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手机
我正在刷抖音，内容逗得我笑开了花。突然，手机屏幕停顿住了，我焦急地摁这划那，就是没反应。我气急败坏地念叨：“这破手机，又卡死了。”一会儿在屏幕上弹出一个“内存不足”的注意！我趁这个注意，赶忙死命压关机键，终于弹出两个框框，一个是重启，另一个是关机。我赶紧点了好几下关机键，手机才慢腾腾地进入关机界面。这个手机我都用了四年了，实在卡得不行，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记得有一次，我正好有理由给我喜欢的男同事打电话，谈些工作上的事，顺带向他说点儿心里事。工作上的事刚说完，我将要说我的心事时，连线莫名地断了，屏幕黑着，不管怎么摁都没有反应。这个旧手机让我感到丢人，我要买我喜欢的苹果14。可惜，苹果14那么贵，从那儿弄那么多钱呢？
一时间陷入困惑之中，从哪里搞来6000块呢？绞尽脑汁的我还是想到了求助父母。对，就向他们借钱。下班后，我带着一身的狼狈和一脸的辛酸回到很便宜租下的破旧不堪的房子里，便宜的房子实在让人住着难受。外观灰突突的水泥墙显得很老旧，部分残落的墙面底色露出红色砖头——露出的砖头被风化成无棱无角的虚粉末，随时都会被一股微风吹落——纷纷扬扬的。谁看一眼都知道是个老龄化楼房。单元口本来是有门的，由于年龄太大，不堪用地退休了。走进阴暗的楼道，一股刺鼻的、齁嗓子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这一定是污浊腐朽的东西发出的。楼梯棱变成了凹凸的不规则的面，踩上去的脚只能是前脚掌，还生怕打滑，后脚掌如果踩实切，定会后仰，让人失去平衡。墙面黑咕隆咚的，积得厚厚的一层灰，上面像是有小朋友尿的尿一般，溅得斑迹圈圈点点。还有记号笔画的横七竖八、盘盘溜溜、毫无规则的图案。这里的物业已不复存在，简直就是无人问津。爬上5楼，也是顶楼才是我的住宿处。一扇黄色的、漆掉落的、长满黑色老年斑的木头门还能遮住乌漆嘛黑的陈年的家什和地板。推门而入，照面就是一张紧够一人可睡的强撑着不散架的床——它已经占去四分之三的空间。紧挨着一张上面凌乱摆放着生活用品的桌子，四条腿里有一条还快要断了。一扇闭不严实的窗户上挂着一个千疮百孔的斑迹多多的窗帘子。这些家具让所谓的“舒适”的环境变成了睁眼说瞎话。
每一次走进这个门，我都会感到伤心和失落，我怎么能住这样的房子呢？想到自己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工资，只能憋屈和无奈地继续住下去，好歹有个睡觉的地儿，不至于流落街头。一旦到这个房子里，我只有躺下，因为狭小的居室，不容许炒菜做饭和自由活动。再说，我懒得做饭刷锅。脱掉去年父母买的外衣、裤子和鞋子，懒散地、无精打采地躺下，拿起生怕卡死的手机，拨通爸爸的电话。
“喂！莎莎，你下班了。”
“是的，我刚刚回到我的住处。你和我妈吃过了吗？”
“吃了，你这些日子忙吗？”
“嗯！嗯！......是有点忙。你和我妈吃的什么？”
“汤饭，你吃了没？”
“我吃了过了。”
“我和你妈都还好，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哎！爸，有个事向你求助。”
“啥事？除了要钱你还能有啥事。”
“嘻嘻！最近，我的手机不行了，老是卡死，实在不能用了。爸，我不得不要买个新手机了，我的钱还差一点，你能借给我一点吗？”
“你呀！什么时候能不跟我要钱？”
“你知道我工资低得很。不过你放心，我正在努力，会让自己的工资变得高一点，到时我还要孝敬你和我妈呢！”
“唉！你要多少钱？”
“爸，我想买个苹果14，我周围的人都用的好手机。这个手机才5899块。”
“什么？5899？你不会疯了吧！有个能用的就不错了。”
“哎呀!爸，我又不向你借5899块，只要2000块就行，我自己有4000块啊！”
“哎！你这个毛丫头，你的4000块花光了，你怎么生活哩？花钱可要节俭呢？大手大脚是个坏毛病。”
“爸，这不是手机坏了么？我现在开始变得节约了，不会胡乱花钱的。”
“你着实不着调，自己本来没钱还买那么贵的手机。我看，买个两三千的就可以了。”
“知道的，可是好手机有它的好处，用的时间久，不会卡的。”
“你不听我的，把4000块都花光了，难不成你不生活了？”
“我马上就会发工资的，不就有了么！”
“仔细点，别胡乱花钱。”
“爸，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借到爸的钱的我好开心，竟然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站在地上，激动不已地在逼仄的地面上踱步。离我的苹果梦又近了一步。开心不过三秒，剩下的3899块该从哪里凑？我焦急地翻开手机电话本，搜寻可以借到钱的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是没有一个可以张开口的人，我又翻了几遍，最后勉强找到一个中学同学，她是我中学时的好朋友，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拨通了她的电话。果然，她已刚买房子为由，谢绝了我。然后开始物色下一个可以开口的人，到底是心里没底，似乎没有一个真正可以借给我钱的人。象征性打了几个电话，果真没人愿意借给我钱。
