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情丝连故乡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音。一声声喊我乳名……多少亲昵,多少疼爱,多少开心!啊,父老乡亲……我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每当听到《父老乡亲》这首歌,我的这颗虽已变老但依然爱激动的心,立刻就向辽南大地飞奔,奔向盖县文化馆亲切的大院,那几棵根深叶茂的大树牵动着我的魂;奔向故乡那些坦诚、朴实、多才多艺的文友,是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关心和鼓励,我前进的步伐才迈得踏实稳健,在他们辛勤耕耘的文学田园里,有我扎下的深深的根。
打开历史篇章,拂去岁月风尘。“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1948年一开春,解放战争转入大反攻,是大决战的时刻。我带着受苦人得解放、睡梦中也要笑醒几回的喜悦,走进村小学的大门。开学没几天,老师就发现了我响亮的童音,让我当合唱队领唱。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小学生经常参加文艺演出。我三年级时登台说快板、拉洋片、演双簧, 短小精悍的节目受到同学们的欢迎。我在表演唱《大苞米》《齐上文化山》中饰主角,在《喜》《强扭瓜不甜》《互助》等歌剧中扮演角色,还演出了《兄妹开荒》《夫妻识字》。这些活动让我懂得文艺演出可不是玩玩乐乐,是党领导宣传工作的一部分。实行农业合作化,寒假时,16岁的我把村里的小伙伴们组织起来,演出当时十分走红的话剧《黄花岭》,成为故乡的佳话。在语文老师王振宏、胡佩兰的精心教导下,我不仅试着写散文和小说,对戏剧创作也很着迷。
在创作过程中,专家的指点非常重要,让人茅塞顿开。古城盖州颇有名气的文化人由志正,在《辽东文艺》发表了散发着泥土芬芳的话剧《夫妻俩》,展露出不凡的才华,获得一片喝彩声。1956年3月他出席了全国第一次青创会,使盖州在全省乃至全国名声大振。他又在丁玲主办的中央文学讲习所进修了三个月,为他讲课的有大名鼎鼎的老舍、曹禺、贺敬之和赵寻。他的创作有了很大的飞跃,又创作了话剧《妯娌之间》。这是一个乡土气息非常浓郁的新颖之作,全国10多个文艺团体将它改编成地方戏,演遍了大江南北的城镇乡村。《妯娌之间》是20世纪剧坛的一株奇葩,可与孙芋的《妇女代表》、崔德志的《刘莲英》、舒慧的《黄花岭》并驾齐驱。我认为,论艺术性和人物性格塑造,《妯娌之间》更具有精品水准,其荣获了《剧本》作品一等奖。我非常想认识这位奇才。
我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1957年风和日丽的五月天,盖县文化馆的由志正要举办戏剧创作系列讲座。消息传到熊岳高中,乐坏了我们爱好文艺的众伙伴。我在头排抢了座,场场不落。当时由老师刚满30岁,气宇轩昂。他不像有的老师那样死教条,而是从艺术构思入手,讲得深入浅出,直奔人的心坎。他说文艺创作人物最重要,根据塑造人物的需要创作故事。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学习、提炼生动活泼的语言是关键,要脚踏实地深入生活、深入群众,那里是文学语言的源泉。切记避免学生腔,不要让陈词滥调腐蚀笔尖。若能从头到尾背会几出大戏,会让你受益一辈子,落笔着墨不为难,保你笔下定有神。说着他把《白毛女》从头到尾演唱了一遍,既演喜儿、王大春的纯朴可爱,又让大家看到黄世仁狰狞可憎的嘴脸,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泪水涟涟,俨然一个全才的大演员。大家都惊呆了,连连发出敬佩的赞叹。听了由老师的讲座,我心里开了窍,仿佛站在望儿山之巅,看到了山外青山天外天。
