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江啊巴拉河
五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走近清水江边时,我就听到了这句歌,那么悠扬,那么忧伤,带着倾诉的感情。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来自异乡的知识青年,参加修建湘黔铁路……
清水江啊静静地流……
五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走近清水江边时,我就听到了这句歌,那么悠扬,那么忧伤,带着倾诉的感情。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来自异乡的知识青年,参加修建湘黔铁路建设。是知青岁月的坎坷和艰难吧,是筑路工地的劳动分外艰辛吧,望着从连绵无尽的黔东南山岭中流过来的这一江碧水,轻拂着江面上拂来的带着丝丝细雨的风儿,我一下子记住了善于歌唱的侗族老乡唱出的这句歌词。记得正是在这时,我趁着居住在苗山侗水之间,贪婪地带着点饥渴地接触着苗族、侗家的老乡们,留神他们的服饰,围着火塘听着他们摆古,讲述自己民族从古至今的历史,当然也同小伙姑娘们一起听着他们的飞歌、侗族的大歌,饶有趣味地观赏苗家的本楼、美人靠;侗族的风雨桥、鼓楼。正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酝酿了我这一辈子的第一本小说《高高的苗岭》。
清水江啊静静地流……
四十几年前,为把《高高的苗岭》改编为电影,我两次陪着剧组顺江而下,走近了清水江。又一次听到了这首歌,那些年里,江面上还有木筏,有放木的工人,还有捕鱼捉虾的农民。我担当着半个主人、半个客人的角色。客人么,我仍是苗寨侗村上的客,想进一步更细地了解他们。主人么,我得负责给来自北京的主创人员讲述清水江畔少数民族的风情俚俗,让他们在电影创作中从导演、摄影、美工、服装、道具方方面面了解和熟悉清水江畔的土地。剧本就在这个过程中提高了。电影也在经历一番波折后开拍了,最后以《大娃》为片名公映了。我还特意从北京拿来拷贝,以答谢形式在省城州府演了10场。
清水江啊静静地流……
三十几年前,我又和纪录片《多彩的贵州》剧本创作组一行7人,沿着清水江走了个遍,在台江县施洞古镇上区政府的木头客房里,连续住了几个晚上。施洞可以说是挨着江畔的一座全是以木头房子为主建起的苗乡侗寨里的小城,我们不仅在白天里饱览了清水江的秀美景色,每天夜里,还枕着清水江和巴拉河的轻吟低唱,进入了梦乡,和清水江、巴拉河更添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是在这一趟沿江的创作实践中,我们看见了从化工厂淌出的白花花的污水,污染了清水江好几十里江面。回到省城,我们把这一情形向省里的主要领导作了反映。他对我说,这个情况我了解,但是化工厂有一万多职工,不能一道命令下去让他们关、停、并、转,解决具体问题需要时间。并且说,相信我们会把清水江的洁净还给黔东南的……
清水江啊静静地流……
二十几年前、十几年前,我一次一次地穿行于秀山丽水的黔东南山野,亲历了从盘山公路到县县通高速的喜悦。正如原省委领导给我说的,清水江恢复了她那美得诱人的模样,而江畔的一座座苗寨侗村,不仅仅保留住了它们原有的民族特色,还增辟了茶山,使得原来的青山绿水,变得愈加郁郁葱葱,泉水潺潺了。正如他们在歌声里唱的:村村寨寨、唱起歌、跳起舞,山笑水笑人也笑。这里变得如欧美来的旅游人士和地理专家们说的:这里是地球人必到的50个美丽家园之一。
清水江啊静静地流……
今年春天,我再一次来到了清水江畔,江水澄碧如洗,沿着江边公路,从黎平那头过来,直驱台江,又从台江来到凯里的下司码头,不仅由衷地感觉到清水江更美了,苗乡侗村更美了,古镇也更美更有韵味了。在施洞口巴拉河与清水江的交汇处,我不由得停下脚步,久久地伫立在江边,无限的感慨一阵一阵涌上来,正是三月,五颜六色的山花开得繁艳艳的,把清水江巴拉河的两岸,染得美不胜收。有风吹来,风声里传来清朗朗的如同天籁般的歌声:
清水江啊静静地流,
流去苦难流去愁,
流来花瓣和歌声,
流来幸福满山头……
听着这清晰可辨的歌声,我陡地想到:正是“江山是主人是客啊!”这条和我的生命、我的人生相伴了半个多世纪的清水江、巴拉河,景色依旧,更添姿容,而我已经年过七旬,迈进了老年门槛。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不可能再到这里来了,于是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