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古渡
一缕茶香,穿越了千年,依然芬芳弥漫。一道汉江,流过了千年,依然江流宛转。焕古渡,就伴着悠悠汉水,不知不觉停驻了千年。
我从汉江顺流而下,只为了邂逅这个渡口。其时灯火阑珊。我是循着几盏渔火登上了渡口的青石板。沿着平平仄仄的小巷,在一个茶肆里停留,啜饮了一杯茶后,将身心也安顿了下来。
清晨醒来,打开窗棂的一瞬间,对面蓊郁青翠的茶山如层层碧浪向天边涌去,山下汉江烟波浩渺。开门出去,我仿佛从春江花月夜,一步就踏入了清明上河图。小镇人户不多,街面不宽却十分整洁。黑瓦白墙的民居,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仔细寻觅,才发现昨晚走过的青石板从街面一直铺上了屋顶上,像鱼鳞一样泛着幽幽的蓝光。从石板层叠的缝隙里,逸出袅袅炊烟,这是一个由渡口发展成的小镇,真是小巧玲珑。远山抛出一个尖尖的抛物线,层次分明地簇拥着一泓碧水。
焕古渡,在焕古滩上。三千里汉江,汤汤流入县境以后,皆因山势陡峭,浪急滩险著称。自西向东,依次有怯滩、焕古滩、大力滩。客船上溯要靠人力牵挽。渐渐地人气聚集,形成了渡口。其中焕古渡独以茶叶知名,一名乌鸦渡、又名葡萄渡。溯着千年的时间河流上游去追寻根底:是从前的商旅因为触景生情,“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而取了“乌鸦渡”这个名字?还是胡商第一次将远在万里之遥的西域葡萄运到了这个渡口,引起了轰动,因此冠以“葡萄”之名?现在已无从考证。无独有偶,这个小小的渡口和凿空西域的联系,还源于一次考古发掘。就在渡口附近的辣子园,考古人员发现了波斯纯银带版钩,上面刻画了曼妙的胡旋舞,更是令人增添了无限遐想。无论是“乌鸦渡”还是“葡萄渡”,其流风遗迹,依然让人津津乐道。但是人们记住了“焕古渡”这个名字,还不是因为茶吗?
时光荏苒中,茶一直是穿越时空的媒介。汉江如是,斜阳、青山、古渡亦如是。在焕古渡,注定有一段征帆去棹皆为茶忙的历史。而土生土长的焕古茶叶,也因为天生丽质,身价腾跃,倍受赞赏。
有史记载:明清时期,焕古镇每到茶季,就男废耕,女废织,全部投入到茶叶的采摘、制作行业中。焕古渡的商业活动进入到了旺季。紫邑宦镇茶随着南来北往的客商,上行巴蜀,下行荆襄,走遍全国了。
请听这一个个珠玑般的名字:“雨前毛尖”,“惊蛰蔓芽”,“春分雀舌”。每一个名字都如诗如画。焕古滩的茶色既艳,茶味亦美。清明前后所采摘嫩叶,用花梨木柴炒过,用手揉搓,在室内晾干,因此色艳味香。每到春天,焕古渡就氤氲在摄人心魄的茶香中了。
焕古,唤姑,宦姑。追本溯源,我们就会发现很多谜团。民间传说流传有两个版本。一说“宦姑”之名始于清咸丰之年,那时这里商贾辐辏,负贩不绝。然而中阻汉水,船渡往来,舟子趁机勒索,行旅叫苦不迭。县吏王泰来之妻张氏,系河南杞县知县张景留之女。慷慨捐地业四契,计稞十三石二斗,以为舟子工食,从此不许再索钱财。知县极为赞赏,表彰说:“该氏捐地利济,无负于宦家闺教。”邑举人撰写《宦姑义渡碑》云:“宦女张氏……晓畅大义,巾帼中翘楚矣。”人们为了纪念她,曾把此地称作宦姑滩。另一说紫阳民间女子刘冬香,为搭救受冤的父亲,乘船东流而下,人们在此处呼唤,也曾称作唤姑滩。刘冬香据说还带走了当地所产的茶叶,于是那一剪春风,就吹拂在云蒸霞蔚的茶香里;那一泓春水,就荡漾在波光潋滟的茶汤里。
焕古渡东边的悬崖上有一棵苍劲的古树,树是黄连木,人们叫做药树。古树新枝,郁郁焕发生机,相伴着江上清风,山间明月。据说给了“焕古”这个名字的灵感。如今徜徉在焕古渡口,原来的急湍险滩,变成了碧波荡漾,高峡出平湖。沿江纵横在崇山峻岭间的541国道,彻底改变了秦巴山区的闭塞面貌,古镇焕然一新。人们在茶香弥漫中,细细品味着古镇传说中的义举孝行。难怪有人赞许说,焕古茶就是一碗迷魂汤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