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篮球梦
读高中时，班上的同学中，篮球打得不错的，正经有好几个。为首的是老朱，他是我们学校校队的队长，打组织后卫。当时，校队的领队兼教练，是新调来的体育老师闵力援（他是后来首钢篮球队教练闵鹿蕾的父亲）。校篮球队挺有名，曾经打入北京市中学生篮球赛的决赛，参赛的队员便都成为三级运动员。大概就是老朱的倡导，他当时很有威望，一招呼，我们班几个篮球爱好者齐拥护，便自发组织了个篮球队。
班上的篮球爱好者，我也是其中一个。可以说，我是资深爱好者，追溯最早是上小学的时候，那时教我体育的赵老师，是我的篮球启蒙者。六年级的寒假，体育馆的少体校篮球队招生，鬼使神差，我去那里报了名，教练让我投了两个篮，又让我跑了一个三步跨篮，居然收下我，当天就参加了训练。第一次在木地板的正规灯光篮球场上打球的感觉，很是难忘。可惜的是，一个寒假下来，我被篮球队淘汰，教练认为我的个子以后不会长高。近在咫尺的篮球生涯，仓促又苍白地结束了。
但是，这样的打击并没有毁灭我的篮球梦，相反对它痴迷依旧。记得当年苏联迪纳莫篮球队来华访问，在北京体育馆和中国队比赛，因为队中有身高2米18号称世界最高的中锋克鲁明，非常引人瞩目。尽管票价不便宜，又很难买，我还是排队买到最便宜的最后一排的一张门票，早早赶到体育馆。比赛一开始，为了看清楚，最后几排的观众都站了起来，我跟着也站了起来，但个子哪有那些大人高，就站在座位上看，也只是看得影影绰绰，但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兴奋。
一个孩子的爱好，可以跟随他一辈子。没有爱好的孩子，几乎没有。能够将爱好坚持到底的孩子，对于成长有利，一般都差不了哪儿去。没有一个能坚持下来爱好的学生时代，回想起来是苍白的。
我也成了班篮球队的一员。尽管个子没有别的同学高，技术也没有他们好，毕竟也进了班队。只是个替补队员，每场比赛顶多上场打十几分钟，但总是件高兴的事情。如果有那么一两个球应声入网，心里会兴奋异常，是和考试得了满分不一样的感受，很有点儿成就感。
周末，我们常有比赛，但我们不满足于只在本校和其他班的同学比赛，渴望走出去，和别的学校的学生较量，于是便开始了四下出击，东征西伐。记得近的曾经到过十一中和四十九中，远的到过二十九中，是我弟弟的中学，他牵的线，和他们学校的高中同学比赛。我们赶到他们学校的时候，篮球场已经布置好了，用白石灰在四周画好了白线，两边画好了罚球线，还在中线的位置上摆上一张课桌，桌上放着一块小黑板，用粉笔计分，很正规的样子。关键是周围站满了观众，因为是男女混合学校，那么多的女生在观看，让我们男校的这些人更来情绪，都想露一手。
我们和大人也曾经有过比赛。记得最清楚的是和眼镜六厂的厂队比赛，是等人家下班之后的晚上。他们厂子有一个灯光球场，那是我们班队第一次在这样的灯光球场比赛。明亮而有些迷离闪烁的灯光下，有蚊虫在飞，球像沾上了魔力一样，长上了翅膀，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在明黄色的灯光托浮下轻柔地飞舞，带有童话的色彩。球砸在地上砰砰的声音，清澈回荡着，似乎比白天要响亮得多，好像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显得不那么真实似的。他们的个子都比我们高，块儿也比我们大，力气更足。我和一个壮汉争夺一个球的时候，他一转身，胳膊顶了我的胸脯一下，差点儿没把我顶个跟头。比赛结束，胸脯还有些生疼，回到家脱衣服一看，给撞青了一大块。
高中三年，放学后，除了到图书馆和书店，再有去得多的地方，就是篮球场了。那时候，长安街路南，北京饭店对面，有一个露天篮球场，夏秋两季周末的白天和晚上，常有一些市级球队的比赛。票价一角钱，不贵，有时候，下午逛完王府井的新华书店，我会去那里看一场篮球赛，座位紧挨着球场两边，也没有多少观众，看得非常清楚。尽管不是国家队比赛，但也都是专业队，看得还是很来劲。看完之后，往西走几步，穿过正义路回家，一路花香树荫，心里有些莫名的高兴，觉得一天过得挺充实，紧张的学习中，有了篮球的添加剂，像是给一杯汽水加了清爽的冰块儿。
不知为什么，高中三年，我特别爱看篮球赛，想想，可能和小学被少体校的篮球队淘汰多少相关。少年时未曾实现的愿望，总想着法子进行堤内损失堤外补的一点儿心理补偿吧？
记得是高三刚开学的那年，在北京有国内各省市的联赛，有时候，我会去看。对于那时候有名的运动员，我耳熟能详，如数家珍。女篮我最喜欢看当时煤矿队的刘绍兰和四川队的李墨兰，我称之为“女篮二兰”。虽然刘绍兰的个子只有1米59，但她双手中距离投篮很准；李墨兰的个子高，转身上篮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杨伯镛、钱澄海、蔡集杰，则被我称为“男篮三剑客”，痴迷他们场上的溜底线、后场运球和砸眼儿跳投。能在现场亲眼看到他们的比赛，很兴奋，很激动。尽管那时候准备高考学习很紧张，好多个晚上还是忍不住篮球的诱惑，跑出去看比赛，家里人都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去学校上晚自习呢。
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天放学之后，没有回家，背着书包，直接奔向工人体育馆，饿着肚子，早早进入赛场，坐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抱着一本书看，一直等到比赛开始。那天晚上有四川女篮的比赛，对手是哪个队已经忘记，但四川女篮却记得清楚，就是奔着李墨兰去的呢。比赛结束，踏着夜色，独自归家，成了高三紧张复习中难得的放松和惬意。这样的美好时光，即将一去不返，不仅是中学时代几近尾声，一场史无前例的“文革”已经风起于青萍之末，而我那时并不知晓，吃凉不管酸，只是沉浸在对篮球无妄的痴迷中。
长大以后，我曾经当过整整十年的体育记者。1992年，我去采访巴塞罗那奥运会。那一届奥运会，美国梦之队第一次参赛，我崇拜的乔丹、约翰逊、大鸟伯德、巴克利等一列篮球巨星悉数登场。我看遍了那一届奥运会所有的篮球比赛，一览无余，大饱眼福，补偿了少年未竟的篮球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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