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渡的味道

弥渡的味道
杨木华

　　想了很久很久，也念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这个春天，我来到弥渡，来到小河淌水的故乡，领略花灯的烂漫激情，聆听铁柱的沧桑历史，品尝卷蹄的浓香脆嫩。春天的弥渡，在内心深处缠绵，在时光深处温婉。 一、密祉闹花灯
　　南国二月的春风，把弥渡乡野间的油菜花，大片大片吹开，黄灿灿，亮闪闪，温润着我们的眼眸。靠着车窗，我一遍又一遍轻轻呢喃：密祉，我来了！花灯，我来了！ 　　这是正月十五上午，阳光灿烂。沿着宽阔的祥临路，我们一路飞驰——此刻，密祉的花灯肯定开始演了！说起密祉花灯，当地陪同的老同学说：“那是弥渡县的招牌！”车过苴力小镇后，下祥临路，上了一条盘山公路。路上车如流水，我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一番观察后，孩子兴奋地说：“上去的车都满载，下来的都是空车。”我们的心，开始躁动起来。花灯，已经闹到什么程度了？

　　曲曲弯弯的盘山公路终于走完，经过一个不长的峡谷，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一个山间的清丽盆地，把我们的眸子牢牢拴住。交警指挥我们顺小河边的泥路前行，路边密密麻麻停着车辆。担心路被堵，于是驻车步行。下得车来，远远就看见对面山脚氢气球高挂，五彩旗飞扬。高音喇叭里，浓郁的弥渡腔正高唱着什么，内心瞬间激动慌乱起来。

　　穿过长长的田埂，我们火热抵达花灯表演场。这是一个三层的表演台，最高层倚靠一座叫“密祉大寺”的翘角寺，是观礼台，属贵宾和摄像所在。第二层是表演台，各路人马轮流上台狂歌劲舞。第三层最大，是演出队伍准备台和观众席。我们站在第三层，除了震耳欲聋的演唱和音乐，还有人流的拥挤，观众的嘈杂。我看到的都是背影，演出现场四周，早已被先来的人群所挤占。观察一番后，我对妻子说：你带着孩子看，若走散，在场边的地摊集中。我拿着相机，穿过摩肩接踵的人流，去表演场寻觅精彩一刻。

　　表演场边，人墙的密度很大，海拔很高。耳朵听着近在咫尺的狂欢，眼睛却无法目睹鲜活的容颜。终于觅得一个稍低的缺口，我单手高举相机，按下快门，拍摄“墙”那边的风景。退下低头看图片时，在心中也敲起激烈的鼓点，配合图片中那些粗犷的舞姿。场上表演完的队伍，转去大街上演，我挤不过去，转身去看那些正准备演出的队伍。那些都是当地的村民，是各自然村里来的。演员有年轻人，有小孩子，更有年近八旬的老人家。看来，一年一度花灯节的狂欢，只是他们得厚积薄发。表演以舞龙舞狮为保留节目，其余的在传统中与时俱进。演员都是精心化妆，道具也别具匠心。浓墨重彩中，包含地方民族特色。演员的装扮道具，一遍遍诱人回返表演场边。

　　从密祉回返时，我对老同学说：花灯，已经融入密祉人的生活，融入密祉人的生命。而且，那是与生俱来的——我用两个画面来诠释密祉人身上流淌的花灯血液。一是在演出的节目里，有一出妇女背着“孩子”随心恣意跷花灯的场景。如果你认为这仅仅是表演，那么，我还告诉你，我亲眼所见的另一个场景：在我想看表演穿不透的人墙之上，惬意地坐着不少人——那是父亲托举孩子坐在自己肩头。孩子专注痴迷的背影，亦成为花灯表演场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站在“高处”，孩子看到的，何止是花灯！父亲所举起的，又岂止是孩子！

　　这个春天，我只是密祉花灯的一个匆匆过客。仓促之间，我还错过了那里的 “太极顶”， 错过了“珍珠泉”，错过了“尹宜公故居”，就留下一些遗憾吧！那些浓郁的花灯气息，将氤氲在我心深处，直到多年以后！ 二、铁柱诉深情

