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北,黄土塬上的石油地标
严岛影
四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黄土高原,堆积了世界上70%的黄土,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黄天厚土之上,坪北小若微尘。
八百多万年前的沧海桑田造就了这片华夏文明的宅基地,一个以方位冠名的坪北,出生在二十五年前的那个春天。
黄土是黄土塬的骨头。那个塬字,是黄土高原的天灵盖,就像一个祭坛,将日月星辰作了供品。贫瘠、荒凉、辽阔,黄土塑造了地球上唯一一个高原,也塑造了“敢教日月新天”的龙的传人。刀耕火种,掘窟为居。自然恶劣,但不恶意;生态脆弱并非是自然的过错。从不宜居,到扎下根,从星星点灯,到灯火阑珊处,从荒山秃岭,到清格淩淩的水蓝格盈盈的天,打破神话,如果不是神话的无懈可击,那至少是人类战胜自然的力量不可抗拒。
这里的海拔是黄土垒起来的,身板就是高原。一层层厚土,是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脐带,黄河母亲产下黄皮肤的独子,给西北留一炷香火,黄河捎来的黄手绢,让赶牲灵的三哥哥不迷路。
有一种粮食叫精神。
有一种精神叫食粮。
小米是陕北的主粮,小若微粒,色若灿金。小米裹腹,养育了陕北父老,也养育过中国革命。石油是陕北的血脉,在那个论公斤计量的战争年代,石油就是延安的血。当小米和石油共生于这片土地,我们发现小米和石油就是我们这块土地上的“主食”。
高原黄,黄灿灿的,坪北虽小,又何尝不是一枚小金蛋呢,而孵化这枚金蛋的是意志和坚韧。
在坪北白柱峰的羊畔畔沟里,我见到了一株山丹丹。那细叶百合孤孤地“挂”在崖畔上,就像一盏灯,那一点红就像镶嵌在断崖峰面上不易被人注意的一粒红豆。
就一朵,高原就养了这一朵山丹丹?
山丹丹是高原的胸花,一朵就够了。
红色基因铸就了坪北石油人的魂魄,它带着这样的红色品相和品质,从第一滴油到油脉奔涌汇入中国第一大油田的石油河里,为共和国加油!就像信天游,就像兰花花就能在这里喊出高于天齐的高音区,而不是在别的地方。就像以黄土为怀的窑洞,为什么就能在这里繁衍生息并创造出灿烂的文化?就像安塞腰鼓,那种激越和震撼,能在这方鼓面上敲出了“爱坪才会赢”的自信和自豪而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你能不能把黄土塬看成金黄,而不是土黄,金子般的成色,而不是沙荒。在黄土塬上你只看到一种自然的底色还不够,还有在底色之上的“绿洲”和跃动在底色之上的红色“耀斑”。从黄土黄到黄土绿,再到黄土红,这就是江汉坪北石油人“繁衍”出的生命之色。在最不适宜人居住的黄土高原腹地,我们用现实主义的眼光触碰荒凉,用浪漫主义的激情发掘到了石油人心灵的绿洲,以及荒凉中具有英雄主义的采油树,那人格化了的“英雄树”,仿若荒塬上的石油植被——江汉人心中永远的图腾。
这里的晨光真亮,亮得不能跟眼光相遇,晨光是用来沐浴的,不是用来欣赏的。你可以想象太阳有多大,但想象不到太阳有多亮。地上没有一片纸屑,一片树叶,这是不缺树叶,风随时都可以把树叶从枝上支取走,但就是落不到院子里。这里似乎没人打扫,人人都在心里打扫过,就没有垃圾。
北方的天空,云朵是最飘逸的植被,覆盖率达80%以上。风载着云朵从不超载,风挂在树枝上,风好好的,树枝却断了胳膊。云挂在树枝上,云完好无损。过去,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山顶上放空燃烧的伴生气。那片天空云不去,风也不去,就连晚上的星星也不瞅一眼。如今伴生气不再放空点天灯,而是用来发电,这里的天空不一样,天蓝得不孤独,云去了,成群结队,看来那云也怕烫啊,所以皮肤才那么好,蓝天就爱收养这些白净的孩子。
我在延安,我无意向你炫"红",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要寻找理想信念,就到延安去。如果你要寻找力量源泉,就到延安去。如果你要分享奋斗之果,就到延安去。
