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雪的冬天
没有雪的冬天,不能算作真正的冬天,至少说这个冬天不够完整。冬天里不能只有荒凉、单调、干燥,还应该有点诗意、暖意和生机,而这些都藏在雪的背囊里。
冬天倘若只有寒冷,那也倒无所谓了。最难熬的莫过于狂风怒吼、浮尘肆虐的日子了。世界一片凌乱,门不能出,窗不能开,就连瞅一眼窗外就感觉闹心。就那么窝在屋子里,傻乎乎地睡或者坐着发呆,思维也犹如生锈了一般,连转动一下都难,更不用说产生一点灵感了。
相比于去年来说,今年的雪明显有些矜持,不仅下的次数不多,即使是下起来也是草草收场,瞬间隐身。所以人们对雪的记忆并不明显,在这寒气和干燥越来越浓烈的日子里,盼雪的心情便越来越迫切了。
没有雪的冬天,犹如一位至性的文人杯中无酒,虽能只言片语,却难以笔下生花,缺乏的是一种潜在的难以名状的冲动和韵味。寒风呼啸,就像一位行走在季节里的虬髯侠客,虽不失英雄豪气却未免时不时孤独寂寞,倘若有雪相伴,无异于如佳人同行,粗犷鲁莽中加入了柔情似水、侠骨柔肠,不可谓不完美。如果只有风,给人的只是撕皮裂肤的感觉,不仅冷还会生疼。有了雪那就不一样了,雪落在头顶、落在眉尖,落在鼻翼、落在手掌,均是一种轻柔的拍打,如纤纤玉手拂面,凉凉的,柔柔的,美美的。
没有雪的日子,即使泡了好茶也喝着没劲。暖一暖胃、消磨消磨时间倒是可以的,倘要喝出点情趣来,就像是有了一尾鲤鱼,却找不见精美的佐料和清水一样失意,随意凑合着把鱼炖了,却不是想要的滋味,心里别扭得不成个样子。要是有了雪,那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古人多喜欢用雪煮茶,雪冰清玉洁,本来就不是人间之物,可以独善其身;茶浮浮沉沉,清清淡淡,不浓烈,像极了君子的作风。雪与茶结合,不得不说听起来就清新脱俗。白居易非常喜欢茶,他饮茶对茶叶、水、茶具和煎茶的火候等都有特别的讲究。他烹茶喜欢用山泉,但最爱的还是雪水。诗中言:“吟咏霜毛句,闲尝雪水茶”。不过古人用雪烹茶很有讲究,清代震钧在《茶说·择水》中说:“雪水味清,然有土气,以洁瓮储之,经年始可饮。”如此说来,最好是花瓣之上的雪,或者是未落地之雪,用来煮茶,最为美妙!《红楼梦》中,妙玉招待黛玉、宝钗的体己茶就是雪水煮出来的。黛玉问她:“这也是雨水煮出来的?”妙玉冷笑道:“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有了雪,就不必总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了,可以出去走走、看看、摸摸、品品,冷了烹一壶茶喝,喝暖了就出去扫扫雪、写写诗......扬州八怪的郑板桥就曾有过“寒窗里,烹茶扫雪,一碗读书灯”的佳句。可见啊,只要有了雪,无论是赏雪、扫雪、收取花瓣上的雪,还是用雪水煮了茶来喝,这冬日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了滋味,有了品头,多了情调。其实,生活不止只有这一点改变,还有很多改变并未让人察觉,但时日久了,渐渐地你就会发现,有些东西,就像这冬天的雪,一旦成了稀客,无论是谁都会十分思念。
对于无雪的冬天,可以有无数的遐想,但我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别让雪,像流星或者往事那样,成为心中的一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