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花木缀】牡丹•荼蘼•楝花
2020-09-24叙事散文苇岸-弦歌
牡丹·荼蘼·楝花最早接触到牡丹,应是家里那床哔叽布的红地牡丹花被面,再就是壁上张贴的牡丹摄影画,一个是借针缕的凤穿牡丹对神话传说画容描形,另一个是保存花到半开处的瞬间来替牡丹仗美执言。前者叫我见惯不惊,后者再美可惜总不比墙外的楝花可采可嗅,
牡丹·荼蘼·楝花[ 本帖最后由 苇岸-弦歌 于 2011-2-28 14:01 编辑 ]
最早接触到牡丹,应是家里那床哔叽布的红地牡丹花被面,再就是壁上张贴的牡丹摄影画,一个是借针缕的凤穿牡丹对神话传说画容描形,另一个是保存花到半开处的瞬间来替牡丹仗美执言。前者叫我见惯不惊,后者再美可惜总不比墙外的楝花可采可嗅,所以对牡丹的感觉也只是淡淡的,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
后来读到周敦颐的《爱莲说》中“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之句,开始对牡丹有些抵触,且不服牡丹为花中之王。若论花大,牡丹大不过葵花,若论色艳,牡丹与芍药难分伯仲,且清不过莲花,丽难压芙蓉。还是爱清贞的梅花、淡泊的兰花、圣洁的莲花和隐逸的菊花,独不爱富贵的牡丹。
直到有一天看到《镜花缘》中武则天乘兴醉笔下诏:“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众花慑于帝命不敢不承旨,一个个连夜开放,独牡丹不违时令,敢于抗旨,闭蕊不开,武则天遂将牡丹施以火刑并贬于洛阳,岂料牡丹体如焦炭,根枝却不散,来年春风里花开更艳。才开始关注起牡丹来,周敦颐的目光怕是有些狭窄,或许牡丹凭着抗旨守时的骨气能王于百花?再说牡丹天生富丽端庄而不争春,雍容华贵开放在春尽头,岂能因那些目光浅陋的富贵之辈只喜爱牡丹的视觉外在,将秀外慧中的牡丹列入徒有其表的花卉?可年少时就是不会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太在意别人的口舌而丢失了自我,在人前一直以爱梅兰憎牡丹自居,唯恐别人把自己归入了俗类。
一路走来是一路欣赏,除了欣赏人还欣赏起植物来,特别是木本植物。光是花木的叶就让你目不暇接:荼蘼的是一回羽状复叶,苦楝的是二至三回羽状复叶,牡丹的是二回三出羽状复叶……那一次去采石公园看牡丹,去早了,花苞紧裹,但牡丹的叶们为我巩固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牡丹荼蘼苦楝的三种叶中唯有牡丹的叶最精致,绿叶是衬托花朵的,牡丹叶之所以美是为了要陪衬更美的花。画家见了该说牡丹叶线条优美,色彩丰富。物理学家见了会说牡丹叶简直是叶的理想模型。若要我来说,牡丹的形象该属于神话传说中龙凤级别的形象范畴,其花大色艳符合传统意义上的以大为美的标准,木本根深像树一样立于大地,见雨露不喜,睹霜雪不惊,不似那些草本的花卉荣衰止于一春一秋。龙凤之祥瑞只是传说中的祥瑞,而牡丹之吉祥是扎根泥土实实在在的吉祥,牡丹的富贵有什么不好?富裕地位高不是每个人对祖国对自我寄予的期待和奋进的目标么?牡丹花开是富贵吉祥、繁荣兴旺的象征。