由老师的家在离我们村只有七八里路的黄哨村。几天后,在去熊岳温泉洗澡的路上,我恰巧与由老师相遇。他对话剧《日出》《雷雨》的结构讲了他的真知灼见,我听得入了神,对戏剧结构懂得了很多。听了由老师的这席话,我仿佛冲破了重重云雾,见到了绿意葱茏、蜿蜒连绵的一片青山;也好像绕过高耸狭窄的三峡,眼前展现出宽阔无垠的长江江面。我模仿由老师的笔调,写了一出独幕话剧《母女俩》。不久,学校让我写一部小歌剧参加1958年全县文艺大汇演。在教师宿舍我找了一间冷飕飕的屋子,关起门来苦苦奋战三天,终于让小歌剧《太平山下情谊长》呱呱坠地。李长发同学拿去谱了曲。
《太平山下情谊长》赞美了青年学生与农民之间的情谊,在全县文艺汇演中获得了创作和演出一等奖,喜讯在全县城乡四处传。它是我文艺生涯的处女作,载入《盖州文化》书中“文学艺术卷”。我的文学之根就是在故乡扎下的。
盖县文化馆、文联把我列入重点作者名单。文化馆要创作八场影腔戏《望儿山下红旗飘》,请我进了创作班。创作班共有十来个人,由志正和李钟敏是骨干。我对他们很尊敬,我们兄弟般地相处了15天。我并没有对此剧的创作出大力,只是帮助复印、刻钢板,但这是很好的学习机会,见到不少文学行家,听到许多文学高见,结识了盖县、辽宁省的一些文化名流。李钟敏是我感到最亲切的人,做人、作文我都以他为榜样。
1959年我考上大学来到北京,迄今已离别故乡63年。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与故乡的联系、与文友们深厚纯真的友情却有增无减。
1960年春天,盖县文化馆第一个文艺杂志《苹果花》创刊,由钟敏大哥主管,他约我写了散文《幸福泉水滚滚流》,还亲自为此文作题图。与我打交道的报刊有数十家,最早还是故乡的《苹果花》为我开的篇。
1983年,盖州文化馆擦洗掉“文革”的污泥浊水,重打锣鼓,创办文学刊物《望儿山》。创刊号上发表了我的散文体小说《金色的玉米饽饽》,当时此作轰动了辽宁文坛。著名诗人、散文家吕公眉评价道:“恩波的此作很感人,读后叫你心里又甜又发酸。”春风文艺出版社编辑金华在写给我的信中感叹道:“您的作品表现了人间最美好的情感,读后我流了泪,一连几夜未入眠……”我的小说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有钟敏大哥的功劳。
1993年正月初六,盖州市委宣传部、盖州市政府老干局、盖州市文联联合召开研讨会,向各界人士推介《望儿山·多瑙河·紫禁城》这部散文选。这是我对盖州市父老乡亲和望儿山开发的献礼,表达了我对盖州大地的赤诚与深深的眷恋。当年我的校长——民进营口市委原主委鲁克承不顾严寒和路途遥远,从营口赶来。高中语文老师胡佩兰、郭增益很激动,他们体会到了教育工作者的幸福与甘甜。会上,众多发言者的话语令我感动,吕公眉的讲话对我充满了鞭策与鼓励。宣传部部长杨兴华倡议,从我的散文选中精选15篇,印一本乡土教材,发给全市中小学生和教员。半年后《故乡情丝》正式出版,这本书是故乡父老兄弟对我的最高赞赏。
1993年、1994年是我与故乡文友合作硕果累累的丰收年。我与李钟敏、张柏、王一鸣齐心协力,编了一部八斤重、为人称赞的《中国当代艺术名人大辞典》,中国戏曲研究泰斗郭汉城为此书题写了书名,著名文艺理论家、红学家、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常务副院长李希凡作了序。
多年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故乡文友托我办什么事,总是二话不说立刻就办,这些年为盖州市作家协会、熊岳高中等的文友们的著作撰写了多篇序言。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今年我已83岁,今后我还要尽力为故乡多干事,誓做故乡人民的好儿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