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山，说走就走的旅行
“人生要有两次冲动，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2018年五一假期的桂阳县辉山之旅，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
小车一路往西，穿行在崇山峻岭。正当春夏交替之际，阳光变得炽热，丛林郁郁苍苍，空气清新，混合着花香和青草气息，是童年在老家的那种。一个多小时后，进入桂阳县境。山势愈加险峻，山路越发崎岖，很快进入一个峡谷。四周群山巍峨，古树参天，一条溪流从谷底潺潺流出，两岸茂林修竹，浓荫蔽日，野花、茶树，随处可见。溯流而上，看到几栋土屋，依山而建，有五六个孩童在大树下嬉戏。鸟语花香，风景宜人，恍惚误入世外桃源。
过村庄，凸显两座石拱桥，桥身疯长着杂草。溪中怪石嶙峋，流泉飞瀑，有哗哗水声，从两边传来。疑惑间，抬头望，山峰层层叠叠，山顶云雾缠绕。中间拱起一条脊背，形如蜈蚣下山，两边是小峡谷，两道泉水奔涌而下，形成两条溪流，在村庄处交汇，一路欢歌奔向山外。一个中年汉子劳作归来，我主动打招呼。汉子姓赵，五十开外年纪，长得壮实。老赵说，这地方叫茶叶冲，属于桥市乡辉山村管辖。辉山村地广人稀，辖区面积83平方公里。茶叶冲组有村民八十余人，属于瑶族。过去，这里满山都是野生的茶叶，故得名。两条溪流交汇处的石崖，刻有“茶叶冲”几个字。不知多少年风雨洗刷，字迹有点模糊了。我指了指眼前高耸云天的大山，问老赵叫啥名字。老赵说，此山唤做石界山。我用手机上网，百度“桂阳石界山”，没有这座山名，却搜索到《水经注》一段记载：“桂水出桂阳县北界山，山壁高耸，三面特峻，石泉悬注，瀑布而下。北径南平县，而东北流届钟亭，右会钟水，通为桂水也。”这北界山，莫非是老赵讲的石界山？
太阳爬到头顶了，晒得树叶都喊着口渴。我们吹着凉风，坐在溪中石头上，一点不觉得热。有阵阵鸟声传来，与溪水的声音缠绵，空气变得湿漉漉的，很清凉的奇妙感觉。小桥流水有人家，古道西风无瘦马。有黄狗懒洋洋睡在树下，有鸡们在草丛中觅食。它们毫不惊讶我们的闯入，习惯了闲情逸致。竹木葱茏，野花飘香，有蝴蝶在草丛中飞来飞去，有清脆的鸟声响彻云霄。这是一个没有喧哗、远离浮躁的世界，民风淳朴，清新宁静，生机勃勃。我想起杜甫的诗：“浣花流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对于大半生漂泊流离的杜甫来说，携家人在成都浣花溪草堂幽居的日子，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不知不觉到中午一点，肚子饿得咕噜抗议。我们进村吃饭。村中没有黄四娘家，只有盘家，或者赵家。在我们湘南一带，盘姓极少见。瑶族有四大支系，分为盘瑶、布努瑶、茶山瑶、平地瑶，辉山的瑶族同胞，属于“盘瑶”的小分支“宝寨瑶”。宝寨瑶的婚俗婚宴独具特色，“五彩”瑶服讲究年龄、身份。每年农历十月十六日，瑶民举行“盘王节”，祭祀祖先，庆祝丰收，对唱情歌。厚重的瑶族文化，给大山增添一抹神秘的色彩。茶叶冲的土屋毕竟上百年，土墙有些开裂，木门窗早已破旧。盘家的小伙子，赵家的姑娘们，长年在外打工，村里只有少数壮年男女和空巢老人、留守儿童。找不到黄四娘家，只有找老赵家了。我们跟他爱人商量，出两百元钱，杀一只公鸡，炒几个小菜，解决我们的午餐。赵嫂满脸笑容地说：“钱的多少没关系啦，来了都是客人啦。”两口子就烧起柴火，做饭炒菜。
