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文学》2023年第3期|项丽敏:鸟邻
快进村的时候看到路牌,写着“清溪村”,应该就是这个村庄的名字。
引我们进村的是牡丹花。起先闻到空气中隐约的香气,跟着香气,顺着一条乡村公路往山里走,越……
强脚树莺的村庄
快进村的时候看到路牌,写着“清溪村”,应该就是这个村庄的名字。
引我们进村的是牡丹花。起先闻到空气中隐约的香气,跟着香气,顺着一条乡村公路往山里走,越走香气越浓,之后就看到路边大片的牡丹花田。
牡丹花是白色的,单瓣,花瓣内面基部有淡紫红色晕,花药黄色。“是药用牡丹。”同行的朋友说。
驱车沿着狭窄的乡村公路往里走,也不知道绕了多少道弯,眼前的牡丹花更多了,一层一层的梯田,白波荡漾,仿佛刚落下的一场雪。
梯田里也不只有牡丹花,还有黄色的油菜花。这个季节,油菜花的花期进入尾声,而牡丹花的花事正当盛时。
半山腰的梯田里也种着牡丹,仔细看,发现梯田全由石头垒起,裸露出来的山体则是石壁,灰黑色,有着千层岩的纹理。
村庄的房屋在道路两侧,白墙红顶的楼房,看上去是新筑的,一侧依山,一侧傍河。也有不少老房子,简陋,低矮。房子矮门也就矮,个子稍高一点儿就碰到头。
房屋前后都有院子,院子里种着树和花,更多的是一块块石头,或瘦或皱,天然神态,皆是千层岩的质地,靠着院墙排列开来。
这些石头大约是从山上捡来的,搁在院子里,等待路过的买主。
“去看看石头。”朋友把车在路边停稳。
“你们去,我一个人逛逛。”我对石头没什么兴趣,只想在这个陷在花香与春色的
村庄里随意走走。
刚下车,就听见头顶一阵儿扑腾,抬头看,一对黄臀鹎追逐着飞过来,落在刚长出
新叶的银杏树上。
银杏树的树身倾斜,像大力士的双臂将树身狠推了一把,但这树的根太深了,早已
扎进地下岩缝。大力士没有能够将树推倒,树就那样斜仄着身子,继续活着。
推动银杏树的大力士应是来自天空的霹雳——树根处一个人形洞穴,也是霹雳制造
的。树上挂了个木牌,标着这棵树的年龄:四百年。一棵银杏树在四百年里要经历多少
劫数,没有人知道。
往村庄后面的山坡走,听到强脚树莺三音节的叫声,第一音节是平声拖长音,音量
由弱渐强,中间停顿一秒,再发出第二音节和第三音节。后面两个音节的发音紧凑,干
脆利落。强脚树莺叫一声,隔会儿再叫一声,两声尾音的发音为仄声,又不尽相同。
强脚树莺的声音很近,就在身边,停下来,想看个究竟,它却息了音,显然是发现
有人在此。
这时另一边山坡和对面山谷又响起强脚树莺的鸣声,像两个人隔空致意,一声起,
一声落,相互酬和应答。
强脚树莺是小型鸟,体长9~13厘米。这么小的鸟,却能发出如此空旷辽远的声音,真让人佩服。
站在山坡上看这个村子,觉得这个村庄就像一艘狭长的木舟,很快就要被淹没,很快将消失。而淹没这艘木舟的就是那正在上涨的绿——无边无际的绿,还有无边无际的静寂。
真是静啊。这个村子,即使有强脚树莺远近的吟咏,还是觉得静,即使有那么大片的、瑞雪一样铺展的牡丹花田,还是觉得静。
走下山坡,与看石头的朋友会合。
“这村庄怎么一点儿声儿也没有,也看不见人,人都去哪儿了?”朋友看中了一块石头,想买却找不到人问价。
这一路走进来只见到一位老人。老人听不懂我们的话,无论我们问什么,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们。
“这是强脚树莺的村庄。”我说,“听,四面都有强脚树莺的鸣叫,是问我们从哪里来,干什么呢。”
朋友站定,很认真地听起来。
听着听着,又觉出一种静,“鸟鸣山更幽”的静,可以吸收和融化一切的静。
生命中美好的事情是免费的
四月与五月是鸟儿们的才艺比拼季。
鸟儿们的才艺有多种,而歌唱是它们最突出的才艺。
鸟儿们的才艺比拼只在同类之间,斑鸠与斑鸠比,树莺与树莺比,椋鸟与椋鸟比,当它们同一时间亮出自己的拿手曲目,在人耳听起来,就是一场鸟国的“春之歌会”了。
