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色愈浓
唱词里提到的重阳节,可能在秋分……
我写着关于霜降的文字,巧了,收音机里应景似的正播放骆玉笙的京韵大鼓:“季秋霜重雁声哀,菊绽东篱称雅怀,满城风雨重阳近,一种幽香小圃栽……”
唱词里提到的重阳节,可能在秋分和白露节气里,也可能在霜降。南飞的雁声在此前的节气就有了,到霜降节气仍有,菊花在此时也并未开败。霜降是秋天最后一个节气了,换一种说法就是,霜降过后,就是冬天了。
霜,常常和雪并列起来叫“霜雪”,也有成语“风霜雪雨”,把风和雨也罗列在一起。包括之前白露和寒露节气里的露水,这都是反映天地间阴晴冷暖的自然现象。霜是粉末状的固体,指的是贴近地面的水汽受寒降温到霜点以下,在地面和物体上凝华而成的白色冰晶,深秋时节,气温更低了,早晨时地面看不到露水了,能看到白色的冰晶粉,好像雪似的,细看不是,那就是霜。有人说,霜就是露变的,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只能说,天气更冷了,水汽不再凝成液体的露,而凝结成固体的霜。
和霜相关的成语,还有凌霜傲雪、风刀霜剑等。看起来,霜也是比较高洁冷傲,和风雪一样,具有一定的杀伤性,对人的意志品格是个考验。
霜降节气,太阳到达黄经210°,每年公历10月23日前后交节。霜降,并不是指这个时节就“降霜”了,霜在更早和更晚的时候都可以有。这里的“降”,更多指的是降温,白昼的温差更大,天冷了,风大了。
其实霜也不是像降雨似的“从天而降”。东汉学者王充《论衡》:“云雾,雨之征也,夏则为露,冬则为霜,温则为雨,寒则为雪。雨露冻凝者,皆由地发,非从天降。”古人认为,不管风霜雪雨露,“皆由地发,非从天降”。当然,雨、雪、冰雹等尽管也是“由地发”,毕竟还是从天上掉落下来的,而霜本来就是水汽凝结在地面上的冰晶,当然,霜还可以在房檐、烟囱、树枝、田野、道路、电线杆子上面凝结,想象一下,一幅水墨画呼之欲出。
说起“霜重”,陈毅元帅有诗“西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覆盖着霜的红叶的确红得更浓烈和透明。霜打过的一些蔬菜和水果色泽好看,味道也好像更鲜美,经霜打过,好像是一种锻炼,大约有些经风雨才见彩虹的意思。但也有句俗话叫“霜打的茄子──蔫了”,那看来,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茄子的好季节了,是谁的花期谁就盛开。也可能对于茄子来说,霜重得过了火候了,经受不起。
人们常常把霜降时节的红色叶子叫做红叶,白居易诗“霜叶红于二月花”则直接叫成了霜叶,其实就是枫树叶。在北方,枫叶红最好的时间在10月下旬,差不多就是在霜降节气里。当然前面的寒露和后面的立冬节气,也有的地方叶子正红,而且,红的最突出的是枫叶。但万山红遍也不都是枫叶,其他树叶也有可能在此时变红。这个时节,京津地区很多人都去香山看红叶,在我过去的认知里,香山是最好的赏红叶目的地,我年幼时跟随父母去香山看红叶,觉得那里的红叶真的能红透半边天。后来成年后,我和不同的人到过香山,好像哪次也没有找到当年看红叶的感觉,叶子比人多,往香山顶鬼见愁爬的时候,看不见红叶,看到的都是前面人的大腿。远望山上是一片红叶,走近看,却看不出有多么红。我后来不论是做律师办案子,还是开笔会,走过全国的很多地方,才知道,看红叶不一定是香山,也不一定是在北方,无论是比我这里更北的东北或者西北,哪怕是南方,都有红叶可以看。
很多事只有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明白,我甚至开始知道,看红叶不一定要出天津,到蓟州山区,也一样能看到很好的红叶,就算不出自己居住的小区,院子里其实也能看到红叶。
说起蓟州山区,这个季节不仅能看红叶,著名的磨盘柿子也下来了。那么大个儿的柿子,黄澄澄的,晶莹好看。里面是硬的,吃柿子前要“懒”,否则吃起来是“涩”的。回忆起吃柿子的经历,好像柿子不是吃的,而是“喝”的,“懒”过的柿子,外面的壳好像一个罐头盒,里面的柿子主体硬物变成软软的黏稠汁液,如果不能一饮而尽,三口两口也是可以的,很甜,有的还带着冰碴子。
和我家隔着一湖水面的那户人家,院子里正有一棵柿子树。金色柿子,简直有照明作用,一个柿子就是一盏小灯笼,那么多柿子拼在一起,就像一串彩灯一样,给深秋的傍晚带来色彩和希望。金色的柿子和红色的枫叶,在冷风里有点傲然,哪个季节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冷其实也是一种味道,味道不仅属于舌尖,也属于皮肤,属于鼻子,属于炊烟。此刻,风声不作,天色在夕阳的光辉中很是爽朗,夕阳融化成金水,用风做了传送带,抹在柿子的表层。纷纷回家的人路过那棵柿子树,有人驻足仔细看,有人匆匆而过,柿子灯照亮他们的脸,我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
霜降的三候,一候豺乃祭兽。豺开始捕获猎物准备过冬,就像雨水节气的一候“獭祭鱼”,仪式感也非常强烈。二候草木黄落,俗语说,霜降杀百草,这个时候树叶枯黄,掉落得很多,一些油画描绘落叶的场景,金色的叶子,像梦一样。三候蜇虫咸俯,是说动物大都在此时不吃不喝,开始冬眠。
别说动物开始冬眠,“霜降不起葱,越长越要空”,马上要过冬,北方陆续的秋收必须要结束了。南方的秋收还在火热进行中,中国幅员辽阔,高楼大厦和霓虹灯当然好,人最离不开的,还是这望不到边的、养育人的土地。土地之上,除了庄稼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