我在屋外台阶，坐在木凳子上，跟赵家孩子聊天。小赵读大一，放假在家。别看她年纪小，对家族历史很清楚。他们的先民从前住在四季山茅岭组，后来搬迁一些人到辉山的，有的迁居到绿紫坳。过去茶叶冲不通公路，山道窄小，铺满石头，所用物资都是肩挑步行。搭帮党的好政策，最近两年修了水泥路。当地人有春天烘笋的习俗。每年春节过后，大人们起早摸黑，把山中挖的竹笋放在家里烘烤。烘好的笋挑着集市上卖钱，换取食物和日用品。我问小赵，为何你们不穿瑶族服装了，她说瑶民现在都汉化了，很多人不穿瑶族服饰了。我要她写一首瑶族民歌给我，她解释瑶族没有文字，瑶歌全靠人们口耳相传。瑶歌瑶语是民族瑰宝，如果不收集、标注，不用文字传承下来，我担心将来很可能失传。
辉山的山民，长年烧柴火。屋顶袅袅的炊烟，就是一个家庭兴旺的旗帜。开饭了，四道农家菜，热气腾腾，柴火煮的米饭都是香喷喷的。我看得出，老赵夫妇俩脸上洋溢的幸福，是满满的。老百姓生活都差不多，有个温暖的窝，窝里有爱人孩子，有天伦之乐，就是幸福。老赵一家人，比杜甫住在浣花溪草的幸福感，肯定更强烈。杜甫的幸福时光太短暂，他为了躲避战乱祸害，离开四川，进入湖北、湖南，最后猝死于耒水舟中。老赵生活在社会主义新时代，这样的历史悲剧，当然再不会重演了。习总书记的精准扶贫政策，让广大农村的贫苦人家，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看得见青山绿水，看得到幸福安康的前景。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庆幸生逢盛世。
二
从茶叶冲出来，往北行走十多分钟，来到一个大垌。路边有块巨石，上写“辉山瀑布”四个红字。
旷野，四周群山环抱。蜿蜒崎岖的山路，清澈见底的流水，惟妙惟肖的巨石，缠绕山峰的云雾，绿树成荫的村庄，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田园画。我们把小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口，穿越茶园走入山谷。走了两百余米，便听见瀑布轰鸣的声音，一根透明的塑料管从茂林中蜿蜒出来，管子里的流水喷涌。不用说，这是村民取水饮用的水管。正是这水管，指引我们找到了瀑布的藏身之处。
辉山的水资源丰富，溪泉遍布，水质清澈。我们看到的这处瀑布，不宽，水流颇急，从几十米高的悬崖跌落山谷，形成很大的落差。站在瀑布前，能感受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飞溅的水珠湿了花草树木，湿了石径小路，湿了游客躁动不安的心。瀑布形成的溪水，在谷底让三块巨石拦住，成了天然的水池。我们后悔没带泳裤来，不然，可以跳入池中，畅游一番。我伸手捧水入嘴，泉水清凉甘冽。李律师感叹：“太美妙了，可以喝的洗澡水哪！”
我和好友廖俊德攀援到半山腰，寻找瀑布的泉眼。坡度很陡峭，几乎是六七十度的弧度。山民砌了一条石头小径，供游客登山。爬了一半，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来到瀑布上头，却发现还是瀑布，哪里找得到泉水眼呀。空气湿润清新，阳光照在身上，一点不觉得热。站在巨石上远望，苍岩翠壁中，“一条界破青山色，瀑布长如白练飞”，是一幅绮丽的山水画；近观，瀑布从百多米高的悬崖上飞泻直下，落地激起千层雪浪，发出巨雷般的轰鸣，是一首雄浑的交响曲。
躺在石头上，倾听瀑布跌落的声音。瀑水撞击岩石，发出奇妙的音响，古树临风，飞鸟孤鸣。听水一歌，观水起舞。人世间所有爱恨情仇，烟消云散。突然，起风了，山间腾起一层云雾, 犹如一团柔软白纱,把树木缭绕，山峰也就成了仙山，而我成了白头仙翁。
三