从水乡园林到黄土高原,他们一步退回到了“山顶洞人”的人之初。他们最怕过节。月饼放不进嘴,捏在手里成了粉末。月饼,其实就是一个糕点,咬一口就缺。月圆,其实就是一种心境,缺了又圆。用夜空作盘子,放一枚中国特产的中秋月,咀嚼。用北斗七星作餐具,舀一勺银河水为思念解渴。岁月变着月形,那圆缺依然是中国尺寸。
二十五年前,你在百度上输出“坪北”二字,没有内容。
二十五年后的今天,关于坪北的条目,百度上有详细的介绍,甚至在坪北后面有后缀一一坪北经理部。
坪北,是石油给它带出了地名。坪北,也是江汉石油人给它带来了新生。离开家,既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一定干出点名堂,不辜负陪伴他们的荒凉和日月星辰。把锅架在院坝里,点燃沙棘枝,煮陕北小米。早晨,万道晨光煮进了锅里,太阳也投进了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薄薄的山岚也煮了进去,风也煮了进去,鸟鸣也煮了进去。那个早餐啊,那碗小米啊,你说该是什么味道。在平台的菜地里,蝴蝶和花朵在一起,蝴蝶恋花。花朵和蝴蝶在一起,花朵不孤。蝴蝶是花朵的女儿,花朵是蝴蝶的母亲。他和采油树下的油花在一起,他就是那只恋花的蝴蝶。蝶不老花不谢,他们共同演绎黄土塬上人与石油的天长地久。
在陕北你呆上五年,你的肤色接近黃土塬;在陕北你呆上十年,你的肤色酷似黄土塬;在陕北你呆上二十年,你的神形就是黄土塬。不穿红工衣你就是陕北的老汉
不穿红工衣你就是赶牲灵的羊倌。
如果不是石匠要敲打石头,那一定是石油人,他们在敲打声中听石油的胎位;如果不是游牧民族,他们一定是石油部落,四海为家,他们不是骑在马背上,而是以大地为鞍,驰骋在石油的罗盘里。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即便是夕阳沿井脊线滑落,那也是一枚深埋的种子,在他乡月的浇灌下,一个晚上又能生长出又一个黎明。
在这块红色的土地上有一把镰刀,在这块中国陆上石油第一井的版土上有一把铁锤。那镰刀收割过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南泥湾小米;那铁锤敲出过中国石油工业的第一桶油。当这镰刀和铁锤有意识地放在一起,放成一种图案,放进火一样炽热的岁月和旗面里,永远锻烧那枚钢铁的徽标。在这条路上赶路,你会发现你是在一条朝圣的路上,在民族圣地、革命圣地和石油圣地寻找我们的精神海拔。这片厚重而又灿烂的时空维度里共同构筑起了历史、文化,石油“金三角”。华夏民族始祖轩辕圣地在延安,中国革命的红色圣地在延安,中国石油工业陆上第一井的石油圣地在延安,在方圆百余公里的大沟大梁间富集于此的“三圣之地”,唯有陕北。黄土塬是小米的肤色,也是龙的传人肤色。油亮亮的石油是大地之下的血脉,在地火中涅槃,石油人牵引出的这条能源之河,托载起中国复兴号这艘时代巨轮。
这里是山丹丹的故乡。
《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咏流传最有资格带着极富色彩的情感音符径直走入旋律、仪式成为盛典元素,甚至从陕北汉子的歌喉、笛孔、三弦间流淌出抵达天际的一抹有声的红霞;她不是令人目眩的粲然晨光,也不是向晚孤芳的落霞凝色。一方水土有一方灵性,更应有一方色彩。白羊肚手绢红腰带的红,安塞腰鼓通红的鼓身,以及狗头枣的帅大红硕、窗花烛剪的镂空之红,这些散落的色彩,从节庆、仪式,到生活习俗,红成了这方水土最广域的点睛之色。如果说黄土塬上的泥黄是这片尘世的底色,山丹丹则是这“黄袍”之上的红刺绣。这块厚土不能没有山丹丹,就像隔山喊话中不能没有信天游和兰花花。一个产生“东方红太阳升”的地方,一个沿着秦腔高亢的音阶打开胸腔的闸门释放出“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山调调,阳光照亮下的塬上红画面让这方水土更具有厚重的庄严感。
红色基因铸就了坪北石油人的魂魄,它带着这样的红色品相和品质,从第一滴油到油脉奔涌汇入中国第一大油田的石油河里,为共和国加油!
