了出来,算好了周晨到我这里的时间,也清理了屋子不给房东添麻烦。
我不记得我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答案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淡去。曾几何时我迷失在无尽的幻想中,如今却不会了。
我也不记得我曾流过多少次泪,因为亲情或是爱情,或是因为自己。人生就像一场话剧,总有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喜剧、悲剧。我又在这场“话剧”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可喜剧也好,悲剧也罢。总有那么一道属于自己的光照亮所有的黑暗。
“好累啊,我不想再挣扎了,该睡了。”
我服下了大量的药物,从昏迷中逐渐睡去,这一睡便再也起不来了。
梦里,我回到了那个角落。我望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压抑的情绪也终于爆发了——我只是我,不受任何人牵引。我击碎了那面可笑的镜子,用镜片划破了最后一道光亮。世界终于暗下来了,我躺在那里静静地睡下了。
假如世界是黑暗的,光明本身就是有罪的。
新生
我缓缓地从熟睡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前方走去——那是我的葬礼。母亲在我的遗体前哭得撕心裂肺,而在不远处的树后,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他躲在树后默默地流着泪。我很想给母亲说一句抱歉,可已经太晚了。
我曾留下过一份遗书,母亲似乎是看到了——在我服药的时候,她就已经通知父亲,并在赶来的路上了。所以当我的灵魂刚脱离身体,便看到了自己的葬礼。遗书上面写着:“若我死于异客他乡,请不要让我魂归故里,那个我做梦都在流泪的地方。我尝试逃离那种感觉才会选择到外地发展。请不要为我伤心,因为我在另一个世界开始了新的生活,我终于摆脱了躁郁症的折磨。请记得不论故事的结局如何,我都爱你。”母亲曾为我挡下了许多伤害,可最后是我自己选择了离开……
我行走在我曾到过的地方,找到了那些见过的人、遇到过的困难。小淼讲的那个女孩已经稳定下来了自己的生活,凭借自己的工作经验与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得到了重用,也交往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林睿与她的男朋友也结婚了,他们用了我曾为他们写出的婚礼策划案,与朋友们在老家举办了婚礼。雨曦与小龙也在小吵小闹中彼此产生了情感,走到了一起。晨宇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所向往的,那个能够“救赎”他的人。
或许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吧,只是想要被爱一定先学会好好爱自己。我相信他们都会有更美好、更幸福的未来。
我不停地寻找成子的踪迹,却怎么也找不到。很快来到了我的回魂夜,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最后一晚。我把这一晚选择在了那座大桥上。令我感到诧异的是——我终于在大桥上看到了他。我悄悄靠近他,想要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久我才能找到他。他好像能听得到我说话似的,在那里讲了起来:“对不起,原谅我这么久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也原谅我那天晚上没有察觉到异样将你留下来。我记得你生前曾告诉过我,你想让我陪你在这里好好的看一看这座城市的夜空。我没算错的话,今天是你的回魂夜,我在这里等你了,你在吗?”
那一刻,我的内心有很大的触动,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在,我在……
突然间,我们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我抬起头看向他——那一刻他看见了我。我冲上去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我。我流着泪告诉他:“其实我并没有走远,其实我真的很爱你,请原谅我曾将你推远,好吗?”
他抚摸着我的头说:“都过去了,我原谅你了。”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停格;也就在那一刻,我终于释怀了。我这一生留下过许多的遗憾,最大的遗憾就是和他的这份感情。临了了,也终于放过自己了。
答应我,在下个春天到来的时候,让自己变得更幸福。
世界突然开始泛白,我来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车站。而他也发觉到我已经离开了,只剩他独自一人站在大桥上。隐约间,我听到他告诉我:“睡吧,我的爱人!愿你安眠于那金色的梦乡!我会好好开始我的新生活的。”
一趟崭新的列车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前往“下一站”的列车。我犹豫了一刻,最后选择走进了车厢,里面竟毫无一人。列车即将出发,这次,我还是选择在靠近窗口的座位上坐着,等待下一站——下一个人生的到来。
我望着窗外回想起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其实那年我借着假期打工偷偷去看过你,当时的你正在搭乘地铁回家的路上。”
“那你为什么不上前认出我?”
“你的新生活刚刚开始,我不想打乱它。”
或许我们曾十分相爱,但都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最后在阴差阳错的时间长河中,渐渐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