　　夜宿弥渡城，住一个带小院的温馨宾馆。

　　第二天清晨，天空竟然落起小雨。在这个早春二月，春雨沙沙，困住了一颗欢喜又忧郁的心。躺下，在绵绵的春雨中又睡着了。是电话吵醒了我，当地的老同学已经等在院中，准备带我们去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雨不知何时停歇了。出弥渡城，沿着笔直的柏油路，我们驱车向远处的山脚驶去。我以为，要一直驶向山脚。哪料远山刚刚靠近，我们就拐弯平行。当公路再次拐弯时，朝思暮想的铁柱庙就在眼前。车进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棵巨大的榕树。树下，有一个椭圆的大池塘，池中游鱼悠悠然看着我们。一座石拱桥，跨在池塘上面。池塘正面是门楼，第一座门楼雕梁画栋，匾额端端正正挂在中间，鎏金的楷书大字“南诏铁柱庙”分外显眼。第二进院落中，依旧是一棵榕树把空间占据。树下的碑刻昭示，这是一棵“康熙古榕”。康熙二字，一下子把时空推向渺远。两边的厢房，我没有更多关注，一步就走进了那座悬挂着“威震昆弥”匾额的楼宇。

　　楼宇正中间，一根浅黑色的柱子立在那里。这就是铁柱？感觉有些预料之外——我一直中认为，宝贝应该端坐在庙宇的最高处，一级一级台阶上去，接受信众虔诚的朝拜。如今却在这第二进楼宇中，内敛得有些猝不及防。铁柱站在约一米高的方台上，背后雕花的木门洞开，通向第三座院落深处。别人都进第三座院落，朝拜那些道宗佛祖，我的双眸，盯在铁柱上，目光汹涌，想触摸那段千年之前的往事。

　　门口侧墙木板上的文字，记载着铁柱的千年光阴：南诏铁柱，高约3.3米，重约2069公斤。铸于唐南诏国时期，是少数民族政权发展、民族文化、科学技术的见证，是全国重点文物。柱身铸有“维建极十三年岁次壬辰四月庚子朔十四日癸丑建立”的铭文。细细省视后，我转到铁柱后面，那描金的二十二字箴言，静静地刻在柱身上。无需更多证明，这些字，早已把历史定格在渺远的唐朝。目光顺着小字下滑，停在靠近底部的一个破口旁。圆直的柱身，突然在这里有一个十多厘米见方的浅洞。

　　在来铁柱庙之前，我就听到一种传言，说偷偷地摸摸铁柱的那个洞，可以求财！摸得高，可以求官。先前还不明白，哪里来的洞，现在看到了。可怎说摸了就能求财升官？难到，千年铁柱，可以把自己的灵气换成财气官运给你？况且，这里连拍照都不准，何谈触摸？问过同行的老朋友，他说：“破洞可能是铸造时的气泡，其他都是荒唐的流言，还给我们的文物保护增加了难度！”我又问他：仅仅靠底部两根木头的横顶，铁柱就一直这样稳稳地站立？老朋友说：“这就是他的神奇之处！历经千年的沧桑巨变，可铁柱依旧不偏不斜，稳稳正正！”赞叹流连之余，我踱出了铁柱的视野。

　　回到大门口的院子中，我到石拱桥上走走，还特意坐在桥栏上拍了一张照片——从南诏铁柱脚下出来，这石拱桥似乎不仅仅是桥！我想，这座桥，这池水，也许就是佛家对人生的一种理解吧！佛渡有缘人，柱佑诚心客，从此岸到彼岸，也许就是一步之遥一念之差！

　　来到铁柱庙的时候，春雨骤然哗哗，撑着伞，我们才走进院落。离开时，雨过天青，灿烂的阳光暖暖地抚摸着院落中绽放的紫玉兰。离别之前，我录了大门上费孝通题写的对联。对联说：“芦笙赛祖毡帽踏歌当年柱号天尊金镂翔环遗旧垒，盟石掩埋诏碑苔蚀几字文留唐物彩云深处有荒祠”。一副对联，概括了铁柱的神奇，过往的悠长。只是，沧海桑田，今非昔比，这里的故事早已谱写出时代的华章。

