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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墙上流年

2020-09-24抒情散文石丁香
看完一场电影,我伸个懒腰,习惯性地踱至客厅,仰头观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奇怪的是,这天夜里的表针指在十点八分四十五秒,闹得我一时分不清黑白。我仔细地再看一眼,又看了一眼。没错,它是呈V字型指在十点八分四十五秒,以鸟儿展翅的姿态。记得林清玄曾在一

  看完一场电影,我伸个懒腰,习惯性地踱至客厅,仰头观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奇怪的是,这天夜里的表针指在十点八分四十五秒,闹得我一时分不清黑白。我仔细地再看一眼,又看了一眼。没错,它是呈V字型指在十点八分四十五秒,以鸟儿展翅的姿态。记得林清玄曾在一篇文章里说,全世界的钟表广告,都不分地域不分种族以如此象征胜利的V型,指在这个时间。我不是钟表商,我要的不是广告效应,而是准确计时,结婚那天把它领回家挂在墙上,我的期许就是这样简单。也正因了它的尽职尽责,辗转搬家后,它依然被挂在我家的墙上。尽管在如今的生活中,电话、电视、电脑、手机等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能显示时间,我还是情有独钟,总习惯性的抬头看它。

  是昼是夜?我疑惑地推窗,却见窗外片片黑魅处,透着各家各户亮起的灯盏。一灯萤碧,长夜辗转。不知这一幢幢高楼里,香着几个人家的旧梦。   一楼小院里隐隐飘来桃蕊淡淡的香气,疑似深闺少女春梦中萦绕的浅浅体香。我猜想,此时,哪些隐在山川密林中绯红的花蕊和雪白的花瓣如今也都睡着了吧?只可惜,过不了多久,不管它们是拥着梦想的缤纷,或是含着深情的火焰,都会在瞬间飘进寂静的永恆。让人独怆然而空叹:又落碧桃花,红了来时路。然而,连坚硬的山石都会被岁月风化,这世上什么才是永恒的呢?拾起窗台上我从远方带回的变色石,忽然听见有一个声音在里面吼:不要惹我,让我在这里躲一躲……   这一声吼,把一切淒美的意念都赶进了我伤春悲秋的怀抱。才恍觉转眼间春深似海,我却颓废得一字未写,粉装玉琢的梦犹如缠绵的情感遗韵,飘进了多少生活艺术的堂奥。不知从何时起,多愁善感的小女子打乱了白天应卯,晚上写读的宁静?不知从何时起,一个人常常在深夜冲一杯咖啡泡一场电影,去烦解忧。   从国产电影《非诚勿扰2》的唏嘘感叹中醒转过来,我迅速抛开了这“为
爱情跑了个龙套,为死亡跑了个龙套”的爱情故事,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欧美电影。不是崇洋媚外,是真的喜欢人家那玄而美的创意。比如,刚看完的《回归未来》,其创意就涉及到了所谓的“时间虫泂”,影片里玛提·马克弗莱不仅能够重返旧日时光,而且还能把他双亲恋爱的历史改得更令人满意……这种能引人憧憬的剧情,比我们当下流行的穿越小说,“忽而穿至唐朝,梦一回心爱的姑娘”要典雅得多。   结合爱因斯坦和纳珍·罗森在1935年写的一篇论文,广义相对论曾将现在被称为“虫洞”的东西叫做“桥”。是不是能穿越时光隧道的桥呢?我们不妨套用一下科学奇人霍金的虫洞理论:霍金认为,时间是一面粗糙不平,充满各种缝隙和小孔的墙壁,这些缝隙和小孔被称之为虫洞。霍金曾在《时间简史》里设想让“时间旅行,建造虫洞回到过去。”   有了这一设想,对现状失望的现代人,很容易产生穿越的心理。实际上不止是现在,有关穿越的文字早就有了。比如,令世人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桃花源记》,就是空间意义上的穿越,不满社会现实的武陵人陶渊明,随着自己的意愿惬意地钻入了时间虫洞,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寻觅时间之墙上的虫洞,期待一场美好的穿越。