离开瀑布，重新上车，继续往北，在崇山峻岭前行。很快，就到了辉山坪，路边有旅游指示牌，上写“辉山峡谷”和“五马归槽”。根据指示进入景区，又是一番别致的风景。
景区入口“飞石迎客”处，有游览图介绍。峡谷中流淌着五条小溪，环绕于群山之间，形成“五马归槽”特色景观。峡谷里巨大的落差，又形成各式各样的流泉飞瀑。还有一线天、茶园、奇石、溶洞、矿山旧址等景点。下谷，是一条陡峭的山路，我们小心翼翼走到谷底，到处都能看到溪流。这些小溪里，分布着众多大小不一的池潭，潭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漫步其中，山风徐徐，可以感受到古朴的原始野趣。景区尚未完全开发，保持着原生态，游客也很少。水声哗哗，凉风习习，清爽宜人。辉山辉山，天清地明，光辉灿烂。翠竹随风摇曳，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绝壁，无论多么浮躁的身心安放在此，不由自主滋生空灵、清凉、寂静、悠然，无疑是避暑的好地方。
瀑布下，两对情侣摆着各种姿势，在专心致志拍照。看外貌揣摩年龄，一对是五零后的老夫老妻，另一对应该是九零后的小情侣。他们，也许是幸福的一家子吧。“人生要有两次冲动，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万千世界，茫茫人海，无论走到哪里，经历什么样的经历，遇见什么样的人，发生怎样的爱情，都是命定的风景。他们的出现，都会让我们有所失、有所得，促使我们成长和成熟。有人测算，人一生会遇到约2900多万人，两人相识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相知相爱的概率仅仅千万分之一。这么微乎其微的几率，哪有什么偶然，世间所有的相遇，皆有因由。就像佛家讲，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既然如此，那便怀一颗平常坦然之心去对待发生的一切，拥有时好好珍惜。
辉山坐落于桂阳县西北边陲，与常宁市交界，养在深闺人未识。辉山的游客以本地人为主，鲜有外地游人。在这里，每块精美石头，都有段悠长的故事；每处深潭形成，都有诉说不完的沧桑；每株苍松翠柏，都经受了风霜雨雪洗礼。我不过是偶然的机会误入这处仙境，匆匆的步伐，又能解读多少大峡谷风吹年轮？曾有老板投资开发这里，后来资金断链，半途而终。开发旅游资源，投资大，回收慢，是需要很大的耐心和毅力的。我姑妈的大儿子陈建，摄影家、画家、诗人，也是一位旅行家，九十年代初期独骑一辆摩托车，走遍全国。回来后，他看中了郴州仰天湖草原，在人迹罕至的绝顶，一呆就是二十多年，终于修成正果。陈建认为：“真正的旅行，不能只是盯着那些著名景区，而是要去别人没有走过的地方，探索、发现大自然的美景。这样的旅行，才更有意义。”对此，我非常赞同。
辉山的溪泉，流入了舂陵水。舂陵水通过欧阳海罐区，往东引入了耒阳、衡南二县，跨过了耒水河面。两条相隔七八十里的河流，居然交融相汇，真是一道奇观。溯溪辉山，与挑战极限无关，只是想独享那份清凉、爽朗。越往上走，水越清澈幽凉；越往前行，人涉足留下的痕迹越少。这场说走就走的辉山之旅，给了我太多独享的乐趣和意外惊喜。世间功名利禄太多，城市喧嚣浮躁太重，人，终究要回归大自然，回归淳朴乡间。若你认同的话，不妨也来辉山，挽一缕清风静观日出日落，烫一壶山茶笑谈云卷云舒，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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