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九：村庄被羊群撕开了一条口子

用文字检索我的村庄之九：村庄被羊群撕开了一条口子

文·曹国魂

站在离村庄最近的时候，我静静望着天空，想象村庄在大地上的定位，以及我在村庄以什么样的黑点逐渐靠近村庄四周，去触动父辈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我要爱的庄稼，我爱的牛羊。

我把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树木，晃动的牛羊，凡是在村庄接近过的生命都以可圈可点叙述形式记载下来，尽管我不是一个画家，但我感受到村庄色彩在我身体里流动，乃至聚集、凝结。

阳光懒洋洋地，我看见的牛羊犹如一圈省略号不停地在纸张上挪动，像寻找一句完整的句子，仿佛大地上所有的阳光都照在它们身上。细细的光线潜伏在毛皮下面，牛羊站在村庄的最高处，这些光线随着牛羊的反刍一进一出，给了牛羊丰盈的日子。

牛羊并不远，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他们紧跟着牛羊，偶尔蹲下来，他们是村子里最为富有的放牧人。

一只老鹰飞过来，黑色的阴影划过村庄的上空。牧羊人抬起头，他们会从老鹰的俯视高度断定秋风的到来，不缓不急。他们心中一年四季都没有空地，村庄的四周都是牛羊恣意撒野的家园。

秋天到了，麦垛是新的，老鹰蹲在上头卷曲着身子，羽毛凌乱。玉米秸秆在风中斑斑驳驳，除了地上隐隐约约可见的青草，庄稼地里再没有绿色的遮挡，绿色都被风儿卷走，或夹在树梢，或堆在麦场奄奄一息。

树上是空的，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小雨刚刚下过，太阳没有升起来，一丝微寒掠过羊背上的毛。羊群放慢了走势。树下是有没带走的果子，羊群老远就嗅见果实的清香，像洪水一样。羊群咀嚼果实的声音就像流水渗进干涸的土地发出的声音一样，激越而贪婪。

远处的玉米田埂下蹲着一个披着羊皮袄的老人。说他老，充其量不过刚进入花甲之年。村子里把放羊的都叫老汉。

他手里的烟头红红的，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莫合烟味。云里雾里，老人神色犹豫，他的羊群剥着玉米杆上的叶子。地上不时蹦出两只鹌鹑，老人的羊群呼啦扑向一块没有收拾完秸秆的玉米地里。老人站起来骂骂咧咧，他不骂自家的羊群，而是骂那两只惊慌失措半飞半跑远的鹌鹑。

老人继续蹲下来，许是今天来得过早了，其他几个牧羊老汉还不见踪影，没有其他羊群的加入，老人的羊群乱哄哄的，无精打采挑拣着田埂里面的草芽。老人站起来跺了跺脚，圪蹴的时间长了，脚有些麻木。

他开始骂老汉马老六。骂他放羊的时候趁地里捡拾土圪塔撵羊的时候往怀里塞人家的玉米棒子，多大岁数了，就到土坑沿上了，孙娃子都快一胸脯高了，胡子活白了都改不了小偷小摸的毛病，怪不得马老六的左邻右舍都嫌弃他。

骂完马老六，老人开始骂张麻子。张麻子没有儿子，四个丫头都相继出嫁完了，老汉现在和老伴住在四丫头家里，闲着没事给女婿丫头放羊。老人骂张麻子有福不会享，俗话说得好，养丫头招女婿，招上女婿耍把戏，自己家里没吃了还是没喝了跑到人家家里受管...云云。

反正老人想骂的人很多，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放羊的，这些老汉在他眼里都有很大的毛病，远不如他眼前自己养的这些羊本分。放羊老汉们聚集在一起，他们不分伯仲，每天在一起，一个村子里人混熟了，羊也混熟了。下午回家的时候老汉们恋恋不舍，抽完身上所有的莫合烟，说好明天要去的地方。而此时的羊群，黏黏糊糊挤在一起，有打情骂俏的，有争风吃醋而大打犄角的。老汉们甩着长长的鞭子，一溜尘土，这些不老实的羝羊顿时变得规规矩矩的了。

夕阳西下，羊群冲进村子，不知是羊群的缘故，还是炊烟肆虐，村庄的高处和低处都被撕开一条口子，露出鸡娃狗娃人娃的叫声

[ 本帖最后由 曹国魂 于 2011-3-25 10:2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