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果子
少女时代最爱《红楼梦》,前前后后读了七八遍是有的。其中对于里面的各种茶果子,也是心心念念了许久。前八十回中光茶果子就出现了二十多种,清朝时候就时兴了喝茶吃茶果子,传到今天茶还是那壶茶,茶果子却变了无数个花样儿。
常去的那家茶坊,茶果子做的甚是精致,时常自己一个人儿,一本书一壶茶一碟茶果子再配一炉香,也能消弭一下午。这家说不出哪里好,但就茶果子是我无法拒绝的诱惑。迎门是小桥流水的造型,铺的木地板儿,仿古的窗户,穿旗袍的少女,浓淡适宜的檀香正好满足了我这鼻子的喜好。每次去到这家茶坊,我都精心装扮一番,或旗袍或裙装,高跟鞋是必备。茶坊的木地板上,高跟鞋踩在上面,吱吱嘎嘎,一下,两下,不紧不缓,起伏有致,抑扬顿挫,闭着眼都能想到是一位婉约温柔的江南女子袅袅娜娜的走来了,殊不知这份婉约也就维持这一会儿,一旦走进茶室,小女子也立刻恢复了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恣意的欢笑,快乐的畅谈,江南女子的婉约离着她十万八千里的远。点一壶老茶头,配上那十年以上的老陈皮2克,点一炉檀香儿,加一碟儿茶果子,再选一套喜欢的紫砂茶具,若再有三两的茶友,畅意人生,这一下午的时光也便没有被辜负了。明明是一幅江南水乡惬意品茶的诗情画意的卷,偏偏只有在茶果子入口的那一瞬间,才觉得这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儿,挺好。
茶果子,也叫茶糕、茶点,在北方人的意识里,似乎也没太大的区别,都是喝茶的点心。唯有茶坊的女子,穿着旗袍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的送上那小小的一碟茶果子,恍惚间觉得这碟茶点儿一下子就昂贵了精致了,成了超凡脱俗可遇不可求之物。喝茶的人,看着摆在茶桌上的茶果儿,这会儿总是忍不住吞一下口水,着实不知这碟子茶糕竟可以如此的魅惑。茶坊里喝茶,最喜那“茶中君子,普洱本色”的老茶头,滚水沏入紫砂壶中,拿起茶壶皓腕轻摇,使得水、茶、壶融为一体,茶色氤氲,茶香四溢,入口丝滑的普洱糯香,再配以一块茶果儿细细咀嚼,唇齿飘香,口舌之欲盛极一时。
茶果的起源地,也未曾细究。在广州的那两年,倒也真真见识了潮汕的饮食文化,大抵这个茶伴侣十有八九也出自潮汕吧。最喜欢吃的一款茶糕,叫做“桃花酥”的,除此之外还有“绿豆酥”“梅花酥”“蛋黄酥”的,甚至还有那“玛格丽特”等等一堆儿的洋名。喜欢“桃花酥”不仅仅名字好听,这款糕点看起来粉粉嫩嫩,颜色娇憨可爱。其做法却是反复繁杂。春天,晨光熹微,朝露尚未散去,取那盛开的尚带着露珠的鲜嫩花瓣,一片片放置在簸箕上,晨风吹干,冷冻备用。做桃花酥的时候,取数片桃花碾碎,用其汁液和面,豆沙做馅,把包了馅的面团放进桃花模具中定型,待定型完毕,用芝麻点缀花蕊,便是上笼屉蒸熟,出锅。这时将桃花酥放置在白色的面板上,犹如一朵朵鲜活的桃花跃然纸上,灿烂绽放。吃起来,清香扑鼻,甜而不腻,那淡淡桃花香让人恍若置身桃林间,整个人的灵魂都在唇齿间迎着这香气翩翩起舞,感受花瓣迎风飘落,慵懒而舒适,自由无拘束。
一壶茶喝到尽兴,一小碟茶果子入腹,生意也谈个七七八八,人生也畅想了数个版本,该是收摊回家的时候。施施然起身,临出门前总爱深深的嗅一鼻子桃花香,似乎要将这香气裹挟在发丝里一并带走。
临了,还是那吱吱嘎嘎的声音,不急不缓,悠悠荡荡,岁月就这样指尖流过,抓不住的虚空,留不住的人影,茫茫宇宙中,独留一人彳亍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