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

播 种（散文）

■ 文/于文华
农谚上说:清明前后，种瓜种豆。今年春寒，料峭的风，寒冷的雪一直下，地皮回暖的迟缓，影响了农民的播种。

按往年节气，此时麦苗已经泛绿，能遮掩住喜鹊的爪子了，满眼苍葱翠绿。而今，举目远眺，田间地头，人欢机叫，家家户户才开始争先恐后抢播麦子、玉米、葵花、胡麻……一年之计在于春啊，农民最懂得如何叫希望萌芽，如何叫憧憬抽枝。 有土雀雀的风，一个劲儿刮着，卷起土黄的尘土、沙粒，抚摸着人的眼、脸与身心；有鸟欢快鸣叫着，扑闪着脏兮兮的翅，飞来飞去，柔化着农田里忙忙碌碌的心扉；有阳屲草滩里的小草，睁开翠绿的眼，伸展鲜活的腰，翠绿着早春的翠绿，感动着生命复苏的灵魂。 不见昔日牛欢马叫、热闹非凡的播种场景。只闻机声隆隆，人影憧憧。谁家都在争先恐后，谁家都在暗中较量。不几天，你到田野里瞧瞧望望，该种植的差不多都种植了，剩下的，是留下来预备种秋天的。播种机轻快走过，麦种均匀钻入地层——待苗出齐，行是行，垄是垄，排列得整整齐齐，匀称好看，像是威武雄壮的队伍，等待农人的检阅；又像是密密麻麻有头有脸的子孙，那么茁壮、那么脆嫩、那么蓬勃，看一眼，喜上眉梢；摸一把，乐在心头。 地是自家的，比自个儿的身体还熟稔。一年接一年的播种、耕耘，一年接一年辛劳、收获，不知撒下过多少汗珠。不知用坏了多少铁锹。力气使完了，歇歇，又精神抖擞了；麦子、玉米收拾了一茬，有些被人当做了人体所需的养料，有些成了家禽家畜的饲料，有些加工成各种各样的吃食，有些走进工厂酿造为酒或成为其他，反正一粒都没有浪费。那里该拐弯，那里该走直，闭上眼也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庄稼是农民的心头肉。没有哪一个农人不爱惜自家的田地。没有哪一个种田的不舍得力气侍弄庄稼。春种，夏浇，秋收，冬藏。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对庄稼，来不得半点的虚假与做作，容不得丝毫的马虎与侥幸。任何的投机取巧，任何的哗众取宠都不可取，唯有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迈过去。人哄地，地哄人，到头来吃亏的终归是人自己！扎扎实实，一行一行播实在，才会有丰硕的麦捆儿，一麻袋一麻袋的饱满金黄麦子。 机器是自家省吃俭用，陆陆续续添置的。犁地、旋地有四轮车，播种、收割、打场有手扶拖拉机，拉田、干活有三轮车，且还须有配套的旋耕机、播种机、收割机。这样才干起活来不挡手，节省时间效率快。国家有农机补贴，多买多得实惠。谁不想多养几台机子扬眉吐气。打工赚回来的钱，除了购置家用电器、化肥农药，年年都增加一些农机设施，有人戏言：现如今，随便走进任何一户人家，摆放的农机就是原来一个生产队的所有东西。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发展是的的确确、实实在在的！ 女人也是自家的。风里雨里，打里骂里，争里吵里这么些年，依旧亦步亦趋紧跟身后，像是贴心贴肺、知冷知热的忠实仆人——这样的女人，才是过日子的女人。打不跑，骂不走，只该因两人的血脉、生活水乳交融在一起。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过日子，才会有滋有味。相互疼爱、相互帮扶，才是婚姻的最高境界。或许有人说他们没有爱情，但农民最知道珍惜自家的女人。端麦种、倒麦种，且要跟着撒扬化肥。籽粒饱满的麦种，是女人用簸箕一下一下簸了，一粒一粒仔仔细细挑摘的，没有一个疪的坏的烂的。男人是女人的主心骨。有自家男人在，多大的苦累也不再话下。再贫穷苦涩的日子也香甜。播种哩，浇水哩，打场哩，扬场哩……有男人相助，根本不算个事。女人是男人的好帮手。家里家外，锅里碗里，哪一样离开了女人。缝缝补补，洗洗刷刷虽说小，摆不上台面，但，一个家庭没有女人料理，乱成一团糟。男人不说话，女人也不说话，谁都在专心致志干自个儿的活，但在心里、在脑海中，男人始终装着女人，女人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男人。