贠靖：春天的白玉兰
玉兰花是北方春季较早开放的花种之一。立春后，乍暖还寒，万木闭瑟风未暖，园子里的一树白玉兰却倏然开放了。最初是毛茸茸的一团，棉桃般大小，只几天工夫，就破茧成蝶，缀满枝头了。
玉兰花，又叫望春花，玉堂春。她的开放是急促的，就像春天里的一位不速之客，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在传递着春的气息。她是那样的单纯而热烈，单纯得连叶都多余。那灰白的枝条上，雪白的花萼如奔涌的激情，看上去参差巍峨排空出，满枝犹擎白玉盏，一树素妆溢清香。
我一直以为，望春花是一种极少见的珍稀花种，此物只应阆苑有，寻常阡陌或鲜见。望春花常植于厅前院后或楼台周围，据《大明一统志》记载：“五代时南湖中建烟雨楼，楼前玉兰花莹洁清丽，与翠柏相掩映，挺出楼外，亦是奇观。”
如今，这一最早生于南国的花种，在北方已随处可见了。在西安高新一路，绵延上千米，道路两旁栽满了望春树，有的树龄已达数十年，树身有碗口般粗壮。每到初春时节，一树树望春花争相绽放，层层叠叠，漫天摇曳，整条街都坠进一片粉红的花海里，引得游人驻足不前，争相拍照留念。那缀满枝头的望春花，以粉的居多，挨挨挤挤，如涂了胭脂的少女的腮，一颦一笑摄人魂魄。间或也有白的，如灯盏，如美人，又如一群栖落枝头的白鹤，展翅欲飞。比较少见的还是绿色的，偶尔于一片绯红中闪现出来，如春天的少女的裙，鲜亮而清新。
望春花是高贵的，圣洁的。圣洁得如天山上的积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既有着牡丹的姿容，又有着莲的品质。不娇艳，不媚俗，亭亭玉立，一尘不染。文徵明赞美她“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
望春花又是恬淡的，安静的，于赞美声中宠辱不惊,不忘乎所以，兀自挺立于风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幽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记得我第一次看到望春花是在距家不远的丰庆公园里。那时也是初春时节，公园里游人并不多。我正站在湖边上看水中的鱼儿追逐着跃出水面抢食吃，忽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紧接着，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钻进耳膜里：妈妈，快看，花儿开了！
我抬头看时，柳荫下的拱桥上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她手里牵着风筝，出神地瞅着面前的一树望春花。当时我心头一颤，这是什么花儿呀，开得这般好看？奇怪的是，那枝条上居然一片叶子都没有！
后来搬了家，在小区楼下的院子里栽了一株粗壮的望春树。小区里的人都当作公主似的宠着她，每天都有人主动去施肥浇水，任物业的人怎么拦都拦不住。大伙都巴望着这稀有的树种早一天生出叶片，开出花来，好一饱眼福。令人失望的是，这株望春树非但没发出新芽来，还枝干一天天变黑，最后枯死了。
没过多久，物业的人就将那株枯死的望春树挖走了，在原来的地方又栽上了一株望春树。只是新栽的这株，看起来并没有先前那株粗壮，病恹恹的，像棵细长的芦荻杆，孤零零地竖在那儿。想来，这种娇贵的花木是挑剔的，不好养的。人们对她已不抱任何希望，出出进进的看也懒得看一眼，更别说浇水施肥了。
想不到，没过多久她竟发出新芽来。现在，这株病恹恹的望春树，已长到了五六米高，枝干光洁挺拔，叶片繁密。每到初春，她就舒展着枝条，开满洁白的花朵，如灯盏一样挂满枝头，少女般翘首以待，欲唤醒沉睡的万物。
人们站在树下，翕动着鼻翼，仰起脸一迭声地惊叹着。也有人踮起脚，或跳起来，伸出手去够着树上的花枝，一脸的欣喜。
遗憾的是，望春花的花期并不长，大概也就二十多天。在完成报春的使命后，她就急匆匆地离去了。这个时候，翠绿的叶片就蓬蓬勃勃地长了上来。
我还是要感谢这早谢的望春花，是她在料峭的寒风中最早把春的讯息带到了我的身旁，点染开了满园的春色。
也有人将飘落下来的洁白的花瓣捡拾起来，拿回家去冲洗干净了泡茶喝，或用来煮粥。清亮的米粥中，放入几片花瓣，甜甜的，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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