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
大凡是人,没不做梦的:或好或坏,或真或假、或喜或悲,或“伟大”或“渺小”,人都在多多少少,生活在虚实相间的梦境里。
不同年龄段,所做梦境也不同。
小时候的梦,多是些吃的、穿的、玩的东西。见别的小孩子有一枝彩笔,自己便在某一夜里的梦境中,父亲也给买了一枝,着实开心了一个晚上,当时竟然乐醒了呢。读高中的时期,闭上眼子要么就睡着,要么就是考试,还是考试。梦境中考试总是迟到了,或找不着考场,抑或是做不完的题,找不着的钢笔,差不多没有一次考完整、考理想的时候,整个人恨不得急死。一直到了中年以后,那段刻骨镂心日子,还不时在脑海深处泛现,每隔一段时间,又重复着考试的梦境。
青春期以后,花儿、蝶儿、月儿的梦也做过不少。对哪位女子意中了,无论她是同学、同事,或者是街坊、邻里家的女人,也不管人家是有主儿的,甚或结了婚的,一概不视,白日里想着不敢作为,到晚上却经常出现,在梦境里跟这女人约会呀,牵手呀,拥抱呀,什么的,犒劳着自己情感上的欲求和苍白。我曾经梦到过许许多多的女孩儿,亦真亦幻,似虚还实,梦境牵引着我,最终找到了屋中的那位意中人。工作之后,夫妻分居两地,也没有住房,白日里心焦忧虑,夜半中便去做梦,多少次梦到妻子调城里来了,房子宽敞大亮的了,小两口儿又是跳跃,又是啼哭,高兴醒了,依然是房间黑黢黢一顶。
人到中年以后,说来人踏实了下来,梦也不应云里雾里了吧,其实不然的。前年妻子因政策下岗,见城里有门子,有路子,有人子,有财子的,人托人,脸托脸的,这边下了,那边上了,“安排”了一大批,自己就着急得像个什么似的,以为自家也工作小30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家庭生活确实困难,便什么似的晃着脑袋也去找,结果哪有闲人、闲情落落你呢!眼瞅着没“资”、没“历”、有“能”的人一个个安排了行政单位:有的尚未毕业就提前拿上了工资,有的根本就不来上班照旧领发薪水;徐娘半老、瘸子瞎子的都有,还因此闹出很多笑话;喝着单位福利大茶,瞧着花花绿绿新闻报纸,嗑着五香瓜子,聊着家长里短,显排着门子、车子、房子,很滋润地、心安理得地、拿着财政工资,吃皇粮而屁事不担,悠着个脑袋来来去去上下班,自己就去夜里寻梦,梦见那一日“一枝笔”陡然发了善心,大笔一挥,说:“不用呈上银子,下次找补来!”信手挥笔,在我卑躬屈膝呈过去的“申请书”上签下了“曲里拐弯”的落款,并加盖了玉玺。我的妻子和儿子因而也都有了工作,今后车子、房子、票子、女人什么也不用愁了,我便山呼“共产党万岁!”,“大官人万岁!”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死活呢?只要自己满足就行了,更不提什么政绩不政绩了。结果呢?砰地一声,我挨了妻子的一拳头,人也随着醒了,妻子说,你发什么神经?豆大的事儿办不了,深更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倒是挺有能?!我便臊得没话说,眼也睁不开,原来心火攻眼,眼长眵目糊,口流漦啦子。到头来还是水中月,梦中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说起做梦,划分起来说,有“长梦”与“短梦”之分。短梦么,就是那种不经常去做的梦,做过一次两次就不会再做的梦,似乎极像那种眼前利益的梦。某个极短暂的阶段,要谋求着解决什么个事情,达到一种怎样的结果,白天琢磨来琢磨去,夜间往往就要出现在梦境中,这类的梦我叫它作“短梦”;长梦么,就是那种长长久久的梦,譬如说,经常做的,回老家找不到路的梦、考试的梦、升官发财的梦、关于女人的梦,等等。人一生中,大概心中都会有一种长长久久的梦跟随着你,与你不弃不离。这种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一种不懈的追求。大凡心中有一个目标,有一种向往,有一种憧憬和不甘,相似的梦会反反复复玫瑰般地出现,令人鼓舞,催人不懈。譬如说,我这个人才气不大,却牛烘烘地扯谈着文学,而且一爱就是几十年也死不悔改,虽没有什么成就,但人却依然沉浸在缥缥缈缈的文学楼台的烟雨中。这就是我的长久的梦,它安妥着我的神,滋润着我的魂,充实并丰富着我的人生,陶冶着我的性情,何乐而不为呢?!我相信,尘世间的人,抑或是有生命的东西,大抵都会有如我一样的梦幻吧?只是内容和方式方法不同罢了。
其实,做梦也没什么不好,不能等同于神经衰弱病症,人白天完不成,达不到,实现不了的事情,可以放到晚上的梦境中去完成,去实现,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光棍汉梦中娶妻,虽醒尤为忧伤,但终究是曾经欢悦一时,总比梦境中也是空的,抑或是半路抢劫,月黑头踏入民宅强暴妇女,要好多少倍吧?没人、没门、没后台、没钱财,升不了职,发不了财;妻儿工作不得安排;经济困顿,白日里郁闷,晚间梦境中得以实现,总比跳着脚满大街骂娘,昏天黑地的乱写告状信,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要强些吧?何况有很多问题和事情都是在梦境中找到解决方法和答案的呢,很多诗人、文学家,很多科学家从梦中忽来灵感而发明创造的例子,著成不朽名篇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呢。
所以说,人做点这些的梦,也未尝不可,窃以为,人生不能无梦幻,不仅无可加以指责,反而理应提倡发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