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二三事
年是什么味道
江南一带的年,通常都在一月下旬或二月上旬到来,这个季节正是冬末,早春都还嫌尚早,因此通常都处于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年的到来,为这冰冷的日子燃起了一份暖意,暖意足以驱散寒霜,暖意也可以慰藉心灵,抚平人在寒冷之中瑟瑟发抖的紧张情绪。是巧合吗?在普遍的严寒最难抵御之际,人创造了一种名为过年的民俗,以此欢庆,借此狂欢,由此度过这一年中最为难捱的时刻。古往今来的江南,逢年即是过节,过节便产生了种种习俗,如祭灶,如扫尘,伴有购置年货,贴年红,洗头沐浴,以及张灯结彩等,它们从腊月下旬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中旬,将这过年的氛围充分延续下来,并赋予一个共同的主题——“辞旧迎新”。年的味道,也在这辞旧迎新的过程中,愈发浓郁起来,散满整个人间。
我们习惯了用一些温情的词语去形容年节,形容那馥郁了年节的家乡年味,却有些让人恍惚,年啊,它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咸香,好像不是,清甜,也不尽然,鲜美,若有相似,它从城里火树银花的亮灯中丝丝透出,在街上车水马龙的喇叭里声声急促,又出现在家宅悬挂的大红灯笼晕出的红光里,最后才来到家中,落在了每一个家人温馨团圆的笑脸里。年味最为浓郁的时候,它依附在满桌的年夜饭上,随着蒸腾的热气袅袅而上,又分出一道和电视中春晚的温暖旋律共鸣,另一道去了屋外,点燃了爆竹,盛开了烟花,绚烂明媚的色彩飞扬在漆黑如墨的夜空里,却将这夜空也照得有些璀璨了。
望着夜空中烟花盛放后留下的银白痕迹,又让人想到以前,想起往昔,在多少个日月之前,那时还是乡村的地方,年前的最后一天,一道道白色炊烟从一个个烟囱里冒出,扶摇升起,融入了即将入夜的天空,天地之间,便好像只剩那一道道银白痕迹。银白痕迹的下方,是一个个家,一个个团圆相庆的故事,一份又一份,独属于年,各有相似又不尽相同的味道。
年已经过了几千年,人间也换过无数个人间,年俗不变,人间的味道也不变。
红包的收与发
若说过年,最让人期待的,无疑便是红包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一习俗便成了过年的一部分,人们用它,分享喜悦,寄托期许,传递幸运,表达感激。它用一个红色纸封,装入如今已不怎么用到的纸钞,署上名字封口,再通过一双手交接给另一双手,见证一个笑脸瞬时感染另一个笑脸,将一个人的祝福送到另一个值得被祝福的人身上。
我们都收过红包,收到一定时间之后转变了身份,改为发红包。时间是这一路转变的最大推手,它让人不由自主长大,不由自主成熟,也不由自主变成曾经不那么想成为的发红包的人。发红包多不好啊,千金散尽,还得贴上笑脸掩饰心痛,发红包多好啊,发出身外之物的钱财,得到发自肺腑的感激,更有可能这一笔不大不小的金钱,会变成那个年少孩子梦想已久的玩具,渴望想买的书籍,执着追求的梦想,或者不是买给自己,而是用它买来一份送给家人的礼物,将这情意进一步传递。多好啊,玩具启蒙了脑中的奇想,书籍打开了年少的世界,梦想拥有了实现的可能,而传递,则让原本一份的喜悦,复制成了两份,让一个红包的光芒,照亮了两个人的世界。
后来,微信红包的出现了。微信上动动手指的红包,可比书桌上需要胶水封装的红包容易多了,它用一串虚拟的六位数字,验证成功后发出另一个随意大小的数字,可比从钱包里掏出的现金,翻着数着将它弄平整在塞进纸封容易多了。至此,收发红包的界限变得模糊,发红包者不再顾虑身份,不再担心辈分,只要微信里有哪怕一分钱余额,就可以发,收红包者也不用顾虑其他,比如收人红包会不会拿人手短,比如收人红包会不会矮人一辈,再比如收人红包要不要帮人办事,如上种种都无需顾虑,只要手指轻点屏幕,戳开收下即可。
得益于数字时代,红包的逻辑进一步被人玩明白了,发红包者是收红包者,收红包者也是发红包者,发的是数字,收的也是数字,如此数字相抵,正负归零,何必像往常一样,你丢一个红色请柬,收我一个红包,我回敬一个请柬,从你手中收回一个红包,大家直接抵达归零的结局,都不用发红包,是否便是人情往来的最优解?
至于手痒想发红包的,点开手机红包,设定金额人数,指纹一闪间弹出一个拼手气,在大家几乎一致的“感谢老板”中,虚荣小小满足,可不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