江南花信风中暮春的谷雨,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苏轼诗:“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习惯上荼蘼被定义为最后的春花,牡丹正好是春天唱压轴戏的名角儿。京剧行当全面、气势宏美,若以花比京剧,只有牡丹有可比性。牡丹花色品种丰富,白牡丹多香是神话戏中的仙女,衣袂飘飘,神态熙怡。紫牡丹烈香是精通十八般武艺的武旦,性情刚烈,武艺高强。粉牡丹清香是崔莺莺之类的闺门旦,知书达礼,温柔娴静。黄牡丹一副皇后的行头装束,母仪天下,雍容端庄。还别说,牡丹给人的感觉兼有京剧中西皮的高亢明快和二黄的稳重凝炼,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喜爱梅兰也喜爱牡丹。
荼蘼跟牡丹一样产于我国,是古代的名花,现在较少人知道这种蔷薇科花卉,情形颇似常人不识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的昆曲。说到荼蘼大多数人只能想到“开到荼靡花事了”,跟说到昆曲就拿《牡丹亭》来说事儿一样。现在没有几个人会关心荼蘼是哪一科哪一属的植物,花是白是黄,单瓣还是重瓣,清香还是烈香?想想,很多剧种都是在昆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但人们数的出来往往只是京剧、越剧、黄梅戏等几大剧种,而其功劳大概因这几种戏剧中出了大艺术家的缘故。比方京剧有梅兰芳,其实梅兰芳的京剧唱腔中借鉴昆曲的地方就不少。抒情性强、动作细腻,在无大锣大鼓烘托的气氛下,旋律清丽悠远,舒缓宛转的昆曲代表的美学趣味是文人的雅趣,这与当今在学术上重理轻文,审美上的崇洋媚外,经济时代的生活快节奏格格不入,所以缠绵婉转、柔曼悠远的昆曲处在濒临灭绝的境地。荼蘼也躲不过同样的命运,荼蘼花虽好,敌不过人们对外来花卉的青睐,人们不是大多喜爱花大色艳无香的洋兰而不太欣赏花小素淡幽香的国兰吗?荼蘼色香俱美,供观赏,果可生食或加工酿酒,想想古代的文人真会享福,卧于荼蘼架下啜饮着酴醾酒,吟着荼蘼诗……荼蘼的根含鞣质,可提取栲胶,荼蘼的花是很好的蜜源,也可提炼香精。我奇怪,这么好的花儿愣是没人申遗?
荼蘼谑称才客、雅客,雅称韵友,别名独步春,欧阳修的《渔家傲》中有“更值牡丹开欲遍,荼蘼压架清香散”之句,想来荼蘼必花枝茂密,花繁香浓,是做绿篱的绝佳之藤状灌木。本来是花期长花开烂漫的春末夏初花卉,然而许多人只看到荼蘼的末路之美,感叹着开到荼蘼即刻骨铭心的爱将要失去。更有人以专家自居,将荼蘼和曼珠沙华画上等号,早有石蒜被理解成彼岸花了,这荼蘼又被说成彼岸花,也不知是哪家的逻辑,哪家的命名法则?荼蘼,蔷薇科蔷薇属,落叶小灌木,攀缘茎有钩状的刺,羽状复叶,花白色,有香气。我查不到更多的资料,真怕有一天荼蘼因以讹传讹,古代名花呈现给人们似是而非的面目,面对荼蘼这两个字,我真想来一场怀古。
楝花虽在江南花信风中占了一席之位,其实在人们眼里算不上花儿,就像黄梅戏是黄梅剧,人们叫它黄梅戏、黄梅调、采茶戏,而不叫它黄梅剧一样,大概是缘于楝花太平民化了吧。圆锥花序,花瓣淡紫色,独特的雄蕊管状深紫色,细碎淡雅,开在屋前房后,芳香四溢里注释着炊烟表达不尽的乡情土意。我一直以为楝花是古雅的花,是乡情的花,不信你问问去,是不是有许多人在记忆里开着童年屋旁的楝花?可巧,黄梅戏也质朴细致,原先来自民间的茶歌、湖歌、樵歌,生活气息浓郁,乡土风味浓厚。若用京剧喻牡丹,用昆曲喻荼蘼,则该用黄梅戏喻楝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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