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一帆悬
大致是在八十年代末吧，我正值青春，刚二十出头，一个十足的文学发烧友，有幸读到了当时最畅销的长篇小说《古船》。作家是一个大我十三岁的青年作家，和我的二哥是同年同月生，便是倍感亲切。在当时，自己虽然酷爱文学，但是比较喜欢写些古诗，所以，对好评如潮的《古船》，也只是囫囵吞枣的读了几遍，总觉得写得确实好，因受制于自己的阅读水平，又说不出究竟是好在哪里。读完后，印象最深的不是作家写的粉丝产业，而是写齐长城的那段开篇叙述，因为齐长城遗址在我们这里也有一段，作为齐国和鲁国的分界线，它穿越了齐鲁大地，所以我们山东人对齐长城的知晓率是很高的。譬如在我们县城的东边，就有一个村子叫“长城岭”，就是按照齐长城遗址来命名的。
之后，随着年龄的益长，我也知道张主席是一个十分勤奋的作家，随之而来的《柏慧》《外省书》《能不忆蜀葵》等陆续出版，自己作为张主席的忠实读者，自然也就很关注他的作品，但真正让我对主席感到崇敬的地方不是他作协主席的职位，而是他厚重的文学作品，因为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最看重的还是作家的作品，这就像一个学校的老师和校长，虽然校长的职位很高，但是作为一个学生，最受尊敬的还是自己的任课教师和班主任，同理，读者和作家建立的友谊是阅读的共鸣，带来的是心里上的阅读感受。
就在十年前，张主席写了20多年的《你在高原》出版，这部书后来还获得第八届矛盾文学奖。我于是又兴奋了一阵子，去书店里逛了一圈，书是成套的，长达四百五十万字的原创长篇小说《你在高原》，全书分三十九卷，归为十个单元，分别是：《家族》《橡树路》《海客谈瀛洲》《鹿眼》《忆阿雅》《我的田园》《人的杂志》《曙光与暮色》《荒原纪事》《无边的游荡》。这部书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系列作品，而是已知中外小说史上篇幅最长的一部纯文学著作。从语言到故事，从形式到内容，从韵致到意境，《你在高原》的分卷各不相同，创作风格差异之大令人叹为观止。这种极为罕见的巨大的创造性和神奇变异，很难想象会发生在同一个作者身上。纵观这本书的创作，简直就是一次文学上的长征，无时无刻不再考验着作家的精力、定力和毅力。看完后，一看这标价的标签，我又退缩了，说实在的，对于我的经济状况，买这套书还真是够沉的。虽然自己非常喜欢读书，但是没有藏书家的嗜好，也可能是“碎银”稀缺些的缘故，因此就秉承“书非借不能读也”的古言，成了图书馆的常客，借书证换了多少本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借书证是1987年办的，证号是109号，以至于连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这本借书证是古董。于是我就来到县图书馆，但是，在图书馆了没有成套的，况且一次也只能借两本，在书架上也只有《古船》和《鹿眼》，我想。还是在重读一下《古船》吧，或许会回味一下青春的记忆。
是的，再读《古船》自然会勾起我的青春回忆，因为书中有段果园的描述，又加之我学过林果专业，毕业后当过果园的技术员，便经常去果园。那时候，我有一个当兵哥哥，赠给了我一个黄书包，揽肩背着，里面总是放上一本书，恰逢其时，《古船》便成了黄书包里的囊中之物，只要有空，便立马拿出来读上一段，因为我来果园，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在作植物激素的大田试验，这样，晚上也都睡在果园里，空闲时间便是开卷有益，过得非常充实。就这样，一个夏天的时间，我也做完了果树的激素试验，《古船》这本书也就读完了。结束后，我除了写好《果园激素的大田试验》以外，还写了一篇关于果园生活的散文，名字叫《憩园》。现在和读者分享一下《憩园》的部分片段：“这个几百亩的果园，确是一个幽静园林。在这里，除了有几声耐不住寂寞的蝉鸣和鸟叫，其它则一概无声无息，俗话说，静处是金，我的同伴去的晚，而我又去得太早，天一刹黑我就来到果园里，有时借着手电之光看一会书，有时则考虑些实验数据，最无聊时便仰望着天上眨着眼的繁星。远处的夜，在朦胧月光照耀下，乳汁般的温洗着黑茫茫的青纱帐，沟塘里的蛙声是这斯之地最动听的乐师，这天然的音律，不亚于晋国师旷的《白雪》，不亚于春秋琴师伯牙的《高山流水》。为什么？我想，旷野里的音符之美就在于它的博大和宽阔，若是有了兴致，我也常拿了六孔的短笛，和了这天然的乐章，起初，笛声悠扬，缥缈回荡，未了，却添了些低哀和落魄，那音律似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又似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到了最后，却是“声声慢，寻寻觅觅”了。这斯处，旷野、蛙声、月光、笛声、孤独人组成了奇秒的意境——却是沉寂处，和谐生灵光。”
这次又重读《古船》，已经不是在重复年轻时的看“热闹”了，随着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和自己文化水平的逐步提高，也就明白了这本书好看的原因，我也谈一下自己阅读的随想，和文友们交流。
