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座村庄的解剖

　　炊烟是村庄的呼吸
　　
　　小时候，在村子里和其它的小朋友玩游戏，因贪玩常常不记得回家吃饭，直到饿得肚子受不住了，才想起回家吃饭。偶尔也有村子里的长辈们好心的提醒，吃饭时间到了，你们还在这里玩，我们小孩子玩在兴头上，自顾自得玩，爱搭理不理地随便应一句，哪有，没这么快的。这时长辈们便很认真的说，我刚才看见你家烟囱往外冒着烟呢，这会怕饭都做好了。冒烟是一个信号，意味着谁家在生火做饭。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小孩子在一起玩的再兴起，我总是在玩着的同时往自家院子里上头的烟囱上看，看到烟囱往外冒烟了，我就知道家里生火做饭了，吃饭的时间到了，再多玩一会就往家里走，回家吃饭。有时，母亲也会诧异的问我，帮忙做饭的时候人不在，吃饭的时候怎么就知道回来了。我不语，这是我的秘密。炊烟在那个时候的我眼里，是一个关于吃饭时间的信号。
　　入学后，每次放学后，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远远的瞅见家里的烟囱往外冒着炊烟，就知道回到家里就有饭吃了，看到炊烟仿佛就闻到了香喷喷的米饭，顺着乡间小路一阵小跑，等跑回到家里，放下书包，爬在锅台上，锅里的饭早就做好了，拿起碗，用铲子打在碗里，便坐在灶房里狼吐虎咽的吃起来。有时米饭还要闷会才好，便盘坐在灶口前，往里面塞一把麦草，或者玉米杆之类，拉几下风箱，风箱吧嗒吧嗒的响几下，灶膛里的火便燃起来，噼里啪啦的烧着，与此同时炊烟也从锅底顺着烟道飘向屋顶，村庄外，飞向绽蓝的天空。那时的我总是好奇，炊烟都飘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天上的云就是炊烟都飘浮到天空堆积而形成的呢？炊烟是飘渺的，我捉摸不透，直到现在也是。
　　后来我长大了，离开了村庄生活，我便很少再看到真实的炊烟，只是在一副副的画作里看到过炊烟，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一缕一缕的，或浓厚，或轻薄，弥漫在村庄上头，让村庄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只要是关于一个村庄的画作，其间毕竟少不了炊烟的痕迹。没有炊烟的村庄死气沉沉的，有点不像村庄。只有飘浮着炊烟的村庄，看起来才是有生息的，才是鲜活的。要把一个村庄画的活灵活现，画出村庄的灵魂，则必须在画村庄的同时画上几缕飘渺的炊烟。炊烟就像是一座村庄的呼吸，有了炊烟，村庄立刻就有了生命。如果你站在一座村庄外，看到村庄里的烟囱往外冒着炊烟，你定会觉得这座村庄是鲜活的，充满着生气。反之，一座没有炊烟升起的村庄是静寂，可怕的，因为它太沉闷，缺少灵气，似乎没有了生机，或者它己经不是以前你所认识的那座村庄了。当一座村庄里的炊烟不再像往常一样升起，那么就是说这座村庄己经停止了呼吸，这同时意味着这座村庄宣告死亡，不管它还存在与否。
　　井是村庄的眼
　　
　　一座村庄如果没有一口像样的水井，那就不叫个村庄，井是一座村庄的眼。不管离开村庄多远，多久，在怀念，眺望村庄的时候，总有一个眼与我对接，那个眼就是村庄里的那口老井，深遂，明亮，透彻，一闪一闪的晃动着，同时，映照出村庄里村民的身影，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勤劳质朴的村民曾在这口井上投下过身影。井水面晃动的水纹，随着辘轳飞快地转动在扩散，扩散到整个村庄里，把给养带给村庄。
