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之年祭拜双亲
自2012年回故乡湘潭，在父母坟前祭拜之后，已经十年了，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老，一直想在迟暮之年再去一次，作为儿子，父母亲在世的日子里未能尽孝，没有体贴关心他们，没有为他们分忧解愁，没有做过什么使他们幸福的事，相反，年少气盛时，曾让他们操碎心，让他们受尽苦，有时当自己情绪不好时，还无端向他们发脾气，给他们脸色，记得上初中时，家境艰难，父亲因患肺心病，卧床不起，又无钱治病（钱都供子女上学用了），我因在学校受了气，回到家，居然当着父亲面发气，摔碎桌上的瓷碗......母亲为了养家糊口，五十岁了，拖着虚弱的身子，起早贪黑地到十余里外的工程队去砸石头......想起这一切，就让我非常后悔，悔恨不已。如今，我已活了八十个年头，早已活过了他们辞世时的年龄，这辈子的负疚感却成了我永远也消不去的心结，在我有生之年，若能再去父母亲坟前磕三个头，这将是我认错悔过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回故乡，本是一件惬意的事，前几次都如此，只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潜意识中，这极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心里不免有点苍凉悲怆的感觉。往常回故乡，显然并不完全符合“少小离家老大回”，因为有父母亲的温馨老家早已不存在了，老家的瓦房，也早就没有了，“回故乡老家”变得名不符实，但“乡音未改鬓毛衰”，确是实实在在的。
这次回乡，筹谋已久，目的就是为了到父母亲坟上祭拜，以往给千里之外的父母亲上坟扫墓，先后做过六次，旧时有种说法：“年过七十不上坟”，主要担心步入迟暮之年的老人，心态往往都比较悲观，触景生情，忧伤过度，影响身体。同时，行走在荒山野外之中，万一出现意外，导致跌倒、摔跤等事情发生，那就更麻烦了。现今我已是八旬老人，腿脚尚健，也无大疾，到湘潭乡下去上坟扫墓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去年10月1日前夕，我本来打算去的，为安全保险起见，需小女陪同一道，正好利用国庆这七天假期完成心愿，早在10天前就在网上预订好了往返湘渝的火车票，但没料到，小女工作性质特殊，“十·一”期间要备勤，单位不准假，只好退掉火车票作罢。等到11月，想走仍不行，当时重庆处于新冠病毒疫情最严管控期间，市内好几个区都先后被划定为高风险区，不少居民小区被封控，大部分商店关门，公交车停运，我住的小区自11月9日开始封闭，全小区人员一律不准外出，要求每个人足不出户，生活用品物资由志愿者代购后送到门口，或者在网上购买，核酸检测也在每户人家的门口做，就这样，在家里待了二十余天，直到12月2日小区才解封。过完年，到了2023年1月下旬，心里仍然惦记着回乡扫墓的事，这时，小女已放寒假，虽然她要为下学期备课，但抽出几天时间是可以的。于是，我查询湘潭天气预报，看到2月9日以后几天无雨，就预订好了往返湘渝的高铁票。没想到，等我们出发的前几日，湘潭天气变成连续下雨，天公不作美，谁也没办法，但我决心已下，风雨无阻，按时乘车赴湘。
到达湘潭，一下车，外面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刺骨寒风迎面扑来，不由身上打着冷颤，搭乘出租车到故乡易俗河，先找家旅店住下再说。
第二天，仍然下雨，天气预报未来几天都是雨，再过三天，我们就要返渝，心里非常着急，要是雨不停歇，如何去上坟呢？父母亲的坟在乡下，距易俗河半小时车程，而且是在农村山林之中，坡陡路滑，打着伞连行走都困难，看来只能等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心里暗暗祈求老天爷帮帮忙，让我能够完满完成祭拜父母亲的这件大事。
为了充分利用这段空闲，我和小女专程去乡间堂弟家看望，聊聊家常，还到老屋所在地烟塘去看了一下，变化太大了，几乎认不出来，老屋早已拆掉，原来的位置盖起了楼房，门前的大水塘也全部被填完建起好些栋高楼大厦，早已物非人非了。
第三天早上起床一看，天空灰蒙蒙，淫雨霏霏，我心里也凉凉的，这样等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在手机上翻阅当地逐时气象预报，发现上午10点至下午3点之间无雨，心头一喜，总算看到了希望，赶快抓紧办正事，于是与堂弟商量作上坟准备。
早几次给父母亲扫墓时，就发现坟头和坟前地面有裂缝，有的地方凹陷，由于时间仓促，未能修缮坟墓，这次一定要修好，以后也许没有机会了，我便请擅长泥水匠活的堂弟，事先准备好两桶水泥砂浆，并带上有关工具和竹扫帚，以及按当地祭坟习俗，备上的香和钱纸，雇了辆小汽车前往父母亲坟地。
小车在坟山前的小路旁停住，我们下车拿上工具和用品，还有特地从花店买的七支白菊花，代表我们兄弟姐妹七人（四人已故），由堂弟领路，开始上山，山坡上的茅草长得半人高，还有树枝藤蔓挡路，堂弟用砍柴刀挥臂砍伐，这才趟出一条道来，走了几分钟，父母亲的坟呈现眼前，坟墓保存得完好，周围全是青翠的茶树（能榨油的茶树），环境静谧而庄严，只是坟头和墓前有几条裂缝，个别地方凹陷了点，墓墙上有些枯树枝，坟头边有少许杂草，我和小女及堂弟先进行清理工作，搬枯枝，除杂草，扫净落叶，然后由堂弟将坟上和周边的裂缝及凹陷处用水泥砂浆填平抹光，修缮完毕，一切显得干净整洁，这才开始祭拜，先上香，烧纸，再将一束白菊花敬献在坟前，我双膝跪下，两手扶地，一拜三叩给父母亲行礼，小女也给爷爷、奶奶跪拜，堂弟也拜了。礼成后，为了避免雨水冲刷刚抹完的水泥砂浆，又在上面复盖上一层塑料薄膜。祭拜仪式到此结束了，我再次走到墓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心里默念着：“爹爹，姆妈，四儿要走了，你们在天堂好好保重！”
离开了父母亲的墓地，我们乘小车返回堂弟家，此时已近两点钟了，吃完饭，聊了一会，三点钟了，天气预报还真准，毛毛细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人们常说，“人生有两件事不能等，第一是行孝，第二是行善。行孝不能等，百善孝为先。”是的，这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父母亲在世的时候，对孝敬父母体会不深，日常中也未做到，直到这次，在我垂垂老矣，祭拜父母双亲，完成我最大的心愿之时，这才真正领会了这句话的警示意义，任何人，如果父母在世时，不能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去尽孝，等到父母已过世，即使再怎么做，说什么都晚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哪！
2023年2月20日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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