《古船》是张主席的成名作，也是一部当时的畅销书。通过对《古船》的阅读，让我知道了一个文学地标“洼狸镇”，这就像莫言写的高密东北乡和陈忠实写的白鹿原一样，因书而成名。这也让我在驻足齐国故都临淄时，会记起来书中的一些描写。《古船》以胶东小镇洼狸镇从土改至改革开放40余年的历史作背景，讲述了隋、赵、李三个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真实地再现了那个特殊年代里人性的扭曲与异化以及在改革大潮的冲击下那片土地的变迁。在小说中，人物不多，写的都是“洼狸镇”的人民。而且，除了隋不召去了趟省城，见素去了县城之外，其它的环境描写都在“洼狸镇”。开篇以“东莱子国”和齐长城起势描写了码头的衰落，然后就一直在写粉丝厂这部作品以隋家为中心，围绕家庭成员抱朴、见素、含章和叔父隋不召等人物展开，场景则以粉丝厂为背景，全景式的展示了粉丝的制作工艺和制作成本，从不同的侧面描述着我国乡镇企业的发展历程，从抱朴身上为乡镇企业的性质进行准确的把我和定性。小说从隋家的家庭成员逐步向外扩展，用他们的生命历程作为小说推进的主线，全景式的展现了那个年代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
小说中，不光是描写了传统意义的隋家，还描写了以四爷爷和赵多多为代表的邪恶势力，这在改革开放之初都是很常见的，因为当时的法制还不怎么健全，在这个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的发展阶段，鱼龙混杂在所难免，于是就让赵多多这些企业管理人员钻了空子，利用手中的权利和金钱为所欲为，和社会势力勾结损公肥私。他在企业里横行霸道，一手遮天，无恶不作，赵多多包小蜜的现象，在当时就很常见。还有那个四爷爷霸占抱朴的妹妹含章几十年，最后他虽然写他罪不至死，留了条性命，但是也让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身败名裂。
至于见素的商业活动，描写的也比较具有代表性，在八十年代这个“春风醉人”的年代，人们的商业思维开始蠢蠢欲动，其中见素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想承包粉丝厂，还用不法手段进行了“倒缸”操作，他干过倒爷，包过女人，也曾经发过财，但是，还是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成为一个试验品，而最终以堕落而坠地，成为那个年代的“失败者”。
在这里，着重剖析一下小说的主要人物隋抱朴，他在隋家是长子，也是主要人物，他的性格内向而怯懦，他的爱情经历曲折，用弟弟见素的话说，就是一个“木人”，在粉丝厂里木木呆呆的坐在磨坊里，整天的伴随着“呜隆---呜隆”的磨声而乐此不疲，好像没有神经的木头人一般。但是，抱朴却是一个很有社会情怀的人，这种情怀，缘于他的小时候的土改的政治事件，让他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在他的心里，他认为粉丝厂应该属于“洼狸镇人民”所以，在弟弟几次欲出手时，他都进行了阻止，弟弟见素天天在算计的粉丝成本大账，在他的眼里都是不值得一提，都是不上唇舌的小账。这也从中看出主人公稳定的政治定力，粉丝厂就应该属于“洼狸镇”的，最终，也是众望所归，他成了粉丝厂的领导。
既然文章定位为“随想”，发散性思维可能要宽一些，不应受制于文体的限制，我则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力，在我看完《古船》以后，首先让我想到的是意大利的佛罗伦萨，这个近代工艺的萌芽之地，又让我想到了清朝时期的曹雪芹祖上管理的江宁织造府，也算是我国工业企业的萌芽，那至于这“洼狸镇”的粉丝厂，即使算不上乡镇企业的萌芽，也应该是很早的乡镇企业了，在乡镇企业的早期，因为区分于国有企业，乡镇企业的身份和地位简直是庶出，姥娘不疼舅舅不爱，要指标没有指标，要市场没有市场，要人才没有人才，后来随着市场化的进一步发展，乡镇企业这棵野草反倒茁壮成长，而搂在娘怀里的国有企业反倒是日不如昨，越来越走下坡路了，有的倒闭，有的改制，除了少部分国企外，大部分市场让乡镇企业这棵野草占领了，之后，乡镇企业全都改制变卖，市场监管局把乡镇企业称之为“民营企业”，原来的乡镇企业局也更名为中小企业局，从此结束了乡镇企业的时代，再反观张老师笔下的“洼狸镇”粉丝厂，其实就很有远见，作为“洼狸镇”的粉丝厂，很早就实行了承包经营，以赵多多为代表的管理人员成为这个时代的代表，或者说也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吧。
从业务角度来开，《古船》一书中关于财务成本的核算较多，我猜测，张老师是不是有过会计工作经历，特别是隋见素，自从入住粉丝厂后，就野心不小，不住下的扒拉粉丝的直接成本，关心着那个“大数”，其目的所在，是在关心着粉丝的利润，竟然不择手段的制造了“倒缸”事件，于是就出现了抱朴的“扶缸”一幕，在制造剧情上铺下了一条暗线，看似是见素和赵多多的竞争，其实还有一个叫抱朴的黄雀在后。在塑造人物上，主要人物抱朴的性格在对待爱情一直是优柔寡断，但是对待粉丝厂的事却是大刀阔斧，表现出超强的管理才能，而且又有很高的政治思想觉悟，在他的眼里，粉丝厂是属于“洼狸镇”人民的。
《古船》一书，以其截取特殊的历史背景，避免了高大上的政治说辞，在现在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但是在八十年代，作家把作品的视角放眼于乡镇企业，不得不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创举，应该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让人们从“以阶级斗争”为题材的作品中解放出来，着眼于经济发展，应该是十分契合改革开放的时代精神的，这也是一缕曙光，让文学界也获得了一次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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