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嫩叶
熬过了漫长的秋冬,人们就特别期盼春的到来,急于去寻找春天。
早春是闻出来的,早春的气息在解冻的土壤中,在寒风裹挟着的丝丝暖意中;早春也是看出来的,腊梅花开,那是“东风已有归来信,先返梅魂。”深闻一丝梅香,虽冬寒未去,却已觉春心动。当腊梅花谢了的时候,梅香飘散,让柳树、迎春、连翘和蔷薇最先怀了身孕,枝上的苞芽越鼓越大了,从初抽出一丁点儿嫩芽,到嫩芽慢慢地萌动,慢慢地伸展,时时变幻,真是一天一象。尤其是来一阵哪怕很小很小的春雨,芽上露犹泫,那种水灵,那种青翠,那种鲜嫩,那种浄碧,那种诱人的娇俊,迷得你找遍所有的词汇都无法准确地加以形容,就连古人所说的“嫩芽香且灵”也不能尽意表达,真的,只能用刚出浴后婴儿那微蜷的小手来比喻了。这微蜷的“小手”就是早春。每到此时,我凝视初发的嫩芽都好像握到了早春的小手,那种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郭沫若先生在《百花齐放》中,对一百多种花卉做了生动地描写,不但赞美了花,还赞美了那千张碧叶,认为碧叶比花还强。我想,当初先生写这诗句的时候,一定想到了初春那初发的嫩叶,因为,初发的嫩叶才是最美最水灵的碧叶。郭老还将进化论的观点诗化了,说:“一切的花其实都是叶子之所变化”。你只要仔细观察,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与依旧在苞里即将初发的嫩芽何其相似啊,那不正是叶幻化为花之前的形态吗?
“花其实都是叶子之所变化”的最典型例子就是天南星科花烛。花烛的花是单片的,形状与叶完全一样,都是长圆状心形或卵心形,都有细长的柄,只不过叶是绿色的,花是橙红色或猩红色的,且多了个黄色的肉穗花序。活脱脱地验证了“一切的花其实都是叶子之所变化”这一论断。
正因为花都是叶子变化而来,所以,初春依旧在苞里的嫩叶,依旧保留着叶演变成花之前的那种形态,那种美,那种鲜嫩,那种娇娆,这种鲜嫩和娇娆才是花的那种初始的娇美,原始的美。或者说,经亿万斯年的演变,苞里的嫩叶才渐渐变成娇美的花。
初春的嫩叶不是花却胜似花。石楠的叶四季常青,而初春的嫩叶却是红色的。熬过严寒,沉默了一冬的老绿叶,抢得先机,托出嫩芽,把本应属于花的红,在瞬间溢满于嫩芽。这种红,你很难在几十种红中准确地找到它的对应色。这嫩红的叶,高高挺出,冉冉向上,火苗般的旺,热烈、轻盈、喜祥、多情,让随后开出的花,黯淡了许多。其实,这红不是石楠嫩叶不受规范的激情,而是叶对许久许久之前的那种原始形态美的怀旧私情,或者是一种返祖现象。正如此,随后而开的石楠的花也以低调做了理解地回应。
黄杨似乎没有花,或者那花暗淡的不及叶而被人遗忘了。黄杨的叶美在四季,而初春时的嫩叶最美,小巧、玲珑、晶莹、鲜亮、丰润,绿中泛一点鹅黄,簌拥在一起,像一群情感交融中的江南女子,婀娜有姿,情愫充溢,柔美轻清。黄杨初春的嫩叶如此的娇美,望而生爱,我见犹怜,即使黄杨有花,也会默默地知趣地躲藏在嫩叶的后面。
冬青初春时发出的叶,在墨绿老叶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清秀。碧绿的嫩叶,叶脉清晰,色泽沉稳,底气充足,毫无娇慵作态之姿。有一种冬青,初春的叶,周边镶嵌了一道波形的浅黄的金线,像少女白皙的脖颈上系着的纱巾,为嫩绿的叶簌平添了几分秀气。“叶簌未生风”,深情簌拥着茉莉般的小花,喁喁私窃的一定是吴侬软语般的柔情。
龙井茶的品质,因采摘鲜叶的早晚而定,以早为贵。农谚说,“早采三天是个宝,晚采三天变成草。”惊蛰初过,嫩芽初发,是茶农采制首批春茶的最佳时机,一芽特级茶,便是初发的嫩芽。这特级茶,扁平光滑,挺秀尖削,嫩绿鲜润,香气清香持久,滋味鲜醇甘爽,汤色嫩绿明亮、清澈。
还有其他其他的嫩叶都那么美,嫩叶无诗亦是诗……
总之,初春的美,最早展现在嫩叶上。一个“嫩”字造就了初春独有的那种韬光韫玉之美,至真至纯之美,至清至秀之美。这种美,是春姑娘的樱唇轻启之美,而随后的百花才是春姑娘眼含泪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