　　我不敢想像一口井有多老，它在一座村庄里存在了有多久，一口井就是一座村庄的生命线，它曾经伴随着多少人来，又伴随着多少人离去。井就像村庄里一位历经苍桑的老人，看到了远去的陈年旧事，看穿了村庄的前世今生。井无私地养育了村庄里的一代又一代人，它总是不起眼，卑微的座落在村庄的角落里，不被人重视。在这个多变的时代，当我们吃着哗哗哗的自来水时，我们己经彻底地忘记了村庄深处的那口老井，井落寞的蜷缩在村庄的角落里，井不知道它的存在还有没有价值。我们或许也早己淡忘了那些个挑水吃的年代，村庄里起早贪黑的排着队到井里打水，那时的井是喧哗，充实的，并伴随着幸福和快乐！井边洗衣服的妇女们，说着笑着搓洗衣裳，汉子们光着膀子从井里提水，孩子们在一边快乐的玩耍……一口井更容易看到并记住村庄的历史。我们忘记井的时候，井却一直默默着看着我们，守望着村庄。当现世的某一个盲点不定期的来临，自来水中断，不能供给时，我们才忽然想起村庄里还有一口井，我们一边埋怨着自来水怎么没有水了，一边又找回不知放到何处的扁担，挑着两个桶来到井边取水。那么井会不会因此埋怨，用着我的时候来找我了，用不着我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看过我一眼，我是不是真的将被淘汰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村庄填掉了，或者废弃了多少口井，也不知道一口井到底可以用多久？这恐怕没有人能告诉我，一座村庄里年纪最大的老人恐怕也说不上来这口井存在了有多久。追溯到上几辈人，恐怕还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只会说，我出生的时候，这口井己经在村庄里了。一口处在村庄里的井，它就是村庄的一部份。如果一座村庄没有了井，我不知道这个村庄还叫不叫村庄。我怀念一座村庄的时候，总是从一口井开始，我总是觉得井就是一座村庄的眼，深遂，明亮，透彻，一闪一闪的，那前面有人影在晃动着……还有，只有一口井，才藏得住村庄里的秘密，并见证一个村庄的全部历史。
　　树是村庄的经脉
　　
　　如果把村庄比作一个人的身体，我想那些生长在村庄里的树无疑就是村庄的经脉，树的枝枝杈杈灵敏的感受着外界对村庄的刺激，起风时，高处的树枝随风摆动，村庄就知道风来了，从树的倒势可以判断风从哪个方向来。下雨时，雨滴先落到树上，然后才顺着枝叶到达地面。还有可怕的闪电，它把天空撕开一道口子，然后对准村庄发威，树充当了村庄的先锋，顶着闪电，但树却被闪电击中，断裂，甚至死去。树总是先于村庄感受着外界赋予的一切。在骄阳如火的季节，树总是迎头顶着烈日，把阴凉留给村庄，让村庄处在凉爽里。
　　我不知道一座村庄到底能容下多少颗，多少种树，房前屋后，路边，村庄周围全都是树，树渗透在村庄的每个角落里，与村庄连成一体。树和房屋一样，根基都扎在村庄深处。就我所熟知的树，其中有核桃树，拐枣树，柿子树，白杨树，椿树，桑树，杏树，桐树……这些都是我曾在一座村庄里接触过最多的树，随意的在村庄里走动，都可以看到。树的用处也是多样的，有的是用来做材料的，比如盖房子做大梁，檀子，或者做门板，窗格子，这以北方特有的白杨树为主，有的是专门用来食用果实的，像核桃树结的核桃，柿子树结的柿子。还有些是用来入药的，比如槐树上的槐米，杜肿的树皮。
　　树把根系往村庄深处扎，希望站的时间够长，够稳，同时，树始终向上生长，把村庄围在臂弯里保护起来，树在村庄的身体里扩散，随便可见，树就是一座村庄的经脉，维持着村庄的平衡，关乎着村庄的兴衰。一座村庄里的树多，则意味着这个村庄兴旺发达，但如果一座村庄里的树越来越少，这说明这个村庄正在衰退，或者正在发生着质的变化。树的减少意味着村庄在自断经脉，如果经脉都断了，那么这个村庄将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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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张谋 于 2011-4-21 09:5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