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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向沟渠系列二十二:丰登路

2020-09-24抒情散文郭玉琴

我心向沟渠系列二十二:丰登路从引河路走,一直向南,途经北京新村向左拐,就是淮安的丰登路。丰登路是我在每年的春天里都会想起的一条路,它的左右两边除了街道摆着的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外,最有趣的是这里还保存有五六十年代盖的很土气的小房子。听说这里原
我心向沟渠系列二十二:丰登路
从引河路走,一直向南,途经北京新村向左拐,就是淮安的丰登路。丰登路是我在每年的春天里都会想起的一条路,它的左右两边除了街道摆着的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外,最有趣的是这里还保存有五六十年代盖的很土气的小房子。听说这里原来的原址在淮安不叫丰登路,它的前身应该叫贫民棚,是城市很多贫民集中的地方。当年的很多贫民现在活着的基本也都是一些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们对丰登路的记忆大多是怀揣沧桑的。而我,走在丰登路上,对沧桑这两个字是没有多少感觉的,除了一些端着凳子坐在路口下象棋的老人会让我有这种感觉外,其他的没有,都说世事如棋,我想那不过在下棋的老人心境里存在着。揣在我心里的丰登路,是念念不忘的那法国梧桐,一路栽着的梧桐树,挂在它枝头的果实,我的心里只有盛夏春秋装的一年一年诱惑我走下去的果实,在它的梦里,我想起的丰登路。
少年读书,在乡下老家,刘老庄中学,校园里有一段路径的两旁主干道是一字排开的法国梧桐。这条主干道是我读书的教室通往宿舍的一条长驱直入,不拐弯的路。少年时代,我是个运气很背的人,考上中学的第一年,只有十四岁,在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就因出了车祸而躺在家里。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是什么概念?一个月也就三十天,一百天是三个月。出了车祸后进了医院,打了石膏回家的第二天,父亲就说,腿没好就不上学,干脆不念算了,等三个月过后再去上学,你还能会什么?其实父亲那时说的是气话,他是个火暴脾气,搂不住火,出了车祸,我的腿摔断不怎么样,不但我的学业受耽误,连比我小一岁的二妹也受了牵连。
  二妹比我小一岁,我们俩是在同一年被家人送往学校就读的。因为我们的天资都还不差的关系,从小学读到后来的高中,我们姐妹俩一直在同一个班,既是姐妹也是同学,还是竞争对手,教过我们的老师都说聪明的人都跑到一家去了。论天资,我们姐妹俩那是差不多的,可是要论体质,那就差远了,我少年时代在学校是个小胖妹,读到初中的时候,我的体重就到了120斤,样子长的杠杠的,像男人婆一样有力气。哥哥经常取笑我,长的快出栏了,就差能卖个好价钱了。二妹刚好相反,她有轻微贫血,体质弱,每年一换季就生病,不是喊头晕就是叫腿疼。正因为这个原因,柔弱的像林黛玉,所以在家务事上,母亲大多叫我干,她虽是出身沟渠,却从年幼一直长到成人,连一顿饭都没烧过,手上不曾有一丁的老茧。妹妹的这个体弱多病,让她养成一个很坏的习惯,懒惰,可老人都说懒人有懒福,父亲和母亲在家庭里一直强调说,不管怎么样,拆家败产也要供她读书,妹妹果然后来考上大学了,彻底解除了父母心中的担忧。母亲常在我们小的时候说,人要么能文,要么能武,乡下人没好身体不能干苦活种地,将来连喝西北风都喝不到。你二妹身体这么差,除了你哥哥,谁不给念也要给她念。我是家中老大,连我的几个舅舅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也无数次的建议,不给我念,让我下来减轻一点负担。