今年以前,我还不能从这样的歌会里听出门道,不能分辨出每位歌手的音色特质,不能从中识别出歌手的来处和名字。我只是安静地听,闭着眼睛听,让整个人沉浸在浪花一样跳荡又闪亮的歌声里,享受鸟儿们经由歌唱带给心灵的自由与欢喜。
每一种鸟的声音都有各自的光芒。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嘈杂,只要还有鸟鸣就让人安心。聆听鸟鸣时,内心深处的声音也被唤醒,如林间泉水汩汩流淌。
听不出门道并不影响感官与精神获得的愉悦,而我还是希望能够成为懂鸟语的人。鸟类是自然的代言者,作为与它们生活在同一地域的近邻,听懂鸟语,就是与大自然沟通的最佳途径。
今年从入春开始,我就留意观察身边出现的鸟邻,不再把看见的飞禽含混地称为“鸟儿”,把它们发出的声音统称为“鸟叫”。我学会了在晨昏行走的路途上放慢脚步,去遇见它们,看清每一种鸟的模样,记住它们的名字,辨别它们各自的声音。
我把这当作一种日常练习——只要听到鸟鸣,就去想它的模样;只要看见一只鸟,就在心里默念它的名字。若看见的是不曾认识的鸟,就去查询它的名字。我还会随时做笔记,把听见的鸟鸣在手机便签里记下。复杂一些的鸟鸣很难用文字记录,就拍下视频,像年少时学唱歌那样,回到家后反复播放,谙熟鸟鸣的韵律。
今晨就录了一段鹊鸲之歌。
鹊鸲称得上一名优秀的原创歌手,而我真正认识它也是上个月的事,经过浦溪河一户人家的门前,听到它清亮婉转的歌喉。
“清亮婉转”是一个普通的形容词,人们写到鸟鸣时通常会用到的形容词,但这个词只有在鹊鸲这里才是最准确的——也许是我词穷,听到鹊鸲之歌时,我想不出一个更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它的音色。
我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这户人家后院的电线杆上看见它。它站在电线杆顶端,侧对着我。鹊鸲似乎也被自己的音色陶醉,禁不住载歌载舞——撑开一侧的翅膀,举起、放下,再撑开另一边的翅膀,举起、放下,然后又翘起尾羽,摇摆起来。这过程里,它的歌声始终没有停止。
静悄悄地拍下它的身影,又站着听了好一阵子,大约过了五分钟。直到我离开,它仍旧在那根电线杆上,带着轻盈的喜悦,唱着早春恋歌。
回到家,第一件要做的事当然是查询它的名字,这并不难,它的外貌有很明显的特征,羽色黑白分明——头部为黑色,同样黑色的翅膀中间有一线白羽,上腹黑羽,下腹白羽。据查,它是“雀形目,鹟科,鹊鸲属”。
如果你认识一种鸟,很快你就会再次见到它。只不过第二次见到鹊鸲并非在原处,而是在乡下老家,当时正和父亲聊着天,父亲突然放低声音,指着门口说:“看,那只鸟,你认得吗?”抬眼望去,嘿,是鹊鸲,正旁若无人地啄食着地上的米粒。
经常有鸟雀来我家门口找吃的,父亲常撒一些碎米在地上。
后来,在浦溪河边几乎每天都能见着鹊鸲,有时用视觉见,有时用听觉见,每次遇见都能让心情瞬间舒展。这就是鹊鸲之歌的魅力,当它用歌声征服同类时,也征服了我。
今天听到的歌里还有一首英文歌,是在梁文道先生主持的音频节目里听到的,歌名叫TheBestThingsinLifeareFree(《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是免费的》)。
The moon belongs to everyone
The best things in life are free
The stars belong to everyone
They gleam there for you and me
The flowers in spring
The robins that sing
The sun beams that shine
They're yours they're mine
And love can come to everyone
The best things in life are free