　　当然，春天的故事，站立千年的铁柱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不说！ 三、卷蹄留人驻

　　我一直在想，卷蹄的味道，也许就是弥渡的味道！

　　去弥渡之前，对弥渡的映像就是简单名词的叠加：吃芋头卷蹄、看花灯铁柱、听小河淌水。真正离开弥渡，除了花灯铁柱，味蕾上的记忆，很值得怀念。
去密祉看花灯那天，我们在一个叫“苴力”的小镇吃早饭，点菜前，我特意对当地老朋友说，我没有吃过卷蹄，就想吃卷蹄！她回答说：“到弥渡，不吃卷蹄才怪！”

　　菜上来了，她指着一盘切得薄薄的肉片说：“这就是卷蹄，吃吧！”这就是卷蹄？外层是皮，里面是肉，淡红透亮，摆在盘中，其貌不扬。见我不够虔诚，她说：“尝尝，尝尝就知道！”对啊，尝尝才知道！轻轻拎起一片，收回眼前一看，润润的，好像还有肉冻夹在中间。送入口，轻轻一咬，牙齿穿过肉片的同时，清香已在口中萦绕。不待细细咀嚼，垂涎的胃早已鼓动舌头，卷下那嘴清香。再夹起一片，先凑上鼻子，香味还没有闻够，嘴巴抢过肉片，开始又一次烂漫的咀嚼。我们一行十多人，立即大嚼起来。一盘卷蹄，被风卷残云。吃完后再回想卷蹄是什么味道，可我竟然说不清。偷偷问妻子，妻子笑了，说是“酸香味”。酸？我是猪八戒了。同行的朋友说，这是饭馆自己做的，刚从保存的土罐中取出来，很鲜嫩，确实是酸味的。

　　在去密祉的路上，朋友给我细说了卷蹄。弥渡卷蹄有两种风味：酸与不酸，凉拌清蒸水煮皆宜。都选择本地优质猪腿，洗净去骨备用。再选上好瘦肉切成长条，加粬米草果等佐料腌制后灌入猪脚，扎紧腌制几天后煮熟，和萝卜丝同腌的就成酸味，绵纸包挂的就是原味。如今真空包装的都是本味的，酸味反而要在农家作坊才能吃到！

　　从密祉回弥渡城，安顿好住宿，老同学领我们去一家小吃店就餐。我喜欢小店——那里可以品尝到原汁原味的地方美食。我们欣然前往。虽然叫小店，可做出来的菜肴，何止是小吃——端上桌来的，是弥渡！那些大菜不再详述，在这家小店，我当然又点了卷蹄。点菜后，一行人围坐叙旧，一个同行的友人急切地对我说：“你早上没有看到卷蹄，现在他们要切了，快去看！”进厨房一看，果真，厨师正在切一块卷蹄——看后却有些遗憾，那是不像蹄子的肉块，与我梦中的卷蹄相距甚远！等吃起来，我品尝到了另一种滋味——不酸，是本味的！
地地道道的卷蹄就是香！在吃完了所有的菜肴后，同行人都不约而同地赞叹。我回忆着肠胃里卷蹄的香味，把一句简单的话，重复到大家都厌烦的程度，我说：明天，带我去买卷蹄！

　　同学说，弥渡卷蹄有多种，工厂化生产的品牌产品，价格较贵。手工作坊生产的，相对便宜，味道却更具民间特色。第二天从铁柱庙回来，老同学直接带我进了农贸市场——那里，有正宗的便宜的卷蹄！农贸市场里，有很多卖卷蹄的摊位。从市场门口开始，我就一路感受这里独一无二的叫卖方式——尝了再买！这里的商家都一手拿刀，先割一片卷蹄给你，尝了不买也没关系。在品尝了三家的卷蹄之后，我对妻子说：买第一家的！

　　市场门口那家摊位，好客的主人慷慨大方，再次为我们一人割下一快肉片，等我们都交口称赞了才卖。讲好价格，称过重量，有一堆卷蹄终于属于我，内心那个高兴劲，无法言说！

　　离开弥渡一段时间了，卷蹄早被吃尽，可记忆却毫不褪色。弥渡，依旧那样新鲜，那样纯净，纯净的弥渡天空下，只剩得花灯、铁柱、卷蹄。

　　这个春天，我来过弥渡。如果你问我：游弥渡，什么感受？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感受最深的是弥渡味道！你肯定再问，我还会告诉你，弥渡味道，那是一种混杂着花灯、铁柱、卷蹄的味道！如果你还要追问，那我一定会告诉你，弥渡的味道，就是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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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杨木华 于 2011-3-7 14:5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