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章五题

（一） 走近春天

穿过冬的长廊，二月，衔一抹青浅，在最后一场飞雪的枝头，轻描淡写。

风，一路前行，从江南的烟雨石巷，系着竹筏的小桥，走过临水照花的少年，翻山越岭，在纠结百味的故事里，声情并茂。

置一张椅、一壶茶、一本书，在阳光下任“雀满疏篱，争抱寒柯看玉蕤”。空中不时有柳莺掠过，飞向远处的树林，丢下一串串清脆的鸟鸣。林中有鹧鸪扑棱棱飞起，惊动了青枝上的蓓蕾，东张西望。

是谁唤醒了整个春天？是谁拨动春天的琴弦？是谁的梦丰富了二月的想象？

挽着春天的手臂，走近原野。看扯着长长的风筝线一路奔跑的孩子，听他们快乐的笑声。看解冰的小河，唱着亘古不变的情歌，纠缠着返青的水草，一路喧哗奔腾。

二月的阳光，深沉了湖水的眼睛，鱼的身体变得灵活起来，不时跃出水面，触动长长低垂的柳眉。柳的眉，生动了一个冬天的等待，在湖水的倒影里，风情万种。

把双脚结实地踏在土地上，感受松软泥土下的温度和冲动。厚厚的枯草间，争先恐后探出头的草尖，澎湃着生长地躁动、萌动地欣喜、和生命地欢跃。

捋一把空气含在口中，细嚼，新鲜的味道，滑过四肢百骸。

走近二月，敞开思绪，向原野呐喊；走近二月，身体以前倾的姿势，与风拥抱……

拥抱，让想象生出翅膀，在蠢蠢欲动的山头，爬满青翠欲滴的藤蔓，绽放大片大片的红杜鹃，让诗意的蝴蝶停放在那一树桃花上，和春天的故事一起成长。


（二）晨曲

阳光从梦里探出头来，夜伸了个懒腰，在风的臂弯里，苏醒了。

天纯净的一尘不染，风轻轻，蓝天的幔，缱绻着云，淡淡浅浅。一袭轻纱牵着风的手，柔若无骨。

谁弹响了一声鸟鸣，惊了睡在绿叶上的露，半睁着湿漉漉的眼，在叶的掌心里，惊慌失措。 一不小心滑落湖中，拨动了水的弦，一个音符，跳跃在水的波纹里。荡开一个清凉凉的早晨。

水天一色，白云落在湖中，露落在白云上，谁湿了谁的梦，有一个故事慢慢展开，徐徐铺垫。

风里裹着残月的味道，野花的味道，清露的味道，还有阳光的味道，慢悠悠地吹。

一只小松鼠，在树枝上蹦来跳去，阳光泊在绿叶上，斑驳闪烁，开七彩的花。

远处传来采花姑娘的歌声，耕夫的吆喝声，牧童的哨子声，各种小鸟的叫声。一切的生命突然鲜活起来，热闹起来。

晨风从心头漫过，清凉无尘。折一枝带露的阳光 ，入诗。


(三）那两只小小鸟

那两只小小鸟，是在春天的清晨还是午后，飞来，在父亲翻盖的那三间挂门第的屋檐椽子上，筑巢，生子。

那是两只鹧鸪鸟，有鸽子大小，灰色的身子，小小的嘴，憨憨厚厚的样子。他们一定考察了很久，也一定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着两位寂寞的老人。他飞来又飞去，毫无顾忌。

母亲发现的时候，眼睛就亮了，常常站在门第外观看。

杏花开了又败，桃花开了又败，直到槐花开了，母亲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看他们怎样衔草，怎样筑巢。母亲观察到鸟出去的规律，在鸟飞去觅食玩耍的时候，用梯子爬上去，偷偷放一些小麦，玉米。母亲做这些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突然回来的小鸟。

小小鸟开始忙碌起来了，母鸟留守家中，公鸟不时飞进飞出。

一天的中午，母亲经过，突然听到唧唧的叫声，正有两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露出小巢。不久他们会长大，会离开他们的父母，去广阔的天地自由飞翔。母亲的心就象山坡上举着小伞待飞的蒲公英，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小鸟只顾着自己的生活，一定不会明白，母亲注视着他们的时候，眼睛是温暖，快乐，复杂的。母亲一定想了许多许多......


（四）听雨

很久没有下雨了，风，树，小麦，一切的生命，都期待着一场雨水的到来。

今夜，没有月亮，风开始躁动，云和云纠结了许久，在星星打盹的时候，终于相持不下，风里裹着雨声，和着树叶的喧哗声，淋湿了夜的羽翼。

总有一些故事，无法说清，比如这云和雨，树和风。

雨落到田野，不安分的是那些扬花的小麦，早就渴极了，在风的唆使下，向夜空高举着长满刺的手，贪婪的吸吮。那些刺是春天种下的痛，爱上了春天，不小心却伤了自己，一动就触及神经。

听，雨也想歌唱，风打着节拍，窗外那一片竹子，可是它的箫管？歌声惊醒了梦中的小鸟，窃窃私语。谁家粱前的燕子，在雨声里呢喃？

隔着时光，竹林边那个吹箫的少年呢？那扇厚重的记忆之门，早已经长满了青苔，遥不可及。旧时月光已远，在柳永的清词里，和上心事，看易安在梧桐树下，独酌。

在雨里独酌的，还有梧桐树旁的少隐，“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别离是浸在骨子里的伤感，诗人的情怀，在雨声里更加真切生动。他们在雨声里吟哦着，忧伤着，在那条通往唐诗宋词的小路徘徊不去。

今晚有雨声，是细若琴弦地低吟，是江南女子地清唱，是月季花淡淡地开放，是轻风卷帘时案前那一杯得清浅。

今晚，就让我，化为池塘里的一枝荷吧。用了却俗念的清净，来听雨。


（五）秋月 裹着夜的清寒，你是从诗经走出的女子。低眉，浅笑，你以一转身的柔情，明媚了这个秋夜。

夜，静谧，风，轻柔。曵一袭轻纱，你娟娟如水的目光，清澈，皎洁。沿着风的藤蔓穿过千古的等待，你婉约成一首妩媚的小令。

你的步子轻盈，风提着灯笼，一路前行。枫林在夜里燃烧着一个童话，夜行的大雁衔着一字信笺，可否寄去伊人的情思？

夜是在你怀里化不开的柔情。风轻梳着你额前的秀发，白衣素妆的清月，在白霜轻染的静夜，在陶公的竹篱笆外，回眸徘徊。纱幔轻扬的窗下，隐约传来令公的吟诵声 ，盛开的黄菊花，泊在月光的清幽里，湿了一帘幽梦。

站在那棵桂花树下，听，有谁的心事随风飘落，有一种疼痛，被露打湿，又被月光拾起。

夜深了，倦了的秋月，枕在山崖上的松枝上，聆听松落棋子，水溅玉石，鸟啼旧梦。不忍打破风穿过竹林地私语，秋蛩潜伏草丛地低鸣。有隐秘的情思在暗夜里低回，渲染。

远山，近树，小桥，流水，村庄，在薄凉的月光下静默成一副画，恬淡，清幽，迷离，朦胧。

月，从来不知道离你之近，离你之近，在一盈手间的距离。秀美的月，我见犹怜的月，今夜握你清凉的小手，共斟。 [ 本帖最后由 半笺诗 于 2011-5-17 14:1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