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供销社
记忆中的供销社就是一个大型的综合百货商店,供销社不但有日常小商品出售,还出售家庭生活必须品比如酒醋糖盐,出售文具体育用品,出售学习用品,出售生产资料。几乎所有当时人们平常所需的生产生活用品,你几乎都可以到供销社买得到。当然,前提是你的要求不要过高,你的想象力不能太丰富,总是痴心妄想能够在供销社买到你憧憬或期望的物品。
我的童年没有出过远门,所以,在我的记忆中,童年时代的供销社也只能局限于我家乡附近的几个,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就属3个:一个是宁村供销社,一个是沙中供销社,还有一个就是永中供销社。前两个供销社在当时都是位于海滨公社,当时的海滨公社管辖范围很大,下面共计有26个生产大队,地域涵盖现在的海滨街道和永兴街道,是当时永强区公所下属最大的一个人民公社。
在我记忆中的供销社的方位朝向都很有特色。永嘉场靠山面海,坐西朝东。所以当时永嘉场的许多主要街和路也都是南北朝向,位于街两侧的供销社自然也都是东西朝向,南北展开。其中永中供销社和蟾钟供销社是坐西朝东,宁村供销社则是坐东朝西。
供销社的正面都是开放式的。当时没有卷帘门,也没有玻璃隔挡这么好的条件,所以,基本上靠木板做挡。木板成长条形,每块木板宽约尺余,上下两端稍削尖,左右两侧一侧削成凸形,一端削成凹形,在门槛和上梁处做成凹槽。白天营业时卸下木板,歇业时就将木板沿着凹槽一块一块推进去,凹凸相接,就形成了一道木板墙面。最后留下一道木板可以自由前后活动,足够容纳一人进出,这就是门。
供销社的柜台也是以南北向一字排开为主。依次有酱油醋柜台,主要是出售酱油醋,这是出售家庭最基本生活用品的柜台;文具柜台,出售作业本、各类钢笔铅笔圆珠笔毛笔和墨水,出售小皮球、乒乓球和乒乓拍等体育用品,出售耐尔书等等;日用小商品柜台,出售电筒、电灯泡、电池还有脸盆、热水瓶等,出售面油、清凉油等。文具柜台和日用小商品柜台都是玻璃做的,主要放置轻便灵活的小物品。靠墙则是一整排的设计成各种样式格子的壁橱,放置比较大型的商品,比如热水瓶、脸盆等。靠墙木柜和柜台中间是一条一米来宽的走廊,方便营业员来回走动。在南北两端,又各自设置了两个柜台,南北相向而对,使得整个柜台呈现凹字形。这两边两个柜台一个是卖吃的,一个是卖穿的。
靠近酱油醋柜台的自然是卖吃的柜台。当然,按照当时的条件,吃的东西没有现在琳琅满目,也没有新鲜水果出售。当时出售的吃的东西主要有冬瓜条、琵琶梗、兰花豆、落花生、香糕、糖果、糕儿、麻花。其中最受欢迎、最能勾起我们食欲、最容易让我们流口水的就算麻花。麻花因像绳子一样扭成一块,大家都亲昵地称呼为“稻杆绳”。当时出售的“稻杆绳”外披一层白白的糖霜,又香又甜,诱惑力十足。
与卖吃的柜台遥遥相对的则是卖布的柜台。卖布柜台是所有柜台中最有特色的柜台。其他的百货柜台都是玻璃柜台,卖布柜台则是木板柜台,柜台比一般柜台稍低,两尺来高,比一般柜台要宽,表面是一块平滑光整的木板。柜台很结实,足够营业员在柜台上直接裁剪布匹。
卖布柜台是用来裁剪布匹的柜台,柜台不直接摆放布匹。布匹卷成扁圆形,长约一米多,竖着成排摆放在靠墙的壁橱里。别看布匹很轻盈,卷成筒后只有一米来长,厚度也一般,但其实每一筒都很重,营业员都需要用力将其抱下来,然后“啪”的一声将其扔到柜台上,如此上上下下,抱来抱去,没有一定体力的人还真是干不了。在我的记忆中,卖布的营业员基本都是男的,极少看到有女性营业员站在卖布柜台前。