想起我读书的少年时光,我发现我就像被水鬼拖着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冒出一个人来动员我退学。而我少年时光里,我在家里的孩子当中,因为我的体质最好,竟然也成了我恐惧的阴影。长辈们都说,你家就数大丫头最能干,最适合不读书下来帮大人干农活。友南山菊说,世事如棋,倒也应了,谁会料到今天的我,会由体质最好的一个孩子变成母亲眼里浑身是病的令她日夜焦心的一个。我少年时期的能干如今都做了我的报应了。妹妹小的时候,一直上学都是我骑着自行车带着的,等我出了车祸,她不会骑车,失去了我的依靠,每天只能腿跑七八里路的路程自己去,早车晚归,中午家里给钱让她在学校里带火。原本体弱多病的她,再每天跑那么远的路程,一跑累了,晚上回来就站在我的床边哭,哭了两个月,我坐不住了,我要求父亲将我送到学校,和妹妹一起先临时住校。
父亲先是不答应,说我的腿打上石膏才两个月,根本不能走路,可我坚持要去上学。我常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使唤妹妹到家门口找一个棍给我尝试着拄看看能不能走。有一天我终于可以勉强凑合能走的时候,我高兴的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叫妹妹给我打包行李,喊爸爸给我们俩送上学校,办住宿手续。二妹天天腿跑上学,吃尽苦头,她也眼巴巴的指望能够借这个机会和我一起住在学校,先度过难关再说呢。就是那次,因了这个原因,我住进了校园,每天拄着拐杖蹒跚来往在校园间。除了上厕所和爬教室的台阶外需要妹妹帮助,其他的事情我基本能够自理。我那时小,事隔多年,我只记得拄着拐杖去学校的那天,学校的操场上到处都是落叶,肃杀萧条,和我去年在西安路上遇到的肃杀不谋而合,满城尽带黄金甲,西安路上的法国梧桐和我少年时光的梧桐是如出一辙,不然我的萧条我的落寞怎么都在它的眼里层现,流水的光阴居然没能让它有丝毫的改变。
说到我的运气背,我唯一庆幸的是,这些年我的运气从来不会背到家,这是我回首这些年的幕幕往事得到的结论。我总是感觉我的人生是山重水复,就像置身在现在这座城市的不知名的弄堂胡同里。我读初中一年级的那年,我的班主任老师,姓吴,绰号吴大板,五十多岁,为人耿直责任心特强。父亲陪我去学校办住校手续的时候,他去找教初三的一个老教师,把我安排在初三年级的学生宿舍里。因我们那个学校的初一年级的学生,没有人住校,所以晚上学习的时候,我就把书抱到初三学生的教室里。缺了两个月的课,语文自学还马虎能补上点,数学简直一道题目都不会做,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讲什么我一窍不通,逻辑推理拉下功课一点也连不上,后来为不浪费时间,我干脆在上数学课时,自己就在那默背语文。教数学的正是吴老师,他对我说,你能懂多少就懂多少,不勉强你。拉下那么多功课,全靠你自己了,要么休学留级,要么就混混算了。得到他的默认,我自己就采取白天使命背语文和政治,还有英语,晚上跑到初三学生的教室里,翻开数学课本,从第一页,一道一道题目问初三的比我大的学生们,该怎么做,我为怕出错,总是找和我住同宿舍的一个叫高敏的女孩子,她是那个班级的三好生,我只对她信任。除了课本上的题目,我一道一道的挨个问她,我还每天随带数学练习册配套课本的题目,她没时间讲,我就看到哪个学科的老师给他们上晚自习的时候就问谁。我这个蜗牛爬行的办法,后来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一个学期结束后,我的总成绩名列全年级第三,校长在学校全体“三好生”表彰大会上特意将我的发奋事迹表扬了一番。我还记得发成绩报告单的那天,班主任吴老师,一边在教室里表扬我,一边数落和我坐一张位置的一个叫陈超的男生道:“你是怎么回事,你看你四门主课没一门及格的,和人家郭玉琴比,你不害臊吗?两条腿学不过人家独条腿的。”吴老师的话音一落,教室里集体哗然,从那以后,班级的男生经常在背地里起哄说,咱们班的独条腿铁拐李真厉害。“铁拐李”这个绰号后来被我的那一届同学一直喊到初中三年学业结束,人都各奔东西,才销声匿迹。
