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书穿“外套”
王府井书店的老楼没拆除前,我是这里的常客。有一年,我在二楼买到新出版的五卷本《孙犁文集》,下楼时经过一楼南侧楼梯拐角处卖书皮的摊位,顺便选了几个透明的塑料书皮,当场给自己期盼已久的书穿上“外套”。由于第四卷太厚,没有找到合适的“成衣”,只得作罢。我之所以买这种透明的塑料书皮,是因为它不仅能保护书,还能让我一眼看见那墨绿色的淡雅封面。
1987年我去天津开会,顺便带上文集的第一卷,请孙犁老人签名。老人用手捻了捻透明的书皮,又拿起来看了看,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老人习惯用牛皮纸包书皮,书皮包妥就用毛笔题写书名,再记下得书的因缘和自己的感想,有的则记录当天的事件和心情。这便是著名的“耕堂书衣文录”。又过了几年,老人送给我几本他包着书皮的书,成为珍贵的纪念。
我的职业成天和书籍、纸张打交道,很早就习惯给自己的书包书皮,材料是近水楼台,顺手即得。不过,我并非给所有书都包一层书皮;凡是包两层书皮的书,或是嫌新书的封面设计太俗气、太扎眼,或是自己经常翻阅的书,像《庄子》《论语》《陶渊明集》等,已经翻烂几次,换过几次新书皮了。这些包上书皮的普通读物就像“基本农田”——一分也不能少,是我获得精神食粮的物质基础。
年轻时总借朋友的书,书到手后我就包一个临时性的书皮,以免把书弄脏。这几年给报刊投稿,编辑按时寄来样报,我会预先告诉熟悉的编辑朋友用大信封寄;这样,我就可以废物利用,不断得到包书皮的原材料——韧性强、柔软而不硬挺的牛皮纸。
其实包书皮是最简单的手工。裁好纸,将书放在纸上,再折起,用手狠压成折痕,拿剪刀剪开两个边,一本书就穿上了“外套”。为了书皮早点平整,取一摞书压一阵子,就像裁缝熨衣服那样。在忙乱烦躁的日子里,只要有包书皮的活儿,我的心就能沉静如禅定。
现在,我的读书生活还在不断扩展,许多新出版的书正诱惑着我,我也经不起诱惑。但总有一天,我会精力衰竭、目力下降,停止购买新书。到那时,有穿着我亲手做的“外套”的旧书陪伴,我就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