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山探树
好花不常开,好……
一切古老的事物都令人沉醉,比如古杜鹃树、古桂圆林、古黄葛树、古樱桃树,上了一世纪的年轮,它们有理由“作古”,因为现代社会太快太忙,十年就可以是个新世界。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它们偏偏就常开常在。
这些古树,完全是背道而驰。
好在,它们都深居横山纵壑、人类罕迹之处。和那些在超市、站台口有着同样基因的花卉、水果略显不同。
金佛山,我去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有新发现,不管是第一次贪多求全也好,还是在后来的跋涉中,只钟情于一处一地一物,都有斩获。这就是深山与森林给予人类的赐予。
它们看似仅仅是个植物部落,但四季在高低不一的植物里,播撒生命的契机和变化,这足以证明自然界比人类还要常换常新。
那种新,是细小的,从春分、惊蛰、白露到冬至,各种不同。且不说二十四节气里灌木、乔木、针叶林各有不同,即使连续阴霾之日,慧眼的人,也能从中观察到生命的循序渐进。
金佛山不乏妙物,杜鹃也不仅仅是五月才惹人流连。那些苍老、茁壮的古杜鹃已经给集中圈地了,这很方便游客,也是为了更好保护这些珍稀树种。
初夏的雾气在山间,迟迟不散,细小的水雾中藏着邀请。
夹道欢迎的方竹,素色黯然。其实,金佛山鼎鼎有名的方竹笋,只识其味,是在餐桌上,而在生命安然的地方,这里可以得到另一种新鲜之见。同样是竹林,恍惚一看是圆柱形的根茎,细看,果然有棱角,是长方体的茎秆,主茎细小,从直径一厘米到3厘米不等,但整整齐齐疑似人工栽培。金佛山的方竹笋是特有的品种,但没人说得清它们的基因为何如此。
方竹林不茂密,如青春期一般,它们不及缙云山、綦江九锅箐、永川茶山竹海那般如绿纱倾覆般,人就在青纱帐里如梦如幻,金佛山的方竹都不高大,一直给人一种成长期的错觉,它们不是主角,主角是杜鹃。
阔柄杜鹃是这里最常见的杜鹃,水红色的花朵,似穗状大风铃,略垂着头,挂在湿漉漉的树梢。5月,对于海拔1800米以上的金佛山正是潮湿的雨季。
阔柄杜鹃树是常绿灌木或小乔木,再过一两周,全面绽放的时候,它们就会像烟花迸发,四面八方地宣告着美丽的身体。
那是一种繁华和热闹。《红楼梦》里有个丫头就叫杜鹃,但那个杜鹃是羞涩的,低微的,真实的植物杜鹃一点都不低调,在深山中,它似乎是女王,高傲的妖娆的,唯我独尊。在5月那样一个百花唱娇的节气里。
杜鹃树也是有果实的,山里人说八九月份就会出现,是圆柱形的绿果。这又为我们秋季探果,备下预案。
世人常见红色,深粉色杜鹃,而黄色的杜鹃就显得稀少和珍贵。
听说有一种黄花杜鹃,呈淡黄色,像少女的纱笼。说来也怪,其他同类相比,黄花杜鹃最大的特点就是含有毒性,羊误食后严重的会倒地、出现抽筋等中毒症状。如此一来,想近距离嗅闻者,也心有戚戚,担心那美丽的气味会让人各种不适。
其实,这也是美丽事物的自保。这在达尔文的进化论里,有科学的论证。
在野生杜鹃园里,除了杜鹃,在众多灌木密植的山崖上,还有枝丫横斜的崖樱桃树。这是一种高达3-8米的乔木,树皮红褐色。小枝灰褐色,被短柔毛或疏柔毛。
初看,还以为是梨花或李花,反正高山山谷里的花期都来得比较晚,白茫茫的一片,花蕊密集示人,宣告着生命的欣喜。
我停下来,仔细打量。崖樱桃树的叶片长椭圆形或卵状椭圆形,先端尾尖或骤尾尖,基部近圆形,边有不整齐单锯齿,稀重锯齿,齿端有小腺体,上面近深绿色,无毛,下面淡绿色,脉上被疏柔毛;花序伞形,有花三到七朵。
崖樱桃树并不止一株,它生长在许多拐弯之处,岩石罅隙里,稍不注意,人就会错过。但,稍事停留,又能发现它们傲然奔放的花朵。
跋涉金佛山,不一定要人多,甚至独自一人,更有味道。漫步的时间不用太长,一两个小时,再停下来想一想,看看深山里的云与雾,灵性便可增长。
喧哗的杜鹃盛开也好,清淡的方竹林低诉也罢,小巧婉约的崖樱桃,更不用说野黄柏、柴胡、防川风……它们似乎未经人类刻意雕琢,顺从本性自然生发,自然灭亡,这似乎更接近天意。
在这深山远林中,天意更像是一种褒奖。人定胜天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生出了怯意。不过,我觉得怯意是好事,毕竟谦虚使人进步。
大自然能教育我们的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