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荞麦花开的日子里
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大草原,在伊金霍洛旗毛乌聂盖村荞麦花的海洋里,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86岁高龄的老作家刘成章先生,向我描述了另一片荞麦花开的盛景:七十多年前的一天,在延安窑洞前的一处山坡上,有片胭脂色的荞麦花海洋,正同天上那片粉红的云锦牵起手来。就在这长天与大地的连接处,身穿粗布军衣的毛泽东主席,正笑盈盈地朝田间劳作的群众走来。那一年,刘成章13岁,人民领袖身后那一片同彩云相连的胭脂色的、一望无际的荞麦花,便永恒地定格在他的脑海里。几天后,他在《延安报》上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是人民领袖与人民群众心连心的温暖拨动了他的心弦,是那片胭脂色的荞麦花给了他创作的灵感。刘老告诉我,他文学梦的色调是胭脂色的,直到今天也没有褪色。
今天,同样是一抹温馨的胭脂色——西北大草原的这片荞麦花给了我写作的冲动,让我一口气写下了这篇胭脂色的应景小文。
几天前,应西部散文学会的邀请,我来到了大草原,我的散文集《云中的灯盏》获得了首届刘成章散文奖。首届刘成章散文奖奖项的总策划人、西北散文学会主席、冰心散文奖获得者刘志成先生告诉我说,他心中也有一片荞麦花,正是这片荞麦花改变了他的人生,使自己文学创作的前景更加可观。二十多年前,他只身来鄂尔多斯打工,一到这里便被大草原的荞麦花迷住了。他留了下来,并成了大草原的一员。他告诉我,他的故乡陕北神木也有荞麦花,但那里的荞麦花颜色粉白间偏黄,他觉得,是故乡黄土地的土质影响了荞麦花的基因。而鄂尔多斯的荞麦花,粉白间偏红,有些花朵完全呈玫瑰色,他确信,是这里红土地的土质渗透进了荞麦花的血液。他指着一株挺拔的荞麦对我说,瞧见了吧,这里的荞麦根茎,红得也比其他地方的更艳丽、更透彻。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的荞麦地下有煤,正是这地下的熊熊烈焰,把地上的荞麦花染得红光四射。老刘对大草原荞麦花的独到见解,让我看到了他对大草原的无比热爱。
按照老刘的思路,我想起了自己故乡鲁东南大地上的荞麦花。由于那里为沙土土质,花朵也是白色的。白兮兮的花儿散落在山坡地头,同眼下的花海相比,是那么不成气候。因花色少了胭脂的成分,我对它的记忆,自然也少了几分温暖。
颁奖及采风活动结束后,西部散文学会副主席、冰心散文奖获得者高彩梅女士开车送我去机场,路上小车音响中传来了《荞麦花开》的歌声:一阵秋风吹来,一片荞麦花开……平时听到这首歌曲并无什么特殊感觉,然而此时,当我发现车内的歌声与车外不时闪过的荞麦花不期而遇时,当悠扬的歌声与胭脂色荞麦花在脑海中融为一体时,便产生出一种久久不息的震撼。也就在此刻,彩梅女士朗诵起我前一天为她撰写的一副嵌名对联来:“彩云飞,天生丽质;梅花开,玉洁冰清。”之后她说,你这是为我写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是为这里的荞麦花写的呢?我说,当看到你站在荞麦花里的画面,我脑海中便跳出了这副对联。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主观上应该是为你“彩梅”的名字写的,客观上说是为草原上的荞麦花写的也可以呀。本届获奖者、生态散文家杨文丰则认为,上联是写彩云的,下联是写荞麦花的,两者糅合在一起,反映的便是姿色与风骨。
回到广州后,我收到了会议期间结识的获奖朋友孙鸿岐寄来的一个包裹。轻轻打开,一股西北高原的味道扑面而来。啊,是一对荞麦皮枕头,老孙那亲切的面孔,又一下子浮现在眼前。老孙是甘肃环县作协主席,他放过羊,种过地,当过村会计与村支部书记,年过半百后,才凭借自己的文学创作成绩当上了作协主席。他性格内向,为人真挚,说话时微微低着头,很像不远处荞麦地里的那株朴实的荞麦。包裹里有张纸条,上写着:荞麦皮枕头不但能改善睡眠,枕着它,还会做胭脂色的梦。我猜老孙说的胭脂色的梦应该是指他的文学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