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的美丽
朋友老周是大学退休教授,很多年前,我们是K歌的歌友。我的K歌不过是一种自恋,好表现,他却是认真的,在上海参加全民K歌比赛,拿过前三的名次。我客居外地后,再没有与他一同K歌的机会,他时常从微信推荐一些喜欢的歌给我,都是我也立刻就会喜欢的歌。前不久他给我发来一位新疆歌手作词作曲的歌,歌名是《顾力木图路上的小酒馆》:
……白蜡树叶飘,飘在夜空……依稀模糊的你,为我留下了香。顾力木图路啊……酒香飘过,我也走过……
深夜,我一下子就被舒缓深沉的旋律吸引:空旷、寒冷、苍凉,一个男人怀着无尽的眷恋和牵挂,行走在茫茫戈壁,拨动琴弦,讲述一个忧伤的故事。磁性浑厚的声音,直入心扉,深深触动了我在静夜里徘徊的灵魂。我也像是跟歌手一样醉在戈壁上的一个小酒馆,看见一条空空的街和一个孤单的人,飘荡在寂寞的暗夜。
我随即就上网查阅相关的背景资料:
这首歌真实地记录了我那段过往,我失去了很多与我走过寒冷长夜的兄弟,我让慈祥的母亲为我流了太多的眼泪,我让曾与我风雨同路的爱人伤透了心。我的忏悔与追忆并存,失去的永远是烙在心里的痛,缝合不了的伤。顾里木图路啊,博尔塔拉一条街,我和你上演了一场悲情往事。我像一片白蜡树叶,被狂风吹打,迷失了生活的方向。为了不忘这段伤心记忆,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我用歌记录下这首歌与我的故事,擦干眼泪,抬起头,迈开脚步,继续未竟的人生……
歌手的女友车祸去世,歌手在顾里木图路上醉生梦死了很多年,醉了就睡在路边,母亲伤心去世,歌手写了这首歌,歌里充满了对爱人的回忆,对亲人的忏悔。他的真诚感动无数人,网友们称他“灵魂歌手”:
早晨醒来听了无数遍,歌唱到了我心里——一个粉丝;这是我每次开车必听的歌!过去已去,伤心犹在。我在歌中疗伤,想着已故的爱我的母亲,半年多才走出漫漫长夜——一个儿子;第一次听到就泪奔,然后就挂着泪水听了好多天,正是和他分手的日子——一个失恋者;连夜开车千里,赶到她家楼下,窗上灯还亮着,有红红的“双喜”,我抽烟抽到天亮。接她的车来了,今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一直跟在车队后面,突然来了一条短信:“别送了,下辈子我一定嫁你。我在窗帘后一直看着你抽烟,哭了一夜,忘了我吧”——一个痴心男孩;每个光鲜的背后,都有一张不为人知的面孔,隐藏着一颗憔悴的心,像洋葱一样,一旦层层撕开,脆弱的眼泪就会碎了一地——一个哲人;坐在小酒馆,要一瓶红乌苏,闭上眼睛,聆听,沉思,只有红乌苏的苦涩才能配得上这首歌——一个诗人;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多少痴梦多少等,何处再寻梦中人……一唱一叹红尘事,一弦一箫了人生……曲终人散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一个过来人;万里戈壁,蓝天白云,多么纯净和放松——一个成功者;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再不舍,也要笑着挥手告别。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即巫山——一个暖男;谢谢你给我的甜。如果还能相见,我会把积攒的全部体温,给你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只想跟你说凡夫的话,做俗人的事,过细水长流的日子。我不能给你全世界,但是我的世界全部给你——一个幸福女人……
打动人的歌都是深情的歌。有时候,我们喜欢一首歌,常常是因为我们仿佛从歌中听到了自己的故事。歌中飘摇的是人性的美丽,不同性别、年龄、经历、处境的听众都可以从歌里感受到这种美丽。
一首好歌,并不单单取决于曲调华丽、演唱圆熟、情绪激昂。只有从心里唱出的歌,才能进入无数人的心。或者说,打动无数人心的,一定是从心里唱出的歌。
好听的歌不一定动人,动人的歌一定好听。
这就是音乐乃至艺术的魅力和真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