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秋凉没觉察
秋，从字面看，左边是禾苗的禾，而右边是个火字，是禾苗成熟的意思。秋天是四季里最有内容的季节了。因为丰收和色彩鲜明，有“金秋”之说，也因为天气转凉秋风萧瑟，而被人“悲寂寥”。
“四立”之一的立秋，也是“四时八节”之一，既是节日，也是秋季的第一个节气。早在周朝，立秋时天子要亲率三公九卿，迎秋于西郊，举行盛大的仪式；主管秋收的西方之神蓐收，是少皞氏的儿子，传说他左耳有蛇，骑着两条龙。和报春一样，立秋时辰到时，也有太史官报秋，高呼：秋来了。有专人把盆栽的梧桐树搬进宫殿内，报秋时会有叶落，就是成语“一叶知秋”的来历。
立秋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三个，太阳到达黄经135°，公历8月8日前后交节。《管子》：“秋者阴气始下，故万物收。”农耕社会里，立秋是对农事活动有标志意义的气节。民谚说“立秋十八天，寸草皆结顶”，丰收时节，天地间一片金黄。而刚立秋那阵，即将成熟的不同农作物仍然在拼命生长，棉花结铃、玉米吐丝、稻子抽穗、大豆结荚、土豆成块儿、高粱如火，还有苹果、葡萄、柿子、大枣那些水果，茄子、豆角、胡萝卜等蔬菜，都以自己不同的方式傲然于世。虽然被收割和采摘似乎是植物生命的终结，但沉甸甸的果实，毕竟是植物这一生功德圆满的夸耀，它们走完这一生，没有中途掉队，颗粒归仓、端上餐桌被品尝，这是粮食和果实的宿命。
而那些秋天的果实，在成为具体的食物之前，也有属于自己的展览会。晒秋的农俗，在南方山区较多，山坡错落的房前屋后，屋顶、窗台上挂晒不同的农作物，黄、红、绿等色彩炫目，对比鲜明。而北方乡村把收获的玉米晾晒在乡村公路上，也应该是晒秋的一种。
花有花期，果实也有期。秋收不是绝对的一时一刻完成，立秋时节，不少水果已经可以收了，“立秋摘花椒，白露打核桃”。不仅收获是随时进行的，播种也是一样，“头伏芝麻二伏豆，晚粟种到立秋后”，白菜、大葱等很多蔬菜也可以赶在立秋时种下。
立秋时的习俗，古今和各地都有不少，但在天津每年所经历的，可能也就是“咬秋”了，就是吃西瓜。我记忆里的咬秋，都是在立秋当天当时进行。清朝张焘《津门杂记·岁时风俗》：“立秋之时食瓜，曰咬秋，可免腹泻。”关于西瓜的夏秋记忆，装满少年的内心直到现在，就像鲁迅和闰土的那些瓜田月下的故事，我也有属于自己的。住在老乡田野里的瓜棚中，内心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记不清是因为能看见月亮、能吃瓜，还是设想着能遇见突然窜出来的“猹”，鲁迅在南方，我在北方，风土各异，时代不同，但我们都曾经是少年。
农历的七月初七“七夕”，和立秋的时间大致差不多。杜牧《秋夕》有名句“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七夕是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现在也被看做中国的情人节。七夕节又叫乞巧节，乞巧，是女孩子获得女红技巧的希望及仪式，过去有“对月穿针”等不同的乞巧活动。当然，乞巧也是希望获得爱情和幸福。乞巧活动中还有吃巧果、送巧人的环节。
立秋有“秋老虎”“秋傻子”的比喻，立秋时还在伏天里，虽然过了大暑，但往往正是中伏，天气最热，温度很可能胜过大暑，这就像下午两点会比中午十二点更热是同样的道理。立秋时还没到粮食丰收的时候，没有金色的收成，更没有萧瑟的味道。表面上看起来，立了秋，和夏天也没有什么区别。立秋的三候，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二十四节气，一共七十二个物候，好像觉得立秋这三候是比较不准确的。凉风、白露、寒蝉，古代立秋时有吗？好像觉得现在真的没有。从气象意义上说，要达到连续五天气温在10到22摄氏度的标准，才能算秋天。此时温度居高不下，湿度也不减，还是夏天。
如果从二十四节气的四时之分来说，立秋就是秋天了。从这个意义上，又不得不说，二十四节气是非常精准的！一旦立秋，凉风虽然还不至于到来，白天溽热，但一早一晚，人们还是忽然觉得，不论是人体还是季节里的气息，都有爽利之感，抬头看看天空，天高云淡，季节也总会有分野，分隔的刻度就是节气。或许那种爽利感就已经是古人说的“凉风至”了。当然，真正的秋凉，别说立秋，接下来的处暑节气，虽然算出了暑了，天气也仍热辣，接下来的白露、秋分节气时的温热，穿短裤也还是没有问题，秋天真正凉下来，那要到寒露和霜降时节，那是最深的深秋了。深秋晚秋时候，气温骤降，冷气逼人，已经不是一个凉字能够概括。而在秋天的六个节气中间，一场秋雨，一阵秋风，人生凉意，谁人没曾体会过呢？
就像假期很快就结束，白天忽然就黑了下来，年轻人也会有衰老的那一天，一生也慢也快。秋天从夏天开始，绿色变成金色，金色变成五彩斑斓，秋天的最深处，叶子一点点掉落下来，某天一夜秋风，落叶铺满院子，扫也扫不干净。秋叶当然不是经那一天的风就会落下，人每天看自己也不会发觉变化，但看看去年的照片就知道了。那么如此说来，立秋的三候，凉风至，人们没有觉察；白露生，人们没有看到；寒蝉鸣，人们没有听到。可没有觉察不等于没有，觉察到的时候，已经是冷冷的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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