还有另一个力求生死穿越的名士刘伶,比陶渊明还要早一百多年,据说他每次驾车出去兜风喝酒,总会让后面跟着个背锄头的人。且每次出发前,刘伶都会嘱咐这个背锄人:“我死了你马上就埋我。”或许正因为魏晋人喜欢穿越,才会活得如此洒脱吧?遗撼的是,如今已是“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了。今人过于世俗的熏陶,对功名恩怨过于执著的计较,也自能空让落花枉自缤纷,芳草徒然鲜美,心中的桃花源早已不再。   收回无边的遐想,轻轻抚摸这面挂着计时钟的墙壁,岂图找寻被称为“虫洞”的缝隙和小孔。被粉饰过的墙上连个针眼般的孔也没有,我不禁哑然失笑,人家霍金设想的那可是时间的墙啊!再说,就算那几万分之一的穿越概率真就幸运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打算去做什么呢?去改写命运,还是去改写爱情和婚姻?一切幻想都好比搂搂抱抱跳交际舞的男女,升腾的是水平线的欲望,保持的却永远是垂直线的情态。   累啊,如今人到中年,岁月的绉纹早已冷冷地铺满了前路,眼见得路迢迢,芒鞋邋遢,抵多少古道西风鞭瘦马。容不得乱想,还是老老实实修这计时的钟吧。   到儿子的书桌前端个小方凳,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轻轻拨开绕着钟表攀援生长的绿萝藤,用软布抹去上面的尘灰,摘下它换上两节新电池,再调好时间重新挂上。轻松地喘口气,仰头欲赏秒针那从容淡定的滴嗒。然而,没有,它静若止水,时针分针秒针统统不动。我知道,这次它是彻底地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上次去修,回来后它的时针就固执的停在十点的位置,只有秒针和分针维持工作,但奇怪的是分秒不差,每次都和央视新闻联播的时间同步。此刻,它就像一个迟暮的美人儿,沉沉的睡去,我再也唤不醒它。
 
  将表针重新拨回“十点八分四十五秒”,轻轻告诉它:你已经为我们辛劳了近20年,分秒必争地走路,不舍昼夜,你定是太累了。睡去吧,以这样胜利的姿态。我承诺,以后无论我搬至哪里,都会在一面墙上为你留个位置,即便哪天我失去了种绿萝的兴致,你也不会觉得孤单,因为我会天天瞻仰,日夜陪伴。   如果你有灵魂,也应感到幸福吧?因为你的一生要比人的一生幸运很多。人啊,0岁出场,10岁快乐成长,20岁为情彷徨,30岁拼命打闯,40岁基本定向,50岁回头望望,60岁告老还乡,70岁搓搓麻将,80岁晒晒太阳,90岁躺在床上,100岁挂在墙上……再悲观点儿说,我们的上半辈子让父母亲给毁了,下半辈子让我们的孩子给毁了。在这从出场到挂到墙上的历程中,人经历了多少苦痛,负责计时的你都一目了然。稻粱难谋,世味似纱,无论白发老人、青年学生、升斗巿民、贩夫走卒或是官威四方,各人有各人不为人知的沧桑,冷静视之的你一定会慨叹烟云世界,终有一天会变灭须臾,蜃蛤楼台,顷刻消亡。   如果你有感知,你就了解我这么说并非危言耸听。在你面前,我实在是不敢回忆,却又不能忘记。我依然记得把你从“马厂商店”领回家时的欣喜,你黄金般的椭圆型外壳,四周镶有精致的镂刻花纹,白色的表盘、黑色的数字、时针、分针,红色的秒针,被高贵大气的金黄包裹其中,真的很美。轻轻捧着你,等待那个刚被称做老公的人把钉子钉进墙里,好把你挂在墙上。你就这样无怨无悔地在那个只有几平米的小屋里安居,每日用嘀嘀嗒嗒的辛劳记录我们的流年。尽管当时条件很差,但平常夫妻的快乐淡如白水,饮之不甘却回味无穷。你每日恪尽职守,提醒我们上班,等待我们下班,守候我们的睡眠,同时还参与我们的课外活动。呵呵,没错,是课外活动。由于职业原因,他总是把夫妻间的那事叫做“课外活动”,你听了肯定偷笑过吧?你肯定还记得,我总是在活动开始时,偷眼瞟你,活动结束后,脸夹飞满红云的我,又总是重色轻友地把你抛在一边,会心会意地对他说声:你真棒!   难为你,在窄小的空间里,快乐着我们的快乐,忧伤着我们的忧伤,或者说你还监督着我们神圣的造人、育人运动。记得孕育宝宝时,胎位不正,为了能够自然生产,我遵医嘱,采取跪卧的姿势磨转胎位,由于疼痛,跪不到医生规定的时间,我就会忍不住轻骂,这死钟表咋就走得这么慢?