正是月亮、星星、鸟鸣、阳光这些免费的东西,构成了生命无处不在的美好。
人类的生活原本可以过得简单一些,并不需要那么多金钱物质。大自然早已为她的子民准备好了一切,只需走进自然之门,敞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去信任,去感受,去聆听,就能获得源源不断、本真又天然的快乐。
春晓与啼鸟
醒来听到雨声,一阕安宁的晨曲,让人沉浸。
五点半,乌鸫准时在窗外开嗓,和着春雨的淅沥声,奏唱起有很多变调的抒情曲。
一只乌鸫就是一支轻音乐队。如果这只乌鸫住在你的近旁,你的耳朵就有福了。
乌鸫擅长用真假嗓音交替模仿街坊邻居的腔调,猫的叫声、竹鸡的叫声、电瓶车
的报警声、鹰的啸叫声、松鸦的叫声、布谷鸟的叫声、树莺的叫声、人的咂嘴声,甚至
还有电影里常出现的街头男孩儿打呼哨的声音。乌鸫犹如独角戏演员,独个儿就能撑起
一个妙趣横生的舞台。
几分钟后,乌鸫的演绎暂停,雨声也停了,刚刚醒来的黎明重又陷入空旷的宁静。
睡意如一团轻雾再次袭来,正欲入梦,乌鸫的抒情曲复又响起,啄破梦的薄壳,将睡意驱散。很快,在我窗台安营扎寨的斑鸠夫妇也开始了对鸣,之后是麻雀与远东山雀欢快的和声。
天亮了,在鸟鸣启动的一天里,人间众生又开始了各自的日常生活。
美国科普作家珍妮弗·阿克曼说,鸟儿鸣叫是为了警告同类有掠食者来袭,或是为了辨识家人、朋友和敌人,它们鸣唱是为了宣告或维护地盘,以及求偶。珍妮弗的解释当然可信,不过我觉得,鸟儿除了因生存需求必不可少的发声,也有不抱任何目的、没有功用性、只因感受到生命愉悦而发出的鸣唱,就像一个人在心情不错、无所事事的时候哼出的小曲。这种哼唱不是为了展示才华、吸引伙伴的注意,而是和呼吸一样无意识的自然律动。
乌鸫在春天晨昏的唱诵,就近似这种。既然有一副好嗓子,为什么不可以想唱就唱呢?自娱自乐也是一种鸟生境界。当然这只是我耳朵里听来的感觉,没有科学依据,很可能是错觉(即使是错觉,我也愿意这样去理解乌鸫的歌唱)。
我的老邻居,那对斑鸠夫妇,十天前就抱窝了,比去年早了一个月。清明后的几天连日降雨,温度也降下不少,民间称之为“插秧寒”。心里不免担心,这样的天气,对斑鸠夫妇的育雏事业显然是不利的。
作为人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做到不去打扰它们,偶尔开窗通风,也是蹑手蹑脚,尽量不弄出声音来免得惊动它们。
斑鸠育雏是夫妇俩轮班作业的,一只留在窝里,趴在蛋上——通常是两只蛋,用体温孵化着蛋里的小生命,另一只外出觅食,吃饱了食物飞回来,替换窝里的那只,有时还会带回一些礼物——小虫或果子,献给自己的伴侣。
斑鸠夫妇交接班时会“咕咕咕咕”地叮嘱一番,听起来甚是亲昵。若是觅食的斑鸠长时间没有回来接班,趴在窝里的那只会大声呼唤,它的伴侣也会及时回应,像是在说:别急,我在这里,很快就会回去。
斑鸠的孵化期为15~18天。幼雏出壳后,亲鸟仍旧轮流在窝里照顾雏鸟,用嗉囊里的鸽乳喂养雏鸟,直到小斑鸠的羽翼丰满,能够离巢飞翔。
小斑鸠从出壳到离巢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去年在我窗台出生的小斑鸠,离巢后就待在阳台外的大香樟树上。刚长成的小斑鸠还不会自己捕食,依旧需要亲鸟喂养、在近旁看护。差不多十天后,小斑鸠能够独立生存,斑鸠夫妇又飞回窗台,衔枝筑巢,开始进入新一轮的繁殖期。
从去年到今年,我的窗台已经三度成为
斑鸠的育儿室。看斑鸠夫妇在窗台上迈着方步大摇大摆走动的样子,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主人,把这里当作家了。
茶山听鸟
谷雨将至,乡下老家此时正是茶忙季节。多年以后,我又背上小时候背过的茶箩上山
采茶。
父亲几天前就将茶箩拿到河里清洗过,干干净净的,只是看着比记忆中的小了许多。问父亲:“这是以前我用的茶箩?”父亲说:“没错,是你以前用过的。”
久违了伙计,还认得我吗?
