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元宵节
随着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也越来越精彩,但是光彩夺目的霓虹灯下,总有淡淡的落寞,随着街上一盏盏元宵节的花灯在心底蔓延。
20世纪的70年代,县城还在我们公社,每年春节过完,县里便开始积极筹备元宵节。元宵节的重头戏就是踩高跷表演,参加表演的都是从县城附近的村里找的。正月十五这天,我们一早吃完饭,就跟着哥哥姐姐们一道去城里。县城离我们家不远,大约五六里地。那时,我的小姨妈还住在城里,离县政府也就是三四百米。我们先到她家,姨妈给我们塞几块糖,几块饼干,我们出来就在她家的那个胡同口等着踩高跷的到来。那时,路上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虽说县政府那边表演场地大,表演的时间也长,可惜我们一般过不去,人太多了,那时候你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山人海”,什么叫“摩肩接踵”。
“来了,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立刻停止了说笑,一起伸直脖子朝前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一般都是唐僧师徒四人,唐僧走在中间,他披着鲜艳的锦斓袈裟,双手合十,表情严肃中又带着点慈祥。扮演孙悟空的那个拿着一根金箍棒,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尽管踩在高高的棍子上,他却时而搭手看看远方,时而用金箍棒吓唬一下小孩子,时而又佯装拔几根猴毛,那两条腿来回灵活自如地或者踱着方步或者转个圈儿,更厉害的,有时高了兴,他居然还给我们翻个跟头,引得我们哈哈大笑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心。另一个有趣的就是猪八戒了,不时地用他的长鼻子到处嗅一嗅,或者扭一下他的大屁股,有胆子大的,趁机拍一下他的大屁股,他佯装害怕,踩着高跷哒哒地跑开了,嘴里喊着“猴哥,救我,猴哥,救我”,引得人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后面的笛子、笙管、唢呐一起响起来,一群手持绯红色的扇子,腰里系着红绸子绿绸子的,扭着秧歌就过来了。其中有人人都羡慕的状元郎,有滑稽可笑的七品芝麻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媒婆,还有红脸的关公、黑脸的张飞,吕洞宾持一柄长剑,身材修长俊朗,颇有一股子仙风道骨。何仙姑手持一朵莲花,脸上涂了胭脂,一时间也是顾盼生姿。大人们都说何仙姑想必做了道姑,平素里也是寂寞万分,今儿个见着这么多人,动了凡心了。一席话,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接着卖香烟的小贩,卖豆腐的挑着胆子,和尚、道姑还有等等,凡三教九流,无一不全,一个个都浓妆艳抹,挤眉弄眼的,他们边走边舞,时不时地抛给观众一个媚眼,或者扭着屁股,用手中的红绸子撩一下观众,引得人们一阵阵的哄笑不止。
接着过来的是迎亲的队伍,前面的唢呐吹着,后面一顶小船做了花轿,里面的新娘,穿着大红的喜服,头上缀满珍宝,脸蛋儿涂着红红的胭脂。她一边双手扶着“花轿”,一边在里面转圈儿,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唱着,满脸都是害羞喜庆的模样,旁边的媒婆扭着屁股拿着手绢,跟在她身后也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媒婆,通常由男子扮演,胖胖的,脸上必定有一个大黑痣,脸上也必定涂着绯红的胭脂,抹着黑黑的眼圈,血红的嘴唇,让人看了只觉得好笑。后面就是新郎和迎亲的队伍了,浩浩荡荡的,甚是壮观。
看完踩高跷的,我们就去姨妈家吃饭,等着再看晚上的烟火和花灯。那时的烟火没有现在这么丰富,就是在县政府门前多放点大刺花,放点“窜天猴儿”。那窜天猴儿,点着以后,“嗖”地一下飞上天空,然后在半空中炸裂,就像高射炮一样,也挺好玩的。街上地摊上很多地方都卖那种“地老鼠”“小蜜蜂”,也很好玩。但是我们农村的小孩子,一般不舍得花钱买那种不能当吃也不能当喝的东西,年景好的时候,我们会买那种最便宜的“滴拉劲儿”,一个孩子一把,拿着,点燃以后,冒着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响,也挺好玩的。但是,不巧的是,很多时候,它会把衣服猛不丁地烧个洞。
看完烟火,玩一会“滴蜡劲儿”,我们就去看花灯,街上每家商户前都挂了红灯笼,在县政府前的中心大街上,县府派人做了很多花灯,其中也有很多动物花灯,也有灯谜供大家玩赏。平素里,老百姓没见过这么多的红灯笼,自然也是欢欢喜喜地挨着看一遍。父亲原是知识分子出身,所以有时候也拉了我们去猜灯谜,还给我们讲“灯走马,马走灯”的故事。
不过最难忘的还是看完花灯回家以后,我们觉得不过瘾,往往偷偷地拿了家里刷锅的炊帚,浇上一些煤油,然后点燃了,找一个劲大的,往天上扔去,然后我们就看见一个大大的火球在天上亮起来,火星子四溅,就像人家放的烟花。我们抬起头看,一直看的它没了火星子,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了,我们再点燃一个,再看着它没了踪影,再点......偌大的夜空,黑漆漆的,这些活蹦乱跳的火星子就像一个个小精灵,在十五的上空,演绎着老百姓一年一度简单又朴实的欢喜。
对于花灯,我们一般舍不得买,回家拿一个白菜疙瘩,里面挖空了,放上一只小蜡烛,美其名曰我们的“白菜灯”。有的也拿红萝卜,里面挖空了,放上一只小蜡烛,居然发出红红的光,,于是我们给它起名“红萝卜灯”,也有的拿土豆,于是我们也有了“土豆灯”。不过,还是白菜灯多,毕竟白菜疙瘩是不能吃的,也算废物利用,红萝卜和土豆有点浪费了,所以家里人一般不让用它们做。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精神生活也丰富了,元宵节也有踩高跷的,也有唱戏的,也有数不清的花灯,但是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美好记忆。那时我们很穷,但是却充满生活的激情和乐趣。真的好希望现在的孩子,也多多走出去,看看我们这个世界,看看我们老百姓的生活,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人生经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