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郁叔叔
2020-09-24抒情散文飞花落叶
每到严冬季节,我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穿得像一只棉花包,从头武装到脚,生怕自己受一丝风寒。这个时候,浑身暖融融的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三十多年前吧,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穿一双塑料薄底的方口单鞋,走在冰天雪地里,方口单鞋上蒙着一层白孝,小女孩挨
每到严冬季节,我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穿得像一只棉花包,从头武装到脚,生怕自己受一丝风寒。这个时候,浑身暖融融的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三十多年前吧,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穿一双塑料薄底的方口单鞋,走在冰天雪地里,方口单鞋上蒙着一层白孝,小女孩挨家挨户去给人家下跪,磕头,报丧,默默无言,泪水涟涟……
没有谁过问一声这小女孩冷不冷,会不会生病?包括我娘,因为完全沉浸在失亲的巨大悲苦中也忽视了我。我自己更是浑然不觉。然而,嘈杂忙乱之中,却有一双悲悯仁慈的眼睛关注了这一切,并记在了心中。这个人,就是郁叔叔。
认识郁叔叔那一年,我读小学二年级。
那些年,每到冬季,大批劳教人员驻扎我们村子,大量砍伐黄荆子和巴茅杆子,然后整车整车地运走。
郁叔叔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村人良善,从不介意驻扎我们村子的那些人原本是犯人。看他们每个人好像都没有坏人相的,看来是改造好了的缘故吧。我爹娘更是视他们如兄弟。我爹娘尤其认可郁叔叔的人品,家里偶有什么好吃的,便差我去找郁叔叔来家里小聚。
郁叔叔是上海人,当时四十多岁,单身,没小孩。见我机灵,很是喜欢我,时常关心我的学习,问我爱读什么书,可不可以在他离开之后给他写信保持联系……我才读二年级,哪里会写信?至于爱读什么书,当然是连环画也就是小人书了。
郁叔叔有心,运货回来,就给我买来簇簇新的连环画,一买好多本。逢雨雪天不用出工,而我正好在家,就耐心地一字一句教我写信,教我写信封、贴邮票……
几年之后,郁叔叔他们不再过江来砍黄荆子和巴茅杆子,但是一直和我们家保持着通信联系。我上高中的时候,郁叔叔到我们学校来看我,理着小平头,很精神的样子,随身背一个大黑包,让我看,里面竟然全是我的手写信,其中还有我在二年级时候用铅笔写的信。郁叔叔说他要回原籍了,但是有机会还是会到安徽来看我们一家,嘱我有事没事都要给他多写信,他愿意看到我一天比一天进步。
我高中毕业那年,我爹病重。郁叔叔闻讯大正月地赶来,陪我爹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几天。我爹非常开心。他们像一对真正的兄弟,晚上郁叔叔就和我爹挤在一个土炕上抵足而眠,直到我爹泯然长逝。
我爹去世那天是正月初六,天寒地冻的,我却感觉不到冷。十几岁的我差不多都麻木了,我姐夫拽着我挨家挨户地下跪磕头报丧。整个丧事期间,我像一个木偶,大人们让我下跪我就下跪,让我磕头我就磕头……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当时出出进进穿的是一双塑料底的方口单鞋,鞋面上蒙了一层白布,我知道这是“戴孝”的意思。郁叔叔见了很心疼,把我叫到一旁,塞给我五元钱,嗔怪道:你那鞋子,跟赤脚有什么两样?会冻坏你的。忙完了这阵,上街给自己买一双合脚的棉鞋穿!
五元钱,在当时可是巨款哪!乡亲们随礼也不过就是一元两元的。这个五元,我如何敢接?
郁叔叔很坚决,一定要我收下才罢手。
这五元钱我后来并没有拿来买棉鞋。天气渐渐暖和了,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用不着再穿棉鞋。我将五元钱交给娘。娘用这五元钱买了水稻的种子和化肥。那个时候农村已经包产到户,我们家有责任田,该春耕了啦!
多亏了这五元钱啊!娘经常念叨好人郁叔叔,叫我做人不能忘本,要记得报答。
可是自我爹去世到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郁叔叔和我再无联系,不知道郁叔叔后来怎么样了。若还健在,郁叔叔应该有八十岁的高龄了吧。
在我的成长道路上,从二年级到高中毕业,前前后后有十年光景,可以说,郁叔叔一直在帮助我,给我写信,给我寄书乃至生活用品。郁叔叔的言行思想在一定程度上肯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我,对此我心怀感激,只是可惜,我没有机会报答郁叔叔。
每每,想到好人郁叔叔,深深地感激之余,我总是心存愧疚。
[ 本帖最后由 飞花落叶 于 2011-2-27 21: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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