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驻马口
初晨,一缕阳光穿越厚厚的云层洒在内蒙中部广袤的大地上,希望的黄土养育着一方勤劳的农民,枯树皮的脸庞镌刻下历经风霜雨雪的皮肤褶皱,通天的腰杆支撑着这片蔚蓝的天穹,他们是炎黄子孙,是天地的子女。
在内蒙中部,临近山西的边界有一个村子,我生于斯,长于斯,或死于斯。在我记忆的深处,一直有一个永远的画面。那是夏天,知了也受不了晌午的酷热,蚂蚱蹦哒的正欢,扶风吹过青黄的树叶,瑟瑟作响。我站在北梁的小树下,乘着凉,看着前方农作的父母,他们戴着遮阳的草帽,手里拿着旧日的镰刀,弯腰伏地,高低起伏。
时光中的北梁,沟壑纵横,荒草遍布,零星的几颗杨树点缀在深黄的大地,就如戎边驻守的将士,脚下生根,北梁常年狂风呼啸,黄土漫天,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茂密的荒草却是固守水土绝对主力,奈何,民以食为天。因此,每到春种之际,天刚蒙蒙亮,来往的驴车左摇右晃,上面放着当日的午饭,农具也横平竖直的堆在一起,趁着清凉的晨风前去农作。记得那时的父亲,上身蓝灰布格子亚麻衫,下身是一条黑蓝色的涤纶裤,一双泥泞点的军绿色“秋鞋”,跨坐在驴车的前面,撸起袖子,一手扶着驴车,一手拽着缰绳,他历经风霜的脸庞,恍若一颗成熟的麦子,一幅敦厚老实样,这是广大北方农民的形象。大约一刻钟,也就到北梁了,父亲把驴车停在田头,将驴拴在旁边的树上,他和母亲拿上农具去翻新土地了;我坐在树下,吹着晨风,嘴里含着一根荒草,稚嫩的脸庞也是红扑扑,脸上、手上勾画着白丝般的小缝褶皱,就好像黄土沟壑横行。农民的娃,自然是吃苦和吃饭一样啦!
父亲如山,记忆里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有着北方人的豪迈,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农作,手工,维修样样精通。当初,我的家乡常常路过由山西送往内蒙的拉煤车,父亲经常去当街路口,抡起铲煤的铁锹,一干就是一天,中间休息时抽上一根烟,干活更起劲。那时的当街路口,作为贯穿南北的交通枢纽,地理位置自不必多说了,三户人家各有各的生意买卖,小卖铺、饭馆、旅馆好不热闹。当街,常有走南闯北的游商和大车司机,他们都是周边县城的人,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常记得。一个大喇叭嘶哑道:“卖东西啦,卖冰棍儿啦。”这不,周遭的小孩四散回家找父母要钱,就为了那冰冰凉凉的冰棍儿,游商一待就是一下午,和村子里的人打成一片,商贩走卒,不会说可不好挣钱呀!
当时的大车,我们称呼为”二拉三“,甚是宏伟,由于大车司机常在村子停留,一群小孩也是爱在车下钻来钻去,但危险也悄然来临;那天,我藏匿在大车的油箱下却不记在干嘛,“轰轰轰,嗤”,大车准备出发,我却听到大车轰鸣声一股脑的往车里面爬,千钧一发之际,邻居家的爷爷大喊一声:“嗨,别动。”然后一把揪出我了,车子也刚刚走起。我那时一幅呆滞模样,吓傻了一般;这时,父亲丢下锹跑了过来,抱起我道:“宏扬,宏扬,没碰着哇。”他边说话边颠着,却早已慌了神,额头的煤渣汉滴在我脸上,一整个人热气腾腾。我的世界,不知多久,“沉寂的湖面滴咚一声,泛起涟漪”,我“哇”的一声,嚎哭了出来,大家都长吁一口气。
村子的南头是滩中,滩中分东西滩,西滩全是耕地,常见就是劳作的农民;东滩毗邻二湾眼-“天热泉眼”,一到春夏两季时,清风徐来,溪水潺潺,水草丰茂。这时,一群小娃结伴而行,走在草地上千姿百态,或肆意躺下,或下河淌水,或追风逐影,好不热闹非凡。当初我去滩中时,母亲常摘一片树叶,盖在我额头,用以防暑降温,之后带我去“二湾眼”下河捉鱼,先赤着脚,轻轻踩着水,弯腰低头伸手入水,缓缓将小鱼包围,待其游入掌心,慢慢闭合,捧水上岸,大气不出却一气呵成,妙极妙极。
“二湾眼”不远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羊倌,呆坐在一块青苔遍低,顶上光滑细腻的大石上,他头戴一编织的草帽,左手拿着一根旱烟杆,嘴在不停吸动着,偶尔停下嘴上的动作,厉呵一声“呔,去哪呀!”羊群便乖乖吃草,绝不四下乱窜。
母亲如水,她滋养着我的成长。从寒冬腊月到炎夏酷暑,从年少的无知到青年的懵懂,从生而白纸到做人有品;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干农活不是一把好手,平日的针线活也仅偶有出彩,但她却有着亘古的善良。大约在我六岁时,正是“非典”爆发,村子里缺粮少米,偶有几个逃荒的老人路过,母亲那时却不吝啬,慷慨解囊,她常说:“帮别人也是帮自己,举手之劳而已。
村子再往东,是颇具文化底蕴的旧时明长城遗址,但当时年少无知,只看作一个连一个的土墙和土丘,小时候顽劣,总是从长城土墙滑下,俗称“土飞机”。不得不说,年少时期,村子是个宝藏地,那里满是欢声笑语。
记忆走到这里,也仅余些许碎片,想回忆却不知道拾起哪片。顿足在记忆里的故乡,亘古不变的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