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生的战役》我无意中复制了三毛的人生
作者 未暿
三毛在 《一生的战役》 中写到:“我一生的悲哀,并不是要赚得全世界,而是要请你欣赏我。”这个“你”,就是她的父亲。怀着对三毛女士的无比尊敬,也以这样的方式,与我的父亲唠一唠这多年的无奈与不平衡。
比三毛幸运一些,我与父亲的战役是从十八岁才开始的。
十八岁前,我成绩优异,是“三好学生”,学校的“风云人物”,是班主任的骄傲,是父亲眼里的荣光。
这么一颗璀璨的“珍珠”,在十八岁这年因教育改革,取消“分配”政策黯然失色了。本是社会的进步,却成了我和父亲永不言和的伤痛。
政策的改变,生生毁灭了我的“康庄”道路,就像荷塘里待放的花苞,被调皮的小孩连茎掐断,父亲为我编织的“安稳”如烟花消散,对我,也只剩下一声叹气。
爸爸,你可记得,我曾想说服你送我去求学深造,却因为你一句“就你自私,只想自己,哥哥怎么办”未果,“自私”二字让我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我触到了父爱的边界,此时用这二字,分量过重了些。
接着哥哥结婚了,嫂嫂刁蛮又任性,时常与家人发生冲突,她不对的地方,我会与她理论,可每次你和妈妈都不问青红皂白的凶我,我委屈极了,大声抗议,你并不给我说道的机会,以更大的声势把我“镇压”了,我私下问妈妈,为什么你们要如此对我,如此不分对错,妈妈说:“她是你嫂嫂,我们以后要指望着她,你是要嫁出去的,她刚进门,不能让旁人觉得我们欺负她。”妈妈是善良的农村妇人,她无法体会她的善良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去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一般,带给我无心的伤痛,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性别的差异。
铁饭碗没了,你不甘心,让我削尖脑袋往教师行业里挤,一个乡村小学的校长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他知道我从小成绩不错,学校又刚好差老师,就亲自到家里来接我去上班,走到半路,他临时有事去了县里,让我在原地等他,我从上午十一点等到下午六点,依然不见其踪影,这么长一段时间,我反复问自己,想去吗?答案是否定的,于是我拖着行李转身回家了,不想,这一举动冒犯了你的“天威”,触碰了你的逆鳞,你气,你怨,你恨难平,气我不争气,怨我我不珍惜,恨我像扶不起的烂泥,像咆哮的狮子一般怒吼,我全身细胞都被你吓矮了半截,缩在一旁不敢支声,从此开始害怕你。
我悄悄在心里问你,除了规划我的职业,是否也是为你自己未了的心愿呢?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欢喜。在我看来,“不分配”未必是坏事情,我可以光面堂皇的去做我自己喜欢的职业。但你的责备与冷漠像一个魔咒,我无法逃离,还是为了迎合你的喜好去做了一名代课老师,小学的教师就像孙猴子,得有十八般武艺,每日的课程都排得满满的,教了数学教语文,教了自然教音乐,写不完的教案,批改不完的作业,吵嚷的孩子,微薄的薪水,这一切都让我身心疲惫,像热锅上的蚂蚁,片刻不得安宁,于是我又忤逆了你的心意,落荒而逃,成了你眼中的逆子。
你是一乡之望,似乎只有教师这个身份才配做你的孩子。可你不知道,你越在意,我越痛恨,我把那所学校都从我的记忆里除名了,我的行为“剜”了你的心,你也“痛恨”我了,我若不是个女子,应该早被“乱棒打死”。
爸爸,你一生追求名望,喜欢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优越感,自然对我有更多的要求,可我一生所追求的,只不过是灵魂的自由,我不愿做笼子里的困兽,太拘束,所有的“忤逆”,那是我内心的声音,我无法依你。
这么多年来,我就业,创业,除了不做教师,在别的岗位上都是兢兢业业,我正直、乐观,诚信,坚韧,果敢,有担当,无不良嗜好,这么多的优点,你都视而不见,其实我知道,那是执念,是“教师”把你的双眼蒙蔽了,你无法接受我的失败,我是你人生中的败笔。就像三毛说的:“我始终是家庭里的一匹黑羊,混不进你们的白色中去。”每当你骄傲的谈论哥哥,都要顺带念一遍我的“咒语”。似乎这样才更能彰显哥哥的成就。为了少起硝烟,我把申辩化作了无声的反抗,任你将我声声刺痛。
以前,我特别喜欢回家,可每次面对的都是你冷若冰霜的脸,因为我的叛逆,你都懒得看我一眼了,并且把我人生中遇到挫折,也归咎于没有去教书的缘故,似乎只要我当时去做了老师,从此人生皆坦途。我从争辩到沉默,到回避,到逃离,与家的距离越来越遥远,家,渐渐变成一个奢华的梦。
爱之深,责这切,我明白你是因爱生恨,恨得多了,已忘了我们如何相处。
曾经,我在当地报刊上发表过一篇散文《夜的神韵》,拿到样刊你反复品读,那时我看到过你的笑容,我公司开业时,那个笑容也闪现过,那是“脸面”折射过来的蜃楼,遥远得像个传说。你的脸就是成绩晴雨表,哥哥是晴天,在我这里,时常乌云密布。
我至今不懂,为什么“教师”二字有千斤重,把我与父亲隔在万水千山,重到把我们一辈子的幸福都葬送。
爸爸,你正直、敏感、倔强、性格方正、孤芳自赏、落落难合,这些也都完美遗传给了我,相似的性格注定我们像同极的磁铁,又要因为血缘亲情而无法割舍。
不能给家庭赢得荣耀的人,就是不肖子孙,我亦是罪人。
“我深为有这样一枝小草而骄傲。”这是三毛用一生一世等来的父亲的认可,他们和解了,战役消失了,假想敌成了朋友,三毛比我幸运得多。
此生,我应该是等不到父亲亲口说出来的一点点认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