上山前我在家门口的柴火堆里翻了翻,抽出一根细竹棍捏在手里。嫂子问我拿这个做什么。我说打露水,早晨雾大,山上露水肯定重。
小时候赶早采茶,都是父亲走在前面,用竹棍打路边草叶上的露水。山路窄得很,草有半人深,除了露水,也藏着别的小动物,用竹棍打一打,算是给小动物们提个醒。
有很多年没有爬过茶山了。想起茶山,脑子里还是小时候的画面。记得茶山上有一面石壁,青砚色,长年水流不断。石壁两边丛生着野水仙,到了茶季,山谷里到处是它们的花朵,一簇簇的白色,清雅出尘。
有一种鸟儿,不知道是喜欢这些野水仙,还是喜欢石壁的水流,长年徘徊于此处。当我站在石壁前,仰头看那迸溅的水花时,会在石壁顶端的绿枝上看见它,摆动尾翼,跳跃如音符。
蹲在石壁下的池潭掬水喝,也会在倒影里看见它,停在对面,黑色的小脑袋,黑色的翅膀,尾翼拢在身后,偶尔展开,似打开一把绯红扇子。想抬头看个清楚,哪里寻得着,只听见野水仙的花丛里传出鸟鸣,单音节,尾音上扬,像是在问:谁、谁、谁……
小时候不知道它是什么鸟,就自个儿做主叫它红尾水仙。后来知道了它的大名,和我取的名字只差一个字——红尾水鸲。看来我在取名这方面还是有点儿天赋的,不算太离谱。
父亲进入老年,茶山便转给亲戚家了。这两年茶价下跌,忙碌整个茶季也不过挣个本钱,亲戚觉得不划算,又将茶山还回来。嫂子说:“既然还回来,荒着也可惜,不如我俩采吧。在茶叶兴的时候采一天,拿到茶厂去加工,也够家里一年吃的。”我当然赞成。
进山就看见那面石壁。石壁上仍然挂着细细的清流。但我再也没有看见那些仙子一样的白色花朵,心里空落落的。
野水仙消失了,那被我称为红尾水仙的鸟还在吗?
这么想的时候,从岩壁上方传来一阵鸟鸣,“谁、谁、谁”,单音节,尾音上扬,正是红尾水仙。不,是红尾水鸲发出的呼唤,一声声,在山谷里荡起清亮的回音。
抬头,岩壁上垂挂着碧绿菖蒲,像一个人额前的刘海。菖蒲上簇生着小灌木,此时灌木的叶子一片蓊郁,没有见着与我打招呼的鸟儿。
你好啊,老朋友。我知道你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只鸟儿,但你一定是它的后代。谢谢你还在这儿守着,让我多年后回到这儿还能听见你。红尾水鸲用它的脆鸣迎接我,行到半山腰才跟我告别——这里已不是它的领域,它的领域在山谷,在河流与溪畔。
上山的路还是很窄,又滑,陡峭处容不下一只脚,只能用脚尖踏着。我家的茶山在山顶,小时候觉得很高,其实没走多久也就到了。
在茶山听到的鸟儿,还有银喉长尾山雀和四声杜鹃。
银喉长尾山雀的叫声就萦绕在头顶,“滋滋滋、滋滋滋”,整个上午都在叫着,声音响亮,犹如不停地盘问:怎么回事?想干什么?
