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的重生
每棵树都有各自的命运。几年前，我在叶坪有名的红……
香樟，是江西的省树，遍布在这片红色热土。我时常在一些村镇新修的水泥路、柏油路上，突然看到一棵香樟骄傲地站在公路中间。
每棵树都有各自的命运。几年前，我在叶坪有名的红军村——华屋见到过一棵自然枯萎的香樟。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居然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获得了再生。
在华屋，最为人们所熟悉的，其实是松树，是村子后山岭上郁郁葱葱的松树林，特别是挂着烈士名字的17棵松树，被人们称之为信念树。由于工作的缘故，我经常去这个村子，但从没有关注村子里的香樟树。有一次，我注意到有一棵香樟倒下了，横躺在去往山顶的路上。
没想到，这棵香樟的命运，会意外地跟17棵松树交织在一起。
10年前，这棵香樟树静静伫立在通往蛤蟆岭的路边，高大，茂盛。那一年，从北京来了一群客人，来探访村子里成片的土屋。乡亲们把北京的客人带到了蛤蟆岭，看山上的松树，听先辈的故事。那是20世纪30年代的悲壮往事。1934年，中央红军战略转移，踏上漫漫长征路。华屋有17位红军战士参加了这次转移。背井离乡之前，他们到后山岭上种下了17棵松树，从此再没有回来。
如今，村子里的土屋变成砖房，进村的小径变成了柏油路，保留的土屋成了具有纪念意义的景点。新修的祠堂前铺着地砖，不时有大巴和小车进村来，带来操着全国各地口音的游客。他们倾听村子的往事，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录感悟。他们来到松树林，向一座烈士纪念亭鞠躬。
村子里的人也渐渐多了，人们忙碌起来。村前的土地上铺展开白色大棚，棚里种植瓜果蔬菜。池塘边搭起了钓鱼台。香甜的土蜂蜜，被年轻人们拍照放上网络，随着快递发往全国。村民空余的新房成了临时客舍，迎来外地的游客。村子就这么热闹着、变化着。香樟树无言，似也为村民们欣喜。
有一天，不知道是受了雷击，还是因自然规律老去。这棵古老的大树失去生机。乡亲们只能叹息，看着香樟树的枝叶完全枯萎，倒在路边。
乡长注意到这棵老去的香樟，不想让这棵香樟彻底消失，于是跟乡亲们提了个建议，可否将香樟就地做成庞大的根雕，把村子的风景移到木头中。
2020年，艺术家将其精雕成了一座红色历史大型根艺。我前往参观时，村民细致地为我讲述了根雕的来历，以及艺术家的匠心。当我打量这座栩栩如生的根雕，不由大吃一惊。在村史馆里看过宣传作品，听过干部和乡亲们的讲述，我对这个村子的历史已经无比熟悉。万万没想到，这些熟悉的历史居然有一天刻进了香樟的树根里，仿佛原本就在、一直就在，最终成为了定格的历史、质朴的艺术。
后来，根雕外围建了一座亭子，亭子上高竖匾额，写着“十七棵松”4个金色大字。就这样，一棵即将消亡的香樟成了“松树”的一部分。我静静地站在亭子前，看着蛤蟆岭那片松树林，想起乡亲们关于烈士的讲述，觉得香樟像是这座村子历史的浓缩。
一棵香樟树，远比松树的寿命更长。它站在村子里见证着，看到这个村庄的变化，见证着历史的更迭变迁。有一天，它老了，又把它看在眼里的东西、烙印心里的东西，变成可以诉说的艺术，留存在根系里。以前，它是从不声张的树。现在，它变成了不断诉说的树，跟所有进村的人无声交流。
村庄的故事、时代的故事，保存在香樟缓慢生长的根系里。艺术家的刻刀让它重获新生，替乡亲们诉说村庄的故事。知所来处，方能行远。一座大根雕，浓缩了一座村庄的变迁。我顺着乡长的介绍，再次重温村庄的历史。
根雕上一共有81人，寓意是八一建军节。最早决定8月1日为建军节的，就是在瑞金召开的“二苏大会”上。从南昌起义部队经过瑞金，到瑞金成为苏维埃政权的首府，无数江西儿郎走上革命道路，其中就有华屋的17个青年。“十七棵松”是村庄的灵魂，也是根雕的核心。看吧，17位红军跟30余位老弱妇孺告别，根雕定格了历史的瞬间。
乡长说，根雕的本意是“寻根”。在他看来，新村与古树有冥冥中的联系。这香樟根系发达，根块饱满，长十来米，宽五六米，高三四米。它生于斯长于斯，生前为历史见证，而今又以新的方式获得了重生。
相关文章
微信收款码
支付宝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