父母、男人、女人、孩子，支撑起家的朗朗天空。城里人流行的找情人、养二奶、玩小蜜，他们想都不敢想：哪有那份闲钱、闲工夫！ 去冬泡的冬水地。浇的透、渗的深，蓄了一冬的水和雪，酥松的很。春暖地开后，摸一把泥土，湿漉漉、土腥腥的，不像有人才泡的春水地，渗不进地层，蜻蜓点水，浮皮潦草。有人形象生动、一语中的形容是：春水老子冬水娘。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娘的仁慈宽厚，娘的暖心暖肺，谁人不知，那个不晓?父亲前些天才泡的地。不是不想浇冬水，是队里队长不干了，一盘散沙，无人喊叫，耽搁了浇水时间。前些天，请人开旋耕机深深旋了一遍，将刚萌芽的草根“斩尽杀绝”，掩埋进土里当肥料。又细细耙了一遍，每个土块都被母亲榔头捶的面面的。再央求侄子开手扶子播种。原本早就不想种田了，可家里仅剩下两位老人，说多多少少种些，积攒下来，百年之后也有些粮食。再说，自家的地，种几垄玉米，8、9月里，就有清香脆嫩的玉米棒吃。人家要，能要几个。还得看人的脸色。再说，一个农民，最起码自家的口粮得种下。粮店里买着吃面粉，哪是农民的做派？ 精耕细作才有好收成。付出多少，收获多少。如今党的惠民政策好，人心暖。不交一分钱的皇粮国税，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种啥不种啥，全由自个儿说了算。打多打少，全倒进了自家的粮仓。收成的好赖，关乎着全家老小的吃喝拉撒睡。又谁不多投入些化肥、农药与力气，秋天才有可观的回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粒粮”，是天经地义的真理。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劳而获。从来就懂得：不劳动者不得食！ 手扶子“突突突”欢叫着。人想开多快，机器就种多快。不像以前，套上牛呀吗驴播种，想快快不了。播几行，牛叉开蹄子要尿尿。刚刚没走几步，又甩甩尾巴，要拉稀。牛鞭甩过去，加快脚步走几步。放下鞭子了，牛又不紧不慢，不急不慌，急得人干瞪眼。要是惹恼了牛，干脆拖着犁头撒欢，让你无法播种。那一年，队里的何老四偏偏不信邪，牛鞭抽的那头大黄满身是道道鞭印。他累，牛也很累。播的还不均匀。出苗后的补种。最后，气的牛撇下他，拖着犁铧，跑着钻进饲养场，险些碰伤人。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殴打听话的牛，而是顺着牛的性子。满工出细活。一天下来，也能播种一亩多地。故此那时播田多为老把式，经验多，善驾驭，会巧劲。关键是牛的慢性子，和老人的柔劲儿恰好吻合，非常合拍。到地头了，“哞”，叫一声，牛听话地停下来，喘口气。“抬蹄”，牛再利利索索抬起蹄子。人抬起犁铧，防止犁铧将牛的蹄子铲了。重新走进垄沟，牛自不而然踏进沟里，拉起犁头就向前走。慢慢悠悠的老农，慢慢悠悠的牛儿。只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不绝如缕，一声声像是舒缓的田园交响曲，又像是写意出一幅有声有色的农家耕作播种图。 眼看播好了一块多地。男人停下来，坐在田埂上，喝几口凉开水，嚼几嘴媳妇早上特意烙的胡麻油胡旋，惬意实在抽支烟，精气神立马重新回到体内。往事如烟，浮起又落下，飘飘荡荡，吹向遥不可知的远方。落在心头的，是如何抓紧当下，好好活着。过些天，播好家里的麦子、制种玉米，就要赶快外出打工，好赚钱贴补家用。留下浇水、薅草、施肥的活儿给女人，还要种些土豆，田头地角种些黄豆、胡麻啥的，全放心托付与女人。 在明媚春天里，播下希望的种子，是一个农人最真诚、最朴素的最大心愿！那么，朋友，在这春和景明的季节里，你准备播种下什么给你的人生？！ 播种了希望，收获的不一定是成功； 播种了憧憬，刈割的也并非是幸福。但至少有梦，有祈盼，有拼搏的信念。而人生，谁说不是一茬接一茬的播种、收获，收获、播种，周而复始，循环反复的螺旋式运动。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1-4-4 15:4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