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总会老去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发展,农村人口非农化速度加快,我老家坡心村也像其它农村一样,近年来村里的常住人口持续减少,造成“人走房空”现象。
改革开放以来,村里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纷纷迁居圩镇或城市,除春节和清明节,其它的时间均工作、生活在圩镇或城市。现留守村中的只有几户人家。
村庄现变得空寂破落,了无生气,它似乎已被人们淡忘和遗弃。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空气也仿佛静止了一般,任凭外界风云变幻、斗转星移、潮起潮涌。
留守的村民戏谑:“平时在村里想凑齐几个人打麻将娱乐一下都难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人们祖祖辈辈与土地打交道,都希望有朝一日走出乡村。村里人经济条件改善了,便不愿留在村里,所以大多数人选择进城进圩镇,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城镇化必然的一个结果,不以人们的意志而转移。总的说来,农村人进城进圩镇,尽管不是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但他们终归是离开了乡村。
2007年,我举家迁居遂溪县河头镇。河头镇位于遂溪县西南部,距离坡心村五公里。村里有六、七户人家选择迁居该镇。迁居湛江市、雷州市和客路镇、纪家镇的,也为数不少。有的人家远迁广州、中山等城市。
我自己也想不到:2015年,我家又在湛江市区购了一套住房。这意味着我全家又告别河头镇,搬迁到城市去。
我和妻子对孩子们说:“迁居湛江,是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加好些!”
我觉得自己似乎已成了故乡的一只候鸟。人们也似乎成了故乡的一群候鸟。
每当春节或清明节的时候,人们才不约而同从外面回到村里。或许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回起故乡,寄托自己心底那份最纯真的情愫。
每当春节临近的时候,母亲在老家总会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我会很快回去!”
母亲常会提前从河头镇回到村里的老屋,打扫卫生,清理屋外的杂草,做好在村里过年的准备。
除夕当天,村里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祭祀村里的庇护神婆祖以及灶神和祖先,并燃放鞭炮除旧岁。
过年这几天,最响亮的是鞭炮声,最热烈的是鞭炮声,最让人安然快乐的也是鞭炮声。
春节过后,人们又像候鸟一样,纷纷离村四散而去。
近几年,村里出现一股建房风,在外面挣了钱的回村建房,没挣到钱的也想方设法建房,似乎在村里有了新房,才能留住“根”。但不管新房建得多好多高,也只是人们春节或清明节回村时的一个临时栖息之所。
故乡的“根”在哪里?其实没有人说得明白。
只有村头的榕树与村庄不离不弃,细小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是唱着那首亘古不变的歌谣。
人欢牛叫、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的村景,已不复存在。那情趣盎然的乡村晨韵、那清新隽永的乡村暮色、那悠扬美妙的田园乐章,渐渐远去。
生活,应像乡村田园间那跳动的音符,欢快、生动,如潺潺的溪水,只闻花香,不谈悲喜,不争朝夕,春播秋收,但谁也不愿再回归到乡村生活。
“空心村”是与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同时诞生的。正视“空心村”、反思工业化、城镇化,是一道与农民息息相关的生存命题。
面对故乡,面对生活,我们有放手、有选择、有眷恋,也有无奈、有叹息、有憧憬!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每个人心中那浓浓的故乡情结。
曾读到一篇说乡愁的文章,作者说:“即使在乡土观念已随社会变迁发生深刻变化的今天,乡愁仍然是游子心头、笔端不变的对象,但‘愁’的主题往往演变成对乡村凋落的悲叹。过去长期的‘城乡二元’结构,加之最近三十年来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源源不断的农村资源供养出了城市的繁华,却衍生出新的乡愁,传统伦理没落、环境污染、留守问题等不断涌现,我们向往的田园、留恋的乡土,就像一个被榨干了乳汁的母亲,在遥远的地方苍凉老去。”
无论是发展还是变革,需要我们尊重现实,更需要我们尊重规律。沿着前面的道路,继续往前走,不同的花儿,终归是要次第绽放的。
多年前,我写了一首题为《故园》的诗,这是献给家乡坡心村的恋歌:
虽是古老的坡地∕林篁之畔可安居∕乡道从村头向外蜿蜒∕那是故园伸出的根须∕不论是远行或久别而归∕清甜老井水令人难舍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说呀,故土难离∕天底下,田园景色好∕谁不深情忆东篱?
此诗,是我的心境写照。
我喜欢站在远处,凝视我的村庄,用记忆去还原村庄最初的容颜。我明白,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人总会老去,村庄也总会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