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博园排队
2020-09-24叙事散文刘文华
刘文华2010年6月,单位组织赴上海游览世博会,二日三夜。头天黄昏,我们从濮阳出发,昏天黑地睡一路,次日天亮时分抵达上海南部一个镇子。在那里用过早餐,坐世博专线进世博园,10时许抵达园里。一行人一开始还在一起,看见一个个展览馆金碧辉煌异彩纷
刘文华
2010年6月,单位组织赴上海游览世博会,二日三夜。
头天黄昏,我们从濮阳出发,昏天黑地睡一路,次日天亮时分抵达上海南部一个镇子。在那里用过早餐,坐世博专线进世博园,10时许抵达园里。一行人一开始还在一起,看见一个个展览馆金碧辉煌异彩纷呈的,意见就不一致了。有些同事比较爱国,说怎么也得先看国家馆;有些同事说难得异域旅行,权当出国考察了,还是先亲密接触一下老外好。带队领导和导游员也众口难调,约好出园时间地点,让大家各行其是。 起初我是跟着两个要好的同事走的,但那么多人,一会就跟丢了。正茫然间,扭头看见一个喜欢单独行动的同事,总比一个不跟好,索性就跟他了。我们俩倒先是去了国家馆,排队,挨号,半天挪不动一步。在北京馆我们还边看边说着呢,一股人潮涌来,连他也看不见了。我知道,我们谁也不存在故意扔谁的嫌疑,一通电话的话,很可能近在咫尺。但平常跟他们科室打交道少,手机上还真没他的号;反之亦然,估计他也没我的号。时间还早,我并不慌着找到谁,想单位来了三十几号人呢,不定哪会就撞上了。出来北京馆,依次去了宁夏馆甘肃馆,云南馆西藏馆。西北西南是我想去的地方,巡回着模拟观光了一下,一会就饱览了好几个省份最具特色的人情风物。祖国的河山一片大好,感觉上挺受用,挺不虚此行。当然,还特别去了四川,去了青海。那里的人说,天府之国依然美丽,玉树业已在废墟上站立。我对于这两个灾区的捐款虽然不及九牛一毛,但毕竟积极参与了,得知两地重建家园的消息,我表示欣慰地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怎么就自我膨胀成了那等匡时济世的混账样儿。
好像就是出来北京馆的时候吧,我看见人群不仅进门排队,出来门还排,闷得不行,袖手旁观了一阵子,才看出点门道,看出此排非彼排,是为了盖上那种可以证明你到此一游过的纪念章的。到了跟前又一大发现,那些盖章的人,多是持有各国护照的华侨。我当时一点也没察觉这护照是象征性的,是可以买来的,只是一边眼馋人家有护照一边感叹,万国博览会在中国举办可真叫全世界的炎黄子孙扬眉吐气啊,这么多海外游子都前呼后拥到了大上海。我虽然没护照,但也不肯白排这个队,不知怎地灵机一动,就从兜里掏出记者证来。跟人家爱国华侨护照的严肃性比,我觉得我身上唯一可以神圣一下的,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出版总署颁发且一年一审核的记者证了。但是,记者证上空白少,没贴上年度核验标签的空白页又不敢乱盖,这时见也有不是华侨的能拿了纸扇纸币什么的盖纪念戳,忙从包里找出一本杂志来。杂志的空白处多了去了,我几乎可以逢章必盖。接下来我迷上了这桩事,看见盖章的队伍就排,甚至不再去看馆本身,从过道里绕过去直接叫人家盖戳,跟找到了终南捷径似的,一个人直偷着乐。财大气粗的英美法日德等一些经济强国的馆尽管建得一个比一个牛气,但队伍也长得不像话,还拐一道弯又拐一道弯,被告知要等5小时7小时9小时,我耗不起,离开国家馆直奔联合国馆而去。干什么都需要智慧是不是,联合国馆虽然也需要排队,但国家多啊,纪念章集中啊,我跑上跳下的,一口气盖了数十个来自不同国家的戳儿,盖得杂志花花绿绿的,不说是一劳永逸,也得算斩获甚丰了。
章盖了不少,到头来还是孑身一人,而时间早到了下午,我奇怪沿途怎么会没碰见一个单位的人。尽管导游给配了一顶橙色的帽子,以便辨别,但浩浩荡荡几十万人,橙色的帽子多不胜数,追上一顶看不是,再追上一顶看还不是。充分的自由活动意味着充分的不自由,盖章的愉悦大打折扣,我忽然感到沉甸甸的收获也累人了。一个人逛荡到黄浦江边,终于沉不住气,给一个郭姓同事打电话。郭同事说,他们也在黄浦江边上。话音未落,我看见他正举着手机接我的电话,相隔不过十几米。十几米也是长途,也要漫游,而且还双向收费,通信公司的效益为什么好,这下我们算领教了。
郭同事跟周同事在一起,他们也跟主力走散了。周同事并没胖到哪里去,但已比我这样的瘦子怕出汗,或者觉悟高,自律性强,担心自己的块头占面积,不肯去任何一支队伍里添堵,所以迄今为止,他们只在外围打转转了,一个馆还没有进。我意犹未尽,拿出战利品显摆,一个劲儿游说他们,大老远来一趟,一个馆不看,或一个章不盖,岂不太亏,回家又怎么跟人交代?郭有些动摇了,也可能照顾我情绪,跟我一起做周的工作。好说歹说,三个人一致了意见,是该找个馆看看。苦于时间紧迫,而每一个馆前的队伍又都尾大不掉,去哪个馆里实现这一夙愿,越来越成为一个难题。转来转去转到土耳其馆前,见此处虽也排着队,纵向好几列,但不长,多说也就30米。30米是可以在集合前排到头的,我们决定跟土耳其人民友好会晤一次。队伍走得很慢,很考验人的素质毅力,别说周同事,我也很快排出一身汗来。多亏郭同事个高,看得比我远,离终点还好几米呢,他就撤出队伍说,不用排了,这儿不是土耳其馆的进口,而是卖土耳其冰激凌的。
都说远道来的和尚好念经,难道远道来的冰激凌也格外好吃,要这样排着队买?我一头雾水,看看身后尾随上来的老长一溜队伍,想起早年看过的一个故事。一个打扮一新的小伙子,去公园赴一个姑娘的约会,途中看见路边窗口那儿排着黑压压一支队伍,稀里糊涂就排了上去。他想窗口里一定在兜售什么稀罕紧俏的宝贝,没准可以当礼物送给女朋友,一面排一面问身前身后的人在买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显然是好东西,要不谁还来排队。小伙子深以为然,轮到别人打听他,他人云亦云,甚至义务维持起秩序,不让别人插队。眼看着他快排到头了,窗口喀哒一声关上,上面竖起货已售完的牌子。小伙子说不出的沮丧,这才想起约会的事,跌跌撞撞跑到公园里,姑娘成了别人的奶奶,正在一棵树下陪小孙女玩。四目相对,一个华发丛生,一个两鬓斑白,纵使再可着劲儿唏嘘叹惋,也无法唤回逝去的岁月,少男少女皆垂垂老矣。
这故事有点夸张,却一点也不夸张地发生在我们身边,想想我们的从众心理,想想我们的跟风行为,情形何其相似乃尔!也许一开始,我们都有着明确的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的,一个比一个胸有大志,只因路边花香袭人,蝇头小利障眼,这才迷失了方向,始乱终弃了目的地。所以我们多庸碌一生,到头来,不过是排错了一次又一次队,给别人添堵,也把自己耗进去。
[ 本帖最后由 刘文华 于 2011-5-7 18: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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