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小记

种菜小记
对于种菜，基于孔子的影响，我一直有些不屑，尝试种菜始于而立之年。

家里的菜园，一直是慈祥的母亲侍弄，我们坐享其成，也就不懂得其中的辛苦和乐趣。儿子出生后，自1岁半开始，就是母亲给我们带，自然也就没时间侍弄菜园了。

不得以，我只好违背孔子的教谕。

在谷雨之后，我就走向了母亲的菜园，开始了劳作。

翻地
行至菜园，一眼瞅见去年的白菜、萝卜，早已在春雨的润泽中，窜出了细长的薹，开起了花，那淡雅的鹅黄与素淡的雪白显得明丽可爱，花和叶互相映衬，生机勃勃。那草儿也繁茂起来，整个菜园显得有些杂乱。

我藏好书生的多愁善感，迅速转换角色，幻想如铁爪一般迅疾肆虐那萋萋芳草和被季节淘汰出局的萝卜白菜，许是远离土地太久，忙碌几下，手就显得生疼，只好稍事休息，之后又重新坚持。休息、坚持，如是轮番而作，一小时之后，终于大功告成。

翻地是种菜的必须过程。在除完草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后，我抡起锄头，像宣泄情绪一样，使劲地挖，俯身与直立的动作连续不断，像一只被人捉住的会叩头的尖头蝗虫，叩头如捣蒜，狠狠从地头向前冲去，无奈急促的前进导致我气喘如牛。罢了，我锄头一丢，哪管衣服沾不沾泥，一屁股歪在地上，幸好，土地是柔软的、是博大的，也没什么不适。泥土的清新和花草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散，被我吸入之后，方才觉得与土地的接触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

我信心倍增，捡起锄头继续坚持，然而，从陌生到熟悉总有代价付出。由于不懂握锄的方法，将锄把抓得太紧，结果，习惯敲击电脑键盘的手满是血泡。

我有些苦闷，然而心念电转，忖度芸芸众生但凡做了父亲，哪个不是肩头扛满责任，我又岂能幸免！于一生的责任而言，劳动又算什么呢？人生，注定要渐渐学会磨练和忍受。

我以信念支撑，完成了一次精神涅磐――责任意识和农民元素重新嵌入了我书生的灵魂。

播种

拖着锄头回家，看我一身疲惫，母亲说：“万事开头难，慢慢习惯就好。”我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那也是。

母亲找出储藏的种子，如数家珍，细心指给我看――豆角种、黄瓜种、豇豆种…..似乎千百个不放心，生怕我搞混杂。她把种子一一包好递给我，还郑重其事地跟我说：“今年的菜就看你的啦。”整个过程，仿佛进行一场交接仪式一样。此时，我瞟了瞟母亲，发现母亲银发爬满双鬓，神光暗淡，皱纹深深。我心里也觉得有些沉重，心想，早就该接替母亲劳作了。

我拿好菜种，来到菜园，学着母亲的样子，细心地一畦畦打好穴，然后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分畦将豆角种、黄瓜种、豇豆种双粒双粒的播好，之后以浮土掩好种。播好那些种，我又挖好穴，把买来的辣椒苗和西红柿苗一一栽好。

“种菜如绣花”，细致和认真是必然的。播完种栽好苗，我有些轻松，地虽然没有母亲整得好，种也没母亲掩得好，但我仍然有一丝高兴――毕竟自己亲手播下了生命的种子，种下了希望。

管理
几场春雨，肥了绿，瘦了红。

一周后，我播的种，已透出了新芽。豆角、豇豆的两片新叶，瘦弱而纤细，像婴儿的手，在春风中舞动。幼小的黄瓜苗则像Y的字母，在春风里静默。

我欣喜，生命就这样开始了美丽的行程，我如坠在童话的世界里一样，以手和锄勾勒着菜园风景－－用小锄头给幼苗松土，也生怕有些闪失，弄伤那稚嫩的小苗，空留遗憾。

一担担农家肥在肩头晃动，没有了厌恶，我像父亲一样过沟上坎，直至菜园。晨光中，我以诗人欢快的节奏，将农家肥一瓢瓢泼向那希望之绿；夕阳中，我以画家工笔的细腻，将那一棵棵小草从苗中拔除。我像母亲那样侍弄着菜园，身上混杂着绿的馨香和泥土的气息，书卷气渐渐淡去，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韵文慢慢被绿地和菜香搅碎。

一夜庭前绿遍，三月雨中红透。

那一片片新绿，在风中而舞，在雨中蓄势，我有一种生命律动的欣喜――这片绿仿佛猗郁的年华的一页，沾满葱茏的爱和幸福。

在我精心的呵护下，半月余，那一棵棵幼苗已经变得茁壮，我赶紧砍来竹竿，为黄瓜、豆角、豇豆搭好架，把触丝扶上竹竿任它们一路攀援，任它们倾心抒情。

收获
五月中旬，菜花竞相开放，蜜蜂嗡嗡嘤嘤，菜园里喧闹了起来。那紫、白混合的豆角、豇豆花，缀满叶间。黄瓜也不甘示弱，藤蔓间布满星星点点的黄花，细细一瞧，那花柄处早有毛虫大小的黄瓜结出，这别出心裁的一招，真令人惊羡不已。辣椒矮小而拘谨，细小的白花，像散落的雪，依附枝叶间，隐隐约约。而西红柿那黄色的花，则像停歇的黄蝴蝶，格外引人注目。

看着那缀满的花，我的心里如喝了蜜一样，格外高兴，似乎这些花为我而开，儿时老师表扬我戴小红花的感觉又重新找回。

花渐渐萎谢，果实悄悄结满藤蔓。那细长的豇豆，一条条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悬挂着，像明丽的帘，引发着我无限的诗意。有的细藤不堪重负，豇豆就掉在地上，略弯曲的样子，慵懒而美丽。青、白的豆角，一串串，在绿叶间漾动，似乎在向我招手，呼我采摘。那纤细瘦长的绿皮黄瓜，青翠欲滴的辣椒，缀满枝头的西红柿，满眼繁华，令我目不暇接。这沉甸甸的收获，令我无限欣慰，站在菜园里，心如一畦碧蔬，我几近融化！

视野，被一畦畦蔬菜填满，那纯纯的绿色，自然而质朴，令我感动，令我潸然。

我庆幸我沾上了泥土的气息，庆幸被即将远去的田园遗风吹拂。

晨曦，绿风，夕阳，亲我抚我，我怡然的生命如诗如梦，将习惯从菜园深处开始向稻花香里迈进。


[ 本帖最后由 杨冬胜 于 2011-5-11 14:3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