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变成一只鸟
近日总是犯困，搬把木椅坐在女儿旁边，看她作业。幻想着要是有个阳台，紫色曳地窗帘，有一把竹制躺椅，将自已斜斜浸进早春午后的暖阳里，在这难得的闲暇里，微眯双目，熏着香柔春风，该是多么惬意啊！
窗外，鲤鱼湖里的水该是涟艳了吧？一定泛着金光，晃得情侣路上刚刚吐出绿芽的柳枝睁不开眼，矫情地扭动着细长的腰枝，撩人心魂；楚都公园里的花都开了吧？该是桃艳杏粉，蜂飞蝶舞了；对了，还有四中的樱花，也该是早开了吧？去年和朋友一起开了车去赏花，隔了整整一年，那怡人的清香仍然绕怀，樱花是恬静的美人，粉面薄纱，肌如凝脂，吹弹可破；又如飘逸的仙子，众仙云集，如海如雾。朋友慕情难去，直抒胸臆日:"真它妈的美的不要不要的！"。我一时忍俊不禁，笑喷，特别能理解他的词穷，那种心中千言万语却找不出一字形容的尴尬。
那天给学生讲《望岳》这首诗，讲到"决眦入归鸟"时，我搜肠刮肚想把他们引入我精心设计的"程序"里，无奈的是尽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仍像一匹匹脱缰的马，在他们自已思想的空旷里自由奔腾。一个我讲了n的n次方的正侧面描写问题，竟没有一个答出来，我火冒三丈，大家可以闭着眼睛想一想火山爆发的情景，如果你没有见过狮子吼，没有见过母夜叉，你就来看看我吧！
“是个屁啊！你进教室没带脑袋带得是猪头吗？”我彻底地理解了朋友的词穷，中国词汇浩如烟海我却找不出一个词来挖苦他们，只能把普通话换成方言，我骂人时一向都是用方言的。
老师，有科学家研究得出，猪其实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
老师，你普通话可不咋滴，换话怎么换这么快呢！
又是哄堂大笑。
我彻底底底被这帮兔崽子们给整晕了！
困于校内，三点一线，不知城郊之外已浅麦几许，柳绿花红。女儿伏案疾书，她总有做不完的作业，而且总得我盯着，这只小精怪，总爱趁我打个盹的工夫偷工简料，所以想趁中午这点闲暇眯一下眼的奢望终究落空。
妈妈，我还不如那只鸟呢！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了手中的笔，专注地盯着窗外。
窗外的大樟树上几只小麻雀正在嬉戏，天高云阔，初春的暖阳铺满光洁的羽毛，暖风习习，一只麻雀忽而腾空而去，飞向广阔的天宇。
又走神了吧！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能不能用点心？
好想变成一只鸟，飞出这座监狱！
她感叹了一番才低下头作业，一副上杀场的无奈悲催。
还监狱呢，叫你学习还害了你不成？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打着为她好的旗帜逼她学习，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一,二点才睡，除了吃饭，就是苦哈哈地刷题，没有假期没有娱乐没有爱好，更不知窗外季节更替，冬去春来，不就是被我关在爱的监狱里的囚犯吗？
而我陪着她早起晚睡，陪着学生晚睡早起，六点进教室，谁到了谁没到，给家长打电话一个个催，一个个检查作业，一个个督促背小课，一遍一遍苦口婆心讲考学的重要性，端着被家长骂被学生骂，中午将掉队的学生留下来，晚上将不写作业的学生留下来，一天到晚忙忙碌碌，足不出校，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孩子关在监狱里的囚徒呢？
窗外几声噼噼啪啪的响声炸起，似有烟花绽开，窗前的鸟儿哗啦啦惊飞，音响里谁的眼泪在飞，阳光明晃晃地耀出一个晕圈，谁家菜花的香气随着春风酝酿开来，几只风筝在香风中摇摇晃晃……
忆起自己的童年，早起打一篮子猪草才能上学，那时候的春天似乎没现在早，春天的野花开满山坡五颜六色，却没现在公园里人工培育的品种齐全，春天的田野里也没有齐腰的草和肥绿绿的野菜，有时候提着篮子翻几座山晃荡一天也晃荡不出几根猪草。刺芶牙，帮帮菜，花花苗，灰灰菜……偷偷探出头，没想还是被早起的牛吞进了肚子或是被勤快的小孩子挑回去喂了猪，田间地头光秃秃，贫穷泛滥，几个孩子早结好了伴，踩好了点，杀湾子的绿肥长得水嫩，又在山洼里，无人看见，各人偷的一篮子，上面盖几根野菜，提回家剁碎喂猪，然后扒碗饭，背上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去；或是偷公家菜园里的白菜萝卜莴笋莴嫲，一个人站岗，其他人在田间偷，听见低声喊:来了来了！提了篮子爬起来就跑，跑到一个山洼子里分赃，几个人笑得满地打滚。那时候并没觉得是偷，也并没有觉着是乐趣，就是为了交差，要不大人回来一听猪拼了命地叫，就会劈头盖脸一顿骂，就像现在大人骂小孩不学习一样，碰到又偷不到又挖不到的情况，就只有硬着头皮听大人骂了，那时候就想，要是能考上大学就好了，就不用打猪草了。
其次是放牛，下午放学放，礼拜天也得放，一群娃骑着牛，浩浩荡荡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杀进山坡，哪里有野山楂，哪里有野葡萄，哪里有八月炸子……扒开一丛小草，几颗红沁沁的五月泡子像羞涩的新娘，晃得你口水直流……
最高兴的是阳光明媚的春天，摘一堆野花，插在发梢上，别在衣襟上，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你当白雪公主，我当白马王子……
最不喜欢的是下雨，穿着蓑衣在田埂上放牛，玩伴们都零星地散开，孤独凄冷，不到点不能回家，那时候就特别难过，想着要是能考上学就好了，下雨就可以在家睡懒觉了，就不用天天放牛了。
想想当时觉着苦，现在回忆充满乐趣丰富多彩的童年，再看看现在的孩子，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良心突然发现，觉着是该给孩子和自己放放风了，去看看四中的樱花，隆中的桃杏，紫薇园的牡丹，让孩子飞出牢笼，变成一只欢快的小鸟，感受感受春暖花开的喜悦！在春天的美丽里自由鸣叫自由翱翔！
见过了春燕衔泥筑巢，见过了蜂蝶酿蜜传媒，见过了百花吐蕊争艳，见过了农人辛勤春耕，挥汗播种……才会有人生的顿悟:只有在春天的姹紫嫣红中孕育梦想执著耕耘的人，才能有秋天金碧辉煌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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