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驻站内刊征文参赛作品+世事俯瞰皆模糊
文|墨未浓
似乎在一些清晰的记忆里,更多的是一些模糊的形象和过往的事物了。譬如曾经热闹的村戏、五分钱一场的露天电影、集镇物资交流大会的京剧豫剧或各种丰富多彩的剧种,那种咿咿呀呀的小唱在人头攒动的广场上空回荡。等散场了,人群晃动,我幼小的身体架空起来,在广场上无助地游动,幸好邻家大嫂和奶奶坚定地挪动着自己的三寸金莲,像两根钢筋混凝土浇注的锚杆一样牢固地左右佑护着我,使我免受挤压和踩踏之苦。年龄相仿的奶奶和大嫂都已作古多年,现在想起那时的场景,身上不免激起一身冷汗。法国印象派画家卡米耶·毕沙罗(1830年7月10日-1903年11月13日)暗合了我曾经的许多梦境。其实许多的梦境就是一次次印象派的往复回环,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一会儿狂风大作,一会儿风平浪静。事物的脉络深入到俗世的点点画画里,像麻雀在雪地上印下浅浅的痕迹,一阵风霜雪雨,化为乌有。鸿爪过处,色彩缤纷;冬雪匝地,镂刻皆平。
记忆就是这样在法国印象派画家卡米耶·毕沙罗的点彩笔墨里慢慢复苏过来。卡米耶毕沙罗手执一个神奇的梦境恢复器,在平淡的画纸上抛洒着沉默已久的快乐之光和诗意之美,让恢弘的气势在高远的云天里偃旗息鼓。车马人流像河汊青葱里游动着的蝌蚪和跳跃着的青蛙,搅动了满街的宁静。
想寻找某个细腻的笔触,往近了看,却找不到一点细节的逼真,粗犷的线条像磅礴大雨砸在雪地上,浸淫着骷髅般古怪恐怖的黑洞,色彩却惊人的明朗起来,像阳光普照的黄金海岸。
这个时候,我好像驾着一辆车子游荡在水没车轮的大街上。雨夹着雪絮打在车玻璃上,雨刷不停地摆动着。我的前方,透过模糊的车玻璃,熙来攮往的街面上一片喧嚣。市声嘈杂里我分辨不出哪里是人,哪里是马,哪里是树,哪里是栖息的居所,哪里是载魂的云朵,哪里还有洁净的心灵,哪里还有无痛的生活,哪里还有不染的真诚,哪里还有真正的魂魄……
水打在镜片上,物是人非事事休。人像一个个虚幻的泡影迈动着不停的步伐,车马像腾云驾雾一般涌到眼前,一滴水过来,滴落在画面上,焦灼地粘合在一起,那些车啊马啊人啊一会儿被聚合在一个明亮的水晶体里,定格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琥珀。
这神来之笔看似粗俗,却没有一丝一缝的罅隙。这个位于法国巴黎北部的蒙马特高地之冬,这个包容了宗教、艺术、香艳和爱情的地方,这个在画家卡米耶·毕沙罗看来再平常不过的大街,在灰色的调子里充满着丰饶的情调和饱满的光影。作为最坚定的印象派艺术大师的卡米耶·毕沙罗学生时期离经叛道,没有继承父亲丰厚的家产,毅然离家出走,流浪到委内瑞拉,在那里创作了自己的第一批油画。父母妥协送他去法国巴黎学习绘画,在学院派大师的画室里练习人体。日子一长,他受不了学院的那种单调沉闷。他喜欢大自然,喜欢去粗野的乡村里去作画。这种爱好决定了他在沙龙的命运。1859年,他的作品入选沙龙。而其后,则连续两次落选。就在那时,他因为和母亲的女仆相爱同居,家里面因此不再给他资助。他的生活陷入了窘境。画又卖不出去。为了糊口,他甚至不得不去做油漆工.妻子也下到田间。贫穷没有能击倒这位坚韧的画家。在给一个朋友的信里,他说:“绘画使我快乐,它是我的生命,其他无关紧要。”在卡米耶·毕沙罗的作品里,不难看到宏伟的场面、高耸的楼群、移动的车马人流,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他的笔下模糊起来,像飞驰的电车,连成了活泼一体的动感画面。俯视的审美角度赋予了他俯瞰一切的气概和勇气,不为一丝一缕所累,不被精雕细刻左右。俯瞰全局,点画人生事态。需要有多么丰厚的人生阅历和胸有成竹的自信才能成就他霸道的笔法。他不是在作画,他想到的是世事场景;他不是在作画,他内心里藏匿着一个喧嚣的世界。
这使我常常想起一个个梦境,来时都那么清晰,像在眼前那么细腻活脱。可是,当醒来,却模糊得捉不到梦的影子。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明明灭灭无穷尽;也许世界就是这样,世事俯视皆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