卖布柜台也是最为热闹的柜台,尤其是快到了年关时节,家家户户都要添置新衣,这时候的卖布柜台就天天挤得水泄不通。当然光顾这个柜台的基本都是大人,基本都是女人,男人和小孩是很少光临这里的。营业员根据顾客的指点,动作麻利地抱下布筒,放到柜台上后,根据顾客需要的尺寸,迅速翻滚着布筒。随着布筒的反复翻滚,布筒和木板旋转撞击后便“啪啪啪”连续发出清脆的声响,待到估摸尺寸差不多了,营业员便会拿出尺子在拉出去的布匹边缘头尾相连翻滚量着尺寸,到了顾客指定的尺寸处,放下尺子,稍微一折叠,便拿起剪刀,剪开一个缺口,然后剪刀呈半开闭状态,锋刃沿着剪开的缺口“唰”地一声滑过去,布匹便麻溜地被分开。小时候,我虽然没买过布,但特别喜欢这个卖布动作,尤其是“唰”的一声,一直将之视为天籁之音、人生快事,一直对持有这个动作的营业员佩服的五体投地。
卖布的柜台虽然生意很好,很抢手。但由于条件限制,其实当时的布匹料式很少,经常有人人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很多料式最后还得拖熟人跑到市区甚至是上海购买。但这些都不影响卖布柜台的辉煌繁荣。毕竟需要高端一点的布料和款式的人不多,基本上是碰到大喜事比如娶妻嫁女。大多数人的需要都是很普通,所以,大多数人的需求供销社基本能够满足。
作为小孩子,最喜欢光顾的柜台除了吃的,当然就是文具柜台了。文具柜台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我们心仪的东西。学习用品如铅笔毛笔钢笔圆珠笔等倒是经常能够供应,所以对我们来说,就是是否有比较高档的文具用品出售。比如铅笔,普通的铅笔比较充足,但像当时被我们捧为至宝的中华牌铅笔就经常断货,供不应求;削铅笔的刀片一般都是用一种小刀,刀锋不是很锋利,削起铅笔来相当用力,技术不好,稍有不慎,经常是半途而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铅笔芯一断再断,幸亏供销社也算体谅年轻学子之苦,开始出售各式各样的铅笔刨;还有钢笔墨水,我们最心仪的是203英雄牌墨水。
最让我们心仪、心动、心跳的还是耐尔书。耐尔书是温州方言,耐尔书也就是连环画。耐尔书是那个时代的启蒙教材,是那个时代革命传统教育书籍,是那个时代的知识普及读本,也是那个时代的儿童娱乐工具,更是我们时常光顾供销社的主要目的和主要动力。每次光临供销社,总是第一时间跑到耐尔书柜台。每次都是站在柜台之前,脸紧紧趴在玻璃柜台之上,双眼死死盯着心仪的耐尔书,手里揣着可怜的几分几毛钱,嘴里流着口水,心里盘算着买哪本。买到了欢呼雀跃,在众多小朋友羡慕的眼光中趾高气扬而归。还记得,宁村供销社进到了几套《三国演义》连环画,一套40本,共计9.9元,大哥下大血本给我买到了一套,这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当晚家里就门庭若市,站满了想要揩一下油的小大人、大小孩。更多的时候,耐尔书是今天有,明天没有,明天没有,说不定后天偶尔会有一两本。所以,买耐尔书可得有恒心、有毅力,需要天天光顾供销社,时时盯着柜台看,一有货到,马上下手。当然手中没钱,也就只能作罢。
除了耐尔书,乒乓球和乒乓拍也是我们很喜欢的物品。