你当时一定很伤心。不过,最终得感谢你,是你对使命的坚守,使得我顺利生下了宝宝。小屋里多了婴儿的啼哭,你的任务就更重了,除了以往的工作,你还担负着,婴儿几点几分喂奶、睡觉、洗澡、换尿片等等琐碎的任务。你见证了初为父母的幸福与艰难,两个可怜的年轻人,说无依无靠也不为过,为了在没有暖气的小屋里生火取暖,他放下知识分子的清高,去矿里木厂扒桦树皮,夜半三更悄悄潜到茶炉旁拾碎煤炭……等分到水电暖齐全的福利房时,儿子已经三岁了。终于要迁新居时,我先牵牢儿子的小手,再就是把你从墙上轻轻取下来抱在怀里。新家的墙比原来开阔近一倍,你被挂在新墙上,我仿佛听见你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暖暖的客厅里,你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不用在尴尬地参与我们的“课外活动”,也不必再听婴儿的哭闹声……   在衣食住行均无后顾之忧时,我们开始关注精神食粮。我先在你居住的墙下放了盆绿萝,设想着有一天,让绿色的枝蔓围绕着你婆娑。然后,我开始重拾少女时代的梦。在喂好家人的身体后,我悄悄点亮了书房的灯盏,如饥似渴地给自己的笔进补。你欣喜的和我一起,茗杯书卷意萧然,灯火微明夜不眠。从此,我的笑声,我的泪影,我的回忆,我的感想,我的恐惧,我的兴奋,我的惆怅,我的企盼……你都尽收眼底。从此,我们一起煮字疗饥,铺展素笺,娓娓记下前尘往事,浑忘字外的尘俗;或者,一起在烛影里小酌杯酒,任凭冰意淡薄,暖流渐浓,让干涩的甜味撩起微醺的春意;又或者静听树梢的风声鸟语,兴到则言,意索遂默,落笔处,畅诉知性的沧桑和冷幽的世故……   似水流年水一样的滑走,淡淡岁月像轻轻的扁舟,尚载不动那超重的愁,你却不肯陪我行走至文字凝练、撒豆成兵。再回首翻看以往的文字,只剩了逗号和句号,好像只有孤怀如结时,才会画个分号。如今,在我还深悔学问青黄不接,着文如履薄冰时,你却戛然而止,不肯再陪我行走,多么的遗撼呀!文字既是知识苦厄的根源,一切文字因缘最终都必须向「禅」的境界升华。而今,若真得个休歇处,果能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我真想将所写过的每一句话都点上黑痣,图个清静。   可是,清静不得,我尚无你这样以胜利姿态停止的勇气。你的流年止于墙壁,我的流年流于世俗。在这俗流中,是非黑白、入世出世的牵扯始终是一门值得探讨的课题,这课题艰涩难懂,让人纠结。在这个沾亲带故的小世界里,纵有「独自怎生得黑」之叹,亦还须有月圆月缺不舍不弃不悔,慢慢求得一点是一点,求得一滴是一滴的坚持,这坚持不为别的,只为求闲,古人云“心无驰猎之劳,身无牵臂之役,避俗逃名,顺时安处,世称曰闲”。当今之世,人要活下去,又不想浮活于吃喝拉撒的表面,实属不易。   惹人艳羡的钟啊!你与时间有关却又有不管是非流年的豪气,只顾兀自睡去,我却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福气。窗外锣鼓喧天,张灯结彩,矿区的人们正在欢欣鼓舞地庆祝矿井投产25周年;远处红歌燎亮,红旗招展,全国各族人民正在激情澎湃地庆祝建党90周年;还有社区里那鞭炮齐鸣、烟花灿烂,又或者胡同里那唢呐呜烟、悲声震天……我是活在这个七彩镜像里的人。是选择宅在精神的乌托邦中默默培养才华,还是出世入世的游走于红尘,在世俗中锻炼品格?或许,有一天碰到个板着面孔的人对我说:只从得了精神病,我感觉整个人精神多了。我能会心一笑,猜想他曾找到时间虫洞,乘着时光机,重回了一趟那个只穿一层遮羞布的安祥年代?他告诉我,哪里钻木取火、男欢女爱、原始生态,哪里没有瘦肉精,没有福尔马林、三聚氰氨……只是水一样洁净的流年。 [ 本帖最后由 石丁香 于 2011-4-11 10: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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