突然有人出现在它们的领地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四声杜鹃是下午三点半听到的,声音有些迟缓,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因陌生感而显得有些怯弱,不敢大声说话。
这是今年第一次听到四声杜鹃,尽管没有看见,还是能够凭借听觉认出它。我对四声杜鹃的声音很熟悉,小时候在这山上采茶,满耳朵都是它“阿公阿婆、割麦插禾”的催促声。
鸟鸣是有地域性和季节性的,村里人常以听鸟来判断节令,当四声杜鹃的鸣声响起在村庄上空,春天就过了大半,是该犁田育秧的时候了。
白胸秧鸡与雎鸠
清明节气的最后一天,早晚听到白胸秧鸡的叫声。
白胸秧鸡的另一个名字叫苦恶鸟,也不知是谁取的。名字就是标签,一种鸟被加以“苦恶”的标签,难免让人生嫌。
我奶奶就不喜欢听这种鸟叫。“整天叫苦有什么用?听得人心里愁烦死了。”经奶奶这么一说,再听那声儿,还真有点儿像在叫苦:“苦哇、苦哇、苦哇……”一直叫一直叫,中间也没个停歇。
鸟儿哪里会叫苦呢?会叫苦的只有人。当人觉得心里有苦水的时候,就想找个人吐一吐,吐出来心里也就亮堂了一些。
一个心里有苦水又吐不出的人,若是听见了白胸秧鸡的叫声,会觉得更苦吧?仿佛那鸟叫的分明是自己的命。
老一辈的人把白胸秧鸡的叫声听成叫苦,大概和这个时节也有关。清明与谷雨交接的时候是农忙季,农民起早摸晚地采茶做茶,做到后半夜也没觉睡。茶叶刚下市,紧接着就得犁田插秧,半夜起来喂养桑蚕,忙得腰酸背痛四脚朝天,哪有不苦的。这时节还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旧年的粮食已经吃完,新一年的粮食还没下地,家里老老小小的,嘴都向主妇张着,年复一年,这苦想说也没处说,只有水田里的鸟叫声来替他们倾诉,一声声把天叫亮,又把天叫黑。
不知道是我心境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现在听白胸秧鸡的叫声,心里浮现的不再是奶奶说的“苦哇、苦哇”,而是《诗经·关雎》里那句著名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真的,怎么听都是“关、关、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雎鸠”究竟是什么鸟?是我此刻听到的白胸秧鸡吗?四处查找资料,没有标准答案,只说雎鸠是“一种生活在水边的鸟”。
没有答案更好,这样我就可以有自己的答案——《诗经》里的雎鸠很可能就是白胸秧鸡,因为秧鸡就是生活在湿地与河边的,是“在河之洲”的水鸟。
《关雎》是一首爱情诗。爱而不得,辗转反侧,在没日没夜的思念中,痛苦与折磨就结晶为诗句,升华成艺术了。
白胸秧鸡的鸣叫也是源于情欲,是雄鸟献给雌鸟的单音节爱情诗,在清晨与黄昏反复吟诵,喋喋不休,激烈又执着。
傍晚听到白胸秧鸡的叫声时,正经过一片人工挖的小池塘,池塘里半边长着茭笋,半边浮着莲叶一样的水草,白胸秧鸡的叫声就出自塘间。
看见水草,很自然就想起“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这水草是不是《关雎》里的荇菜呢?白胸秧鸡与雎鸠真的是同一种鸟吗?
【作者简介:项丽敏,1971年生,安徽黄山人,青年作家、诗人、摄影家,鲁迅文学院第21届高研班学员,安徽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美文》《散文选刊》《天涯》《青年文学》《诗选刊》《少年文艺》等。出版作品集《金色湖滩》《山中岁时》《浦溪河的一年》《像南瓜一样活着》等十余部,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全国“在场主义”散文新锐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