什么叫奉献?不斤斤计较,不算个人的小账。什么叫贡献,得斤斤计较,算国家能源的大账。石油人站在比高原还要高的峁梁上,汗水顺脊梁滴入中国能源的端口,流入地心成了大地的泉眼。他们在意纪录,更在意破纪录,破纪录意味着超越。把青春掘进井底,把希望掘进井底,把家国情怀掘进井底,为的是端稳国家能源安全饭碗。脚下是版图,版图之上是采油树,陪伴采油树的是红色的脊梁,他们站立的地方就是共和国的能源端口。
不是因为一首歌我们去找油。
而是因为找油才有了这首歌。
祖国和石油在一首歌里,使命和河山在一首歌里,燃情岁月和雄浑豪迈在一首歌里,国家能源安全饭碗和民族复兴在一首歌里,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在一首歌里,一首《我为祖国献石油》的熟悉旋律穿越时空,它的每颗音符浸润着一代又一代江汉石油人的初心。从沧海桑田的地覆天翻,到风卷红旗如画的油气喷涌,捧一颗滚烫的油心汇入共和国的血脉,由初心谱出的旋律那是何等的雄浑和豪迈,把看得见的中国山水铺展成看不见的“能源山水”。
这是一支有着玉门血脉、大庆基因、江汉骨骼的石油人,他们总是在转战、会战,鏖战,在国家能源的主战场上从不缺位、主动站位、能站C位。在这片仅有64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他们连续7次扛回了中石化“红旗采油厂”荣誉,三次被评为集团公司“先锋采油厂”,在中国能源的高音区里总能听到江汉石油人的领唱,或合唱。
就像棋盘上的一粒棋子,任何一次空间的移位都是一次前瞻性的棋招。从小的说,25年前的走西口是为了江汉石油人的饭碗,从国家能源战略的鸿篇巨制中何尝不是英雄史诗里不可或缺的章节。从自然到必然,这是一个过程,此岸到彼岸的过程,它绝非一般意义上的距离。相信地球是圆的,相信地球上的任何一点都可能成为圆心。偏僻和荒凉是环境更是熔炉,一个经历过淬火的人生,那骨骼就是一块钢。世界上可能没有油,但不可能没有路,有路的地方不一定有油,但有油的地方一定有路。他们把沉甸甸的历史责任放在自己肩上,并把它扛到太阳滑入暮色的地平线;扛到饱经风霜的鬓角飘起银丝;扛到心脏的钟摆停下为止。我们时时被感动,被那些有价值的结果或正在创造价值的过程所感动。我们崇拜渐行渐远的燃情岁月,崇拜一种精神,我始终坚信精神一旦钙失了,用什么样的药物都滋补不起来。在陕北,我看到一扇扇排列整齐的崖面。这可以说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奇观。那是一部摊开的书稿,抑或一本供人翻阅的天书。我想,岁月在崖面上留下风雨的剥蚀,提供给我们更为广阔的想象空间。但面对饱经沧桑的崖面,我们又能想象出什么样的文字呢?时间在崖面上凝固,也在崖面上大块大块脱落。你很想看看昨天的背面,风,无法翻动这沉重的一页。高原没有丰沛的乳汁,但她养育子民的是精神。曾经祈天求雨拜倒在高原脚下的不是高原真正的子民,因为任何苦难都不会在弯曲的膝盖下化解。高原养育的是灵而不是肉,她让所有的高原之子在安塞腰鼓的鼓面上寻找生命的家园,她让所有沉重的心门豁然亮敞出激越的乐观和顽强的毅力,她把所有的生命汇聚成一种恢弘的血性和阳刚从高原之巅铺排成沟梁纵横的腾挪跌宕,以展示高原之魂。
就一朵,高原就养了这一朵山丹丹?
山丹丹是高原的胸花,一朵就够了。
一个人,一个平台,一面国旗。
升旗人是一位采油工。
一人在高原上的石油平台自发升国旗十年。今年多了一人跟他一起升旗。这人是他妻子。妻子拿着手机放国歌,他潇洒地把国旗一展,国旗在晨光中冉冉升起。升完旗,他和妻子行注目礼,手紧紧握在一起。
坪北离黄河不是没有距离,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泛黄河地界。站在海拔1500米的坪北白柱峰,我们可以隐隐地看到一条黄色的飘带漫舞成了“几"字形,从花儿的故乡到艄公的羊皮筏,滔滔骇浪在壶口上游由300余米宽乍然收缩成50米,飞流直下,犹如滚滚沸水骤然注入天然巨壶中。黄河在这里断裂成两个河床,“千米龙槽"给黄河大峡谷蒙上一层惊魂失魄而又神奇壮美的雄浑面罩。黄河没有消停过,它百回千啭带着骨伤到远方疗伤去了。
这里的大地就是大地。
大地是放山河的地方,是放石油地标的地方,也是放家园的地方。
坪北,延安边陲。
坪北,坪桥以北。
坪北,一个以方位作了地名的石油“部落”。
坪北,一个来了就不愿走的一方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