走丰登路的时候,必经法国梧桐,经过法国梧桐,我很轻易的就会去想本不该再去想的那些如烟往事。说到如烟往事,我记得初中三年毕业的时候,我的班主任吴老师在我的留言册上赠过我的那一句话,作为鼓励我,“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那时年小,哪知道老师赠言的含义,就觉得我的老师了不起,教数学的竟然也能吟出古诗,是个令我钦佩的全才。蓦然回首,今日的我该理解了吧,那是在叫我如何处世立足,小小一个少女,我那时如何能抵达这个境界,这个境界就像我此刻梦里的彼岸花开。
丰登路的南头贴近女人街,北头贴近引河路。引河路充满市场商业化,它是素有打字社一条龙服务的美称。一条路上,一字排开的没有树,没有草,没有花,没有烟火,有的是铺天盖地的门面房,门口挂着各色各样的招牌,打字的,复印的,做灯箱的,印刷的,广告设计图纸的,应有尽有,看到它,我只想到两个字,竞争。竞争的强项不在女人,再强的女人我想她的心底一定也会有一片柔软的地方,而男人,天生是个好斗的物种,竞争更多的时候属于职场中的男人。男人在争斗中,只有血性,没有柔软,所以国人有称“血性男儿”没听说“血性女儿”的,女儿身的人一旦有了血性,我总觉得离母夜叉就不远了。
丰登路的南头和北头,一头连着引河路,一头连着女人街。我某一时刻,琢磨它们两个,突然发现,这两条路刚好是一条用血性铺垫,一条用柔软陈设的。而丰登路,夹在血性和柔软之间,刚好被中和了,不温不火的味道,恰到好处,柔而不弱,刚而不硬呢。
女人街是很有专为女人铺设而成一条街的味道。曾路过它,一家一家的打量,没有一家店里卖的服饰不是女人穿的,而且从款式和潮流看,大多是白领女人穿的,价格和档次都很高,那衣服捏在手里,酥软酥软,犹如宫廷秀女的香肌玉骨。曾在那里一家店的门口看到,女人的一个胸罩标价一千多,一个朋友陪我逛街时说,别看标价那么高,很多大老板都喜欢买送给自己的小蜜呢。那次朋友陪我的时候,因为害眼,他怕疾病传染,就把平时的一副近视眼镜改换成一个宽宽的黑墨镜,走路的时候,跟在我后面,悠晃悠晃的,倒也有点难为情地说,这样的一副怪怪的打扮,会不会被熟人看到说我有神经病啊?我抿着嘴笑说,不会的,人家看了会以为你酷酷的,是个爆发个体户。他说是吗?我说是啊,因为说的不底气,怕他怀疑,我还换了一个思维肯定的说,要不,人家就以为你是很男人的男人,黑社会的龙头老大。其实我那次说的一点也没错,每经过一个店口,都会有几个女人上来主动拉他,先生,先进来看看吧,我们这里的衣服很适合你太太穿的,你那么有钱,不要在乎价格,给你太太打扮的迷人才最要紧。你看你太太长的多小巧玲珑啊,就是衣服没搭配好。那些女人一上来拉我朋友,他一紧张,就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大皮包夹在怀里,抱的紧紧的,我猜那些卖衣服的店主一定以为那包里揣的都是毛主席的头像吧。可我的另一位女友在我回来后听说了逛街的经历,忍不住笑说,那里的衣服,放在我们这些女人身上,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可不是么?大款都是装出来的,我的朋友其实那天他的包里装的不是鼓鼓囊囊的老人头毛主席,而是几本刚出版的书,等着卖呢。都说十个文人九个酸,这话也不假,光那几本书,哪经得起那些女人的折腾,我的朋友一见女人拉他,就暗地里出汗,深怕经不住世俗眼光的包换。其实都怪我不好,不该让他抱那么一个大的包,还戴上墨镜,陪我走在人群中穿越繁华。如果早点拐弯到丰登路,他就底气十足多了。
