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为人子
“双抢”期间,承蒙领导恩典,破例给予我两天支农假。
翌日清早蹬车十余公里,赶回家中。家里大门紧锁。问过邻居,才知父母都下田割谷去了。自己忙借了镰刀赶去助战。
年迈的双亲正弓着身子挥汗如雨地收割那金灿灿的稻谷。父亲在烈日的炙烤下,哼一声割一把,显得极其痛苦。我们耐住性子,一直干到午后一点多才割完这块田。
回家的路上,父亲的哼声越发粗重了,脚步踉踉跄跄的,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我鼻子一酸,赶紧上去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捱回家去。
父亲身材高大,须仰视才能瞥见那张黝黑而瘦削的脸庞,额上满是记录着他沧桑人生的沟沟壑壑;手脚暴露处,青筋虬结,眼睑很有些浮肿。其实,他才六十出头,农村一些与他年龄相仿的老汉挑担推磨仍不让那虎虎生气的后生去。父亲怎么了?再也无法重振当年挑着两百多斤的重担一气走上十里八里的雄风了,甚至平日里到村头水井去挑一两担水都力不从心了。
父母都是老师巴交的农民。在那一日三餐全靠清水米汤充饥的年代,硬是拼着性命为我辈兄弟姊妹八个撑起一方晴空。就拿我这个老幺来说吧,十年寒窗,别说大“砖”中“砖”(专),就连“碎瓦”都未捞到一片。工作之后,微薄的薪水仅够一己之躯裹腹蔽体,无力旁顾“赡养”二字。父母要生存,还得劳驾自己病残之躯,终日刨食于贫瘠的黄土地。以前在村小教书,尚可抽空回家帮上一阵;而今却因机关工作之需,一连几周都不能回去探望一下。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但无能力带点钱或物略表孝心,反因自己憔悴的身形引得母亲好一番心疼、焦虑。之后,又想方设法去借几个鸡蛋什么的,给我滋补一番。每当此时,我只有如清人蒋仕铨诗所云:“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极言自己在外生活得如何如何的轻松、惬意,丝毫不需老人家挂心等等。
唉,什么时候才能让父母享上一回清福呢?
(原载《武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