我的心凉了半截子，怏怏地坐在床沿上，寻思解决3899块的法子。既然认识的朋友里没人借，不如借助网络，微信的微粒贷虽然利息高，可不用看人眼色，还用起来得心应手。我赶忙打开微信，点开微粒贷，需要验证，到刷脸的那一步后就可以出借款额度了，将手机对准我的面部，点击验证，手机定格在这一步，迟迟未能通过验证，一直显示扫脸，就是不出结果。我等了一分钟，两分钟，直到五分钟，我已然意识到手机卡了，不弄如何摁压，都无动于衷。我被这个破烂玩意儿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真想狠狠摔在地上，以浇灭我的怒火中烧，让它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破烂，丢弃在垃圾堆里，好以此消除它的不中用，我却迎来新的苹果手机。
想归想，倘若没有这个不中用的玩意儿，恐怕我要无聊致死。无可奈何的只能等它耗完电量，自行关机，我再充电再启动。它卡在那儿动都不动，电量应该至少还有一半，估摸需要1个小时才能完全耗完电量。在这漫长的一个小时里，我该怎么办？出去逛街还是窝在床上睡觉，我在自我争斗，逛街没钱，睡觉没瞌睡。我陷入左右为难。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因何落到这步田地，是上学的荒废和工作的怕吃苦使然吗？我想是的，没有任何其他理由作更好解释。我拿起一个红色的直径有五厘米的小镜子，照了照我的面容，整整瘦了一圈，两腮凹下去了，下巴更尖了，容颜暗淡无光，显然是营养不良。我不敢直视镜子里的我，是如此的落魄和憔悴。公主梦破了，我有些不堪打击，有些妄自菲薄。
洗把脸吧！把晦气都洗掉，我默默打气加油。我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希望电量尽快耗完，尽快借钱换掉手机，好运气就等换手机的那一刻开始。一想到这，我又露出想入非非的笑容。总爱幻想的我，又幻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手机屏幕一黑，它的电量耗完自动关机了。给它充上电，我很快就试图开机，不争气的它还是开不开，我忍着又等了几分钟，再一次开机，开了三次终于开开。我几乎迫不及待，真想明天天亮就请假去买手机，把破手机带给我的晦气赶快甩掉。
手机反应慢得要死，俨然使我已经恼怒，可是为了明天的新手机，我不得不压下怒火慢慢操作它，央祈它争气点坚持到明天，只要让我换上新手机，它就可以长眠在垃圾堆里了。我再一次点开微粒贷开始验证，到了扫脸的一步，我心悸了，怕它又卡死。我默念，我祈祷，然后点击开始验证，只求它别卡了。我将脸部对准摄像头，等待又等待，它简直就像一个诅咒，诅咒我将它彻底摔碎，卡的一动不动。它莫名的对抗，就像生活对抗我，我已经丑态百出，拮据潦倒，如果它再不改变一下，我将毁灭它。我对着手机手舞足蹈地破口大骂。声音不胫而走，穿过隔墙和楼道，四散开来。楼下的、隔壁的都为之愕然。她平常面无表情地直来直去，跟世外人一般，一副生冷的、僵硬的表情挂在脸上，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如此抓狂。他们都围在门口，倾听我的恼羞成怒和作贱手机的不可理喻。
突然我的门噔噔地响，一个男的说道：“女士，你没事儿吧？请你不要打扰我们休息。”这才意识到我失控的情绪制造了噪音，我羞惭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事，我不会影响到你们了，对不起！”他们各自回房。为了不让人嗤笑，我掩住嘴让聒噪停息。气得我捶胸顿足，痛在胸口，疼在心里。文静好像不是女孩子的专属，暴躁成了我的当下。我强行扼住我的忿怒。为何手机都不卖我的情分，就要拥有苹果手机的美梦眼看就要破灭。我害怕我还拿着这个破手机去见我的同事和朋友，我要拿上苹果手机消弭他们一贯眼中狼狈的我，我要以此化窘迫为潇洒，让他们高看我。
我又试了一次，指望它这个破玩意儿卖个人情。它明显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简直目中无人，把我当空气一般对待，我要给它点颜色瞧瞧。是这个破手机让我变成一个粗暴的女人。我无法容忍它的做派，我的心已被它的无情刺的太痛，我眼睛里的泪水犹如泉眼涔涔地冒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我的泪水是痛快的，是它将要被碎尸万段的惨状带给我的痛快！“咣当”一声巨响，它果然四分五裂，它的惨状平复了我强烈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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