丰登路悠闲悠闲的在一个午后曾现在我们的眼前。卖烧饼的,做花生糖的,骑自行车兜春光的,我们总能在别人的春光里沐浴到光辉岁月。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母亲纳过的那种千层底儿,我想现在很多人都不会再穿它了,但穿的那种感觉我还是很记忆犹新的。穿惯了都市流行的高筒靴子,总觉得脚后跟不着地的累,人在都市的繁华里行走,身心一累就想回归传统,其实传统只是一种怀旧的心绪,并非真的那么美好。就拿丰登路的一家小门市来说,我很惊讶这样的一条普通的小街在经过了城市那么多年的整顿,规划后,跟着潮流前进后还有人执着卖这种真正的千层底儿了。看到千层底儿布鞋,我就想到母亲。母亲今年六十了,颈椎炎疼的特别厉害,前几天我带她来城里看病,医生建议她针灸,可她只待了两天就执意走了,她说哥家的孩子还在家没人照看,哪有时间治病,只买了几帖子膏药就敷衍了自己的身体疼痛,倒是走的时候不望交代一句,你月子里落下的风寒得抓紧时间去看啊,不要拖到岁数大看不了。母亲手巧,纳过很多布鞋,现在的家里也还有几双供她自己穿的,可她在老家随我进城的时候,我考虑到她年纪大,建议她穿平底鞋子走路舒服些,她却死活不肯。母亲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穿平底布鞋,给城里人笑话咱农村人老土,六十岁的母亲执意穿上妹妹从上海为她买的那一双高跟皮鞋跟我进城。那一刻,我觉得,六十岁的母亲也爱潮流。爱美之心,六十岁的女人也不能泯灭在岁月最深处湮没下的那份渴望和期待。
女人街的繁华让我最能嗅出女人味,只是那种味道不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它更像是女皇,贵妃从六朝粉黛里浸泡在岁月里流淌的味道。我的味道我更相信,只有走在丰登路上,扯出一段流苏一样起舞的独白,才能散发出来。蜗居淮安的这些年,我一直喜欢在闲暇的时候留意女人的裙子,然而这些年,我穿的裙子大多是韩版的,每穿一件,都要配上一条打底裤子,裙子的下身长度总是盖不过膝盖,不管身边的女友怎么说现在大家都喜欢穿这个,我总觉得难看,怪怪的,印象里连我小时候童年时穿的长过膝盖的连衣裙好看都没有。其实我骨子里是特别喜欢穿那种款式的连衣裙的,只是这个想法一跟身边的朋友说,他们就会笑,现在哪有店卖古十年八十代的那种连衣裙呀,就是有,也不能穿,太惹人笑了。其实这种款式的裙子不仅我童年时代经常穿,而且成年后我也穿过一件的。时间大概就是在我从福建回来的那一年,山东平度的姐姐为我买的,可惜回来时收拾行李太匆促,竟然把我最心爱的那条裙子给丢了。以后到了淮安,我再也没在任何地方遇见过姐姐为我买的那种漂亮的款式和颜色。大红边带黑点点缀的那种,袖子是长的,领子像旗袍,腰围有紧身的带子。买的时候,卖服装的人说,如果腰带坏了,随便买根红绸带系起来都能让人看到你身体的曲线美。那么多年了,额头的皱纹爬出来了,眼角的浪纹也一浪比一浪高,还有谁记得我当年的腰身和曲线美呢。昨儿个经过丰登路,我倒偏偏做了一件美事,发现在一个很不上档次的做衣服的铺子上发现了这一个款式,于是也顾不得现在是春天,要等夏天来的时候才能穿它,花了四十元钱毫不犹豫的将它买了下来。穿不穿不说,我总是要把它压在箱子底下的,连同我从福建带回来的那一件旗袍,三十元钱的衣服,送了好多人都没送出手,最后都留给自己的箱子吧。
春意浓浓,桃花开的铺天盖地,时至清明,撇开花落香如故,踏青的最好去处就是丰登路了,梧桐树下,用青青枝叶卷成诗行,做梦里穿越烟雨的迷茫,我还是我,法国梧桐树下长在尘世里一年一月里的那一个人。我对一个朋友说,我长的太矮了,一米五的个头,只有地洞适合我钻,他却说,不是的,你要坚信自己是一棵树,很高很高用坚强的灵魂长成的树,还是一杆称,最重的一杆,称在自己的内心里。我们对话的场景就在丰登路的一棵法国梧桐树底,我此刻多么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的回望里,法国梧桐真的见证着我在淮安的这段听到的话,让我的所有梦过的场景都变成我魂兮梦兮不聚不散的酬却宿愿。
写于2011年4月4日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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