在我的童年时代,打乒乓球是非常流行的文体活动。当时供销社出售的乒乓球主要为玉兔牌。乒乓球价格虽然还算便宜,但也远没到奢靡的阶段,我们到供销社买乒乓球,基本上都是买一个,直到乒乓球报废了,才去购买下一个。供销社的乒乓球供应还算正常,但也有偶尔断货的时候。每当断货,只好舍近求远,附近没有,就跑到较远的地方购买了。乒乓拍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买到了。当时的乒乓拍,档次最高的就算红双喜牌了。红双喜牌乒乓拍我只在永中供销社看到一次,价格昂贵,不是我们的财力能够承受得起的,一般也只有单位才能买得起。比如我小学时代的母校朝阳小学(现海滨二小)就有两副红双喜乒乓拍,被视为“校宝”,只提供给入选校队的学生使用。一般供销社出售的最好的也是只有单面贴胶的拍子,胶面只有一层,很薄,还经常脱胶。剩下的就都是单纯的木板拍,没有粘贴任何胶面,我们称为“硬拍”。当然,就是这样的拍子,能够在供销社买得到,也算是很荣幸的事情了。
光顾文具商品柜台属于我们自发自愿的行为,光顾其他柜台则基本是打工行为。当然对于这种“打工”行为,我们还是比较乐意接受的。毕竟,到供销社买东西是我们比较喜欢的事情,更何况,给父母“打工”,帮助买东西,偶尔还能得到一些额外的“打工费”,捞到一些意外的好处,甚至还可以“假公济私”“私自克扣”一下,比如打一下酱油顺便买一块乌焦糖尝尝,买一个热水瓶、脸盆顺便给自己买一个心仪的电灯珠儿(安装在电筒上的小电灯泡),就可以顺利实施自己的电学实验了。有时也顺便买回十来条橡皮筋,用来制作火药枪或者“将儿弹”(温州方言,即弹弓,因主要用来打“将儿”而得名。“将儿”是温州人对麻雀的俗称。)
供销社不但出售生活用品,还出售生产用品。像锄头、铁锹、铁铲、稻刦、镰刀,像耕犁、喷雾器、农用水桶、水勺,像箬笠帽子、棕衣、雨衣、粗布手套,像化肥、农药等,都可在供销社买到。当时的供销社店面设计都有好几进。最外面一进是以出售生活用品为主。出售生产用品的场地都是设在里面几进。购买生产资料场地设置也比较简易朴实,没有柜台,没有壁橱,大型的随地摆放,轻盈娇小的也只是随意挂在那里,更多的也是享受随地摆放的同等待遇。
供销社也不是只光顾着赚钱的地方,我们有时候还能够靠着供销社赚到几分几毛的零花钱。
当时的供销社都设有废品收购站,公开收购各类有用废旧物品。在我的记忆中供销社尤其喜欢收购废金属。为了那么几分几毛钱,小小的我们早早就“折腰了”。家里的牙膏,刚刚挤完最后一点牙膏,就被我们毫不客气地送到收购站。家里的铜锁,在我们的急切期盼下终于“坏了”难以使用,于是就被我们迫不及待地拿来铁锤,把铜锁放在硬石头上,二话不说,抡起锤子狠狠地砸向铜锁,铜锁裂了,露出了锁芯,旋即被我们兴高采烈地送到了收购站--铜锁芯的收购价格比牙膏壳高多了;电池用完了,我们马上演出一场兔死狗烹的好戏,剖肚挖心、剔肉取骨,把电池中有价值的墨棒和少得可怜的一点铜片也送到了收购站。当然,收购价格最高的就是铁了,谁叫当时缺铁啊。家里的铁制品也很多,但我们虽然爱财,也是遵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基本准则的。所以我们就自觉自愿组成几个拣破烂小组,沿着村头村尾,到处“搜肠破肚”,期望能够从中捣鼓出一两块废铜烂铁出来,好从中发一笔横财。“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要在已经被梳刮了无数次的地面上再找到一块废铁,其难度跟如今的买彩票中500万一样,基本属于痴人做梦